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彻的面色白得跟刮过的骨头一样,连声音都跟着发颤,“贺……贺老弟,这丫头的尸身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咱们还是到前头喝酒吧?”
贺林狐疑地盯他一眼,忽然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怕了吗?虽说是个丫头,好歹也是条性命,我们哪里还有心情喝酒啊?”
听他这样说,宋彻只能让下人把翠珠的尸身放下来。
蒋诗韵立马就蹲下身来,对着贺林招手,“你来看……”
贺林好奇地凑过去,蒋诗韵指着那丫头的脸告诉他,“从表面上看,这人和吊死的差不多。但是她一个小丫头身子轻,舌骨和喉部软骨发生骨折的几率很小。”
见她说得头头是道,跟在后面的丫头婆子早就议论起来。就连蒋氏也听住了,想让人把她拉回来的念头也忘了。
只是宋彻面色不好,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走上前冷笑一哼,“你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丫头,在这儿胡乱指手画脚做什么?侯府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这话说得很难听了,蒋诗韵毕竟是蒋氏的亲侄女,还是老太君选中的孙媳妇,宋彻就算是摆出族长的身份,说这样的话也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蒋诗韵专心查验尸身,一时也顾不上反驳。
倒是一旁的贺林听见这话不由扭头看了宋彻一眼,冷冷说道,“宋兄这话什么意思?这是本座允许的,莫非宋兄觉得本座是在这儿指手画脚?”
他语气虽然客气,但是已经自称为“本座”了,显见得动怒了。
宋彻如今巴结他还来不及,哪里敢触他的霉头?
忙慌乱地摆手,“大人言重了,我哪里是这样的意思?只是觉得大人位高权重,不能因为我们侯府的破事儿耽搁了您的正事儿。”
“本座的正事儿就是专查命案,这丫头虽说是侯府的,可这侯府也是大明的,你说,本座该不该查?”贺林的声音就像是寒冰一样冷彻入骨。
宋彻浑身激灵灵地一颤,再也没了先前的气势,只是陪着小心笑道:“大人说的是,侯府的事儿就是大明的事儿,大人能替这丫头伸冤,我们侯府感激不尽!”
说完,他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见贺林低了头,他悄悄地拿袖子揩抹了。
蒋诗韵一边翻看着尸身的五官,一边朝贺林解释,“大人,这丫头口涎鼻涕流出,染有血色。牙齿出血、眼球突出。她自己上吊不会这么严重。”
又低了头凑到丫头的下身闻了闻,“大小便**,明显是平滑肌收缩和痉挛。”
寻常女子看到尸身就吓得不敢上前了,蒋诗韵对着一具伸出舌头、眼珠子鼓出来的女尸不仅不怕,还翻来翻去,更不嫌腌臜,实在是让贺林刮目相看了。
这丫头,看样子懂医术了?
就连衙门里的仵作,也不见得有她观察地细致入微啊?
刚才她说的词儿有的他还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对她的欣赏。
贺林眸光晶亮地看着蒋诗韵的侧颜,眉目精致,鼻梁高挺,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婉约温顺,别有一番风味。
心,莫名地悸动起来。
虽然蒋诗韵一个乡下丫头的话不足为信,但是有贺林在,侯府也没人敢随随便便当成自杀处置了。
闻讯赶来的大少奶奶卢氏,一见到自己贴身的大丫头翠珠竟然上吊了,顿时哭晕在地。
“可怜的翠珠,你的心眼儿怎么那么小,不过是打碎了茶盏说了你几句,你怎么就走上了这条路?前两日我还打算把你放出去让你爹娘给你找门好亲呢。呜呜……”
她掩着帕子哭得伤心欲绝,看上去主仆真是情深义厚!
蒋诗韵有些犯疑,这大少奶奶一上来就说是自己说了丫头几句,她想不开才自杀的。
那,这他杀到底是谁干的?莫非和大少奶奶有关?
她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大少奶奶哭红的双眼,只觉得她这样子有些过于造作了。
丫头毕竟是奴婢,就算是死了,也没必要哭得如丧考妣一样。
她就不信大少奶奶和翠珠的关系会那么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咬人的狗不叫唤!
大少奶奶若是真的和翠珠好,正常的该是愧疚难过的表情。她这哭得倒是惊天动地,听上去让人荡气回肠。可就是差了点儿真情!
但是蒋诗韵的推断却不好表露出来。
毕竟,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的话,除了那位神经不大正常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谁会相信呢?
想了想,她还是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贺林面色凝重地看她一眼,方才低声告诉大少奶奶,“少夫人,你这丫头死因恐怕不是自杀,等衙门里的人来验过才能定夺!”
大少奶奶正哭得起劲,听见这话忽地就瞪圆了眼睛照着贺林啐了一口,“呸!我身边的丫头用得着你来插手?她明明就是想不开才吊死了,你还要让衙门的人来验尸?她人都死了,还让那些臭男人看她的身子?你,你安的什么心?”
她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说着话身子还轻轻地颤着,让人看上去分外重视这个丫头一样。
☆、三十七章 失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古人很看重身体,尤其是女子!
若不是父母同意,女子的身子是不能随便让外男看的。
如今这丫头躺在梅林里已经被围观了,再让衙门的仵作来验看,对于这样百年望族的侯府来说,无疑是种羞辱。
大少奶奶这个样子,倒让人挑不出刺儿来。
蒋诗韵没想到她一个寡居的少奶奶竟然这么泼辣,就算不知道贺林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可看他的穿着,又是今儿在老太太寿辰的日子里,也该知道他是世家公子才是啊?
怎么就敢照脸啐他一口?
按照心理学分析,大少奶奶的举动不正常,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图。
贺林并没有动怒,只掏出帕子若无其事地擦了擦脸,旋即就把雪白的帕子丢到了地上。
宋彻吓得两腿发颤,忙呵斥大少奶奶,“这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我们府上的贵客,弟妹你疯了么?还不快给大人赔罪?”
卢氏一听脸色立时就变了。
眼珠子转了几转,脸面上虽然有些下不来,可到底对着贺林蹲身行礼,“都是我一时急糊涂了,冲撞了大人。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这等愚昧民妇计较才是!”
她不过一个妇人,再怎么闹腾,贺林也要给宋彻三分薄面。
他只淡淡地点点头,却转身往外走,“回头我就让顺天府来人验看!”
这是不放过侯府了?
宋彻大惊失色。
蒋诗韵也愣在那儿,自己方才纯粹是职业病犯了,又觉得丫头也是条性命,若是冤枉,岂不可怜?
再加上贺林好像对她的话挺感兴趣的,她不知不觉地就说了那么多。
没想到惹出这么多麻烦来。
侯府的人会不会恨她?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已经走出去的贺林回头对她怒视,“你怎么还不走?没看够吗?”
蒋诗韵吓了一跳,急急地跟了出去。
这个人怎么一时这样一时那样,哪根神经搭错了吧?
蒋诗韵暗暗地腹诽着。
钱氏不知道何时带着两个女儿也过来了,站在蒋氏身后,正不错眼地盯着蒋诗韵。
蒋诗静姐妹眸中都快要喷出火来,她们实在是难以相信,一个乡下土包子,不仅得了侯府老太君的喜爱,就连这个恶名远扬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都对她青睐有加。
蒋诗语见蒋诗韵垂首跟在贺林身后亦步亦趋,忍不住笑声对着蒋诗静骂起来,“瞧她那狐媚样儿,连指挥使大人都给勾搭上了。”
蒋诗静性子稳沉些,忙用胳膊肘子拐了拐妹妹,“小点儿声,让人听见了。”
蒋诗语心里气不忿,哪里藏得住心事?
贺林那样的妖孽,哪个少女见了不心动?
虽说他杀人如麻冷酷如风,又不敬嫡母,可他少年新贵,位高权重,是京中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
蒋诗语一想到这样的男子竟然和蒋诗韵走到了一块儿,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待到贺林迎面走过来时,她立马一脸笑容地迎上去,嘴里笑着,“二姐姐,找你半天没找着你,原来你到这儿来了?”
状似伸手去拉蒋诗韵,可脚下故意踩着裙角,身子往贺林身边趔趄而去。
蒋诗韵听见她的声音抬头看去,就见蒋诗语已经朝贺林歪了过去。
她眸光一闪,嘴角微微翘起。
小小年纪,竟然就这儿厚脸皮!
蒋诗韵心想,真看不出来这个堂妹一个大家闺秀,还耍这样的小心机!
蒋诗语惊叫连连,一副受惊小兔子的模样倒向贺林。
钱氏和蒋诗静娘儿两个似乎也被吓着了,站那儿一动不动只管高声叫唤。
蒋诗韵不由暗笑:这个时候这娘俩个要是真的担心蒋诗语,该不顾一切地上前拉住她才是啊,光在那儿叫唤,分明是想让蒋诗语就此撞到贺林身上啊?
真是有其女就有其母啊?
看来钱氏是乐见其成了?
这个年头,男女大防还是有的。
贺林若是避过去让蒋诗语跌倒在地,显得他一点儿风度都没有,不知道怜香惜玉。
要是伸手去扶,那他们就有了肌肤之亲,凭着蒋诗语的家世,贺林怎么也不能白扶一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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