此刻,她忽然有些明白浣泠为什么那么喜欢宇文楚天,喜欢到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宇文楚天的身上的确有种特殊的吸引里,就仿佛着清露沏出的龙井,越是清淡冷冽,越是诱人想去细细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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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间,五日悄然而过,边疆战场得胜的消息传至京城,总算让京城上空的阴霾散去。
许多在城门外翘首以盼的妇女开始回家缝制新衣;许多忙着向外输送财物的高官富贾又开始在出了名的酒楼或者青楼留连忘返;就连死气沉沉的皇宫也开始准备喜宴,要为本朝最战功赫赫的年轻将军萧潜庆功洗尘。
向来独守清净的兰侯府,也难守清净,一大清早下人们便被总管的招呼起来清理院落。
浣沙的贴身丫鬟明心也早早抱着崭新的衣裙跑来为她穿衣打扮。明心原本是兰夫人最喜欢的丫鬟,伶俐细心,做事行事缜密勤快又善于察言观色,三年前她生病,兰夫人怕别人伺候不好,特意把明心调来她房里伺候。
明心见浣沙脸上没有一点喜色,不解地问道:“小姐,萧将军就要回朝面圣,怎么一点都不见你开心?”
“有什么可开心的?他没有班师回朝,代表他很快又要离开。”
“萧将军智勇双全,一定很快平息边疆的战乱,班师回朝。”
班师回朝?她苦笑着摇头,在这个动荡的时局,战争永无休止,北方的战势平定,又会有南方的叛乱。
许多男人都喜欢说:男儿志在四方。萧潜最常说的一句话却是:踏遍四方疆土,我心只在一处。
只可惜,朝廷懦弱无能,就是有再骁勇善战的将军都是枉然。心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人注定要踏平四方疆土......
明心见她不说话,也没再多言,小心为她穿上衣裙。裙色淡紫,银丝刺绣,里绢外纱,纱裙飘逸灵动,绢丝细软轻柔,贴在身上特别舒适。
这么上等的衣衫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为她选的。
虽为母女,可娘亲的心思她总是猜不透。分明是对她和萧潜的事情那么热心,为何偏偏反对他们的婚事?如果是因为萧潜是个命悬一线的将军,为什么不干脆让他们断绝来往,非要这么拖着。
是在等着什么吗?等她恢复记忆?还是等她有一天极力争取?
明心为她梳妆打扮了近半个时辰,直到发现兰浣沙直直看她时,才有点委屈地回道:“夫人说一定要好好给你装扮的。”
“已经很好了。”
明心还未答话,兰夫人的声音接道:“萧潜一早派人来送拜帖,说晚上要来看你,我留他吃晚饭,算是为他接风.。”
“娘?”浣沙回身,见兰夫人满面温和的笑意。“我和萧潜……”
兰夫人双手替她拢着长发,挽起发髻。双手沾了香油,轻轻抚过的发丝。“沙儿,娘知道你的心思,这几年都是你帮我打理侯府的账目,你早知道自从侯爷过世以后,朝廷因连年战乱,国库严重亏空,给的俸禄越来越少,早已不够侯府家眷下人的开销……侯府已经多年入不敷出,都是靠变卖首饰和古董勉强维持着侯府。你懂事,一心想为我和你妹妹考虑,可是沙儿,不管萧家给多少聘礼,我都不会卖女儿的。”
“娘,”她笑着握住兰夫人的手,坚定有力:“我想嫁给萧潜,不是因为萧家有权有势,是因为萧潜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真的吗?”兰夫人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若萧潜不是出身名门,只是个随时可能战死沙场的普通将士,你还会嫁给他吗?”
“只要他是萧潜,我会的……娘,您放心,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兰夫人沉思良久。“罢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作主的。”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母亲点头,可镜子里的她怎么还笑得如此勉强!?
或许她天生个性淡漠吧。
对于一个就要嫁入世家的长媳来说,性情淡漠,喜怒无形是件好事,这样才能不必卷入是非的漩涡,游离于复杂的关系之外。
第二章 不堪回首(三)
西厢的菱花镜里正映着她娇美的容颜,那边的墨竹院却传来浣泠的悲泣声:“宇文楚天,你骗我!你分明喜欢上她了……”
浣泠的悲泣声并不大,但因为距离近,隐约可以听到。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我姐姐?!”
闻言,涣沙和兰夫人均是一惊,急忙起身去墨竹园一看究竟。
别院房门开着,浣泠站在房门前,手中拿着一只一掌大小白玉的人像,质问着宇文楚天,“那这个玉像,你怎么解释?!”
宇文楚天也不解释,一脸的冷漠地伸手。“请还给我。”
涣沙瞄了一眼玉像。
那是一个女人,单手拖腮坐在石壁上,一片树叶沾在飞舞的发丝上,她并没有感觉到,还在痴痴望着前方,笑得灿烂若繁花。水薄烟纱的薄衫搭在香肩上,掩不住的玲珑曲线,引人无限遐思。
细看的玉像容貌,她不由得怔住了——淡眉如烟,香腮凝露,精心雕琢的容颜,与她一般无二。
心头一阵凌乱,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惊慌,有愧疚,也似乎还有一点莫名的情绪,总之心绪乱成一团,无法再平静。
兰夫人接过玉像仔细端详一阵,神色先是一僵,随即又笑开了,“泠儿,你这傻丫头,这玉像中的人并非是你姐姐,她是宇文少侠的妹妹。”
“妹妹?”浣泠仍是一脸茫然,看看玉像,又看看涣沙,“她怎么会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你仔细想想,宇文公子认识你姐姐也不过数日,而这玉像,皓质呈露,玉色润泽,不见一点刀刻的粗糙感,先不说把玩过多久,单是这雕工也绝非一年半载可完成的。”
“可是,哪会有……”浣泠眼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什么。“娘,难道……”
“好了,别胡言乱语了,万一被人听去,岂不坏了宇文公子和你姐姐的清誉。跟我回房,以后没事儿别来打扰宇文少侠。”
言罢,兰夫人不给浣泠辩解的机会,将玉像轻轻放在桌上,拉着浣泠出去。
得知是一场误会,涣沙也松了口气,轻轻拿起桌上的玉像,轻抚,手感果然光滑温润,像是已被人以指尖抚摸过无数次,足见宇文楚天有多么思念她的妹妹。只不过,这雕像不知出自谁之手,怎会将女子雕刻得如此……媚惑众生!
宇文楚天清了清嗓子。“她真的是小尘。”
“噢,难怪宇文少侠会认错人,我与她倒真有几分相像……”她顿了顿,又看了看宇文落尘娇媚的笑容,由衷叹道:“不过小尘姑娘的笑容倾国倾城,比我美得多。”
宇文楚天微微牵动嘴角,从她手中接过玉像,用手帕小心地包好,收在怀中。
“我们的性情也一定不像吧。”虽然只是看了玉像,她依稀能感觉出宇文落尘是个柔媚可人的女子。
他的视线落在外面的竹林里,竹叶飘落,悄然无息。
“嗯,的确不像。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她爱,可以不在乎名节,即使被所有人非议责难,她恨,也要让她恨的人感同身受,不惜玉石俱焚,阴阳两隔……”
竹林骤然沉静。
许久,涣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们的确不同。”
她不会为了爱萧潜而违背母亲,更不会为了恨一个人而去报复。然,她很敬佩宇文落尘这样的女子。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听听宇文落尘的故事,想知道她究竟和陆穹衣有过怎样的一段爱情,如何的爱也入骨,恨也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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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正是夕阳最美时。
萧潜在兰侯府门外求见,用词酌句还是恭恭敬敬。浣沙亲自去为他开门,朱红色的漆门缓缓打开,萧潜的身影渐渐变明,金秀锦缎,长袍过膝,一身刚正之气与生俱来。
萧潜一见她,几步跑上来,俊朗的五官全部都飞扬起来,脸上略有些生硬的棱角也被笑容化解。
“浣沙,我……我是不是来得有点太早?”
她摇头轻笑,“娘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真的?我刚从朝堂回来。”萧潜回首对停在门外红木雕花的马车招招手,车上立刻跳下一个少年,抱着一大堆锦盒跟上来。
“又带这么多东西?”
“是塞外的裘袄,一些商贩特意为我寻到的。”
“……”她凝望望着萧潜清澈见底的双眸,心头被温暖和感动包围。其实,她对边疆的战事还是很关注的,如今边关局势正值紧张之时,早已没有商贩敢去挣掉头的钱,而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蕴涵了多少爱意,她岂会不懂。
“萧大哥!”涣泠的呼唤声传来,她转眼正看见浣泠跑过来,宇文楚天跟在她身后,一身黑衣在刺目的阳光下显得格格不入。
“萧大哥连夜赶路,今晨刚觐见过皇上,怎么一点不见倦容?”
萧潜听出其中的调侃,尴尬地摸摸额头,爽朗一笑:“四处奔波,早已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