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上官靖羽不再多言,领着二人朝着厢房而去。
既然重锡如此安排,那么必有深意。
连他都知道这丞相府是龙潭虎穴……
心里只觉得可笑,高门宅地,人心险恶,倒不如寻常百姓家来得舒坦。宁可粗茶淡饭,也好过整日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厢房没有掌灯,唯有四姨娘刘玉和上官致远一人提着一个灯笼等在外头。
房门关着,里头没有动静。
“我去外头守着,免得教人看见。”刘玉见着上官靖羽,便抽身离开。
上官靖羽一笑,四姨娘越发的聪明了。
“人在里头。”上官致远看了素颜一眼。
“放心,自己人。”上官靖羽知道他的意思,继而扭头望着素颜和芙蕖,“你们也去守着,别教人靠近。”
芙蕖别有深意的点头,她还要去花园假山一趟等碧儿。
素颜犹豫了一下,“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上官靖羽想起了素颜的“寸步不离”,便不再说什么,随着上官致远开门进去。
“一路上都不安生,所以我给他下了点药。”上官致远道,“我是担心他不肯进相府,万般无奈才会这样对他。”
上官靖羽提着灯笼照了照床榻上熟睡的人,长得倒是斯文,不过那日在客栈里说的话,当真没有半点斯文模样。句句犀利,字字带刺。
“这便是海润?”她问。
上官致远颔首,“就是他。县老爷说,他是个饱学之人,祖上也算是书香门第。不过脑子转不过弯,是个十足的书呆子。”
“书呆子也有傲骨。”她笑道,“看他两眉之间如此宽厚,当是心胸宽容之人。左不过行为作风太过迂腐,难脱书生卷气。”
“他如今这般狼狈,姐姐带他过来又有何用?”上官致远蹙眉,“听说他当初是因为辱骂父亲才会下狱,那必定是恨极了相府,岂会听姐姐的话?”
上官靖羽含笑不语,转而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见状,上官致远推搡了海润一下,继而使劲的摇他胳膊,“喂,海润!海润!”
推了约莫一刻钟,海润才缓缓醒转,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可见,上官致远下的药量略重了些。
“这是哪里?”海润揉着生疼的太阳穴。
“丞相府。”回答他的,是一抹极为悦耳的声音。似笑非笑,带着少许飘渺,吐字却极为清晰。
这个声音好熟悉?
身子陡然一颤,海润一骨碌从床上爬起,“丞相府?”
“还记得我吗?”上官靖羽扭头看他。
海润上下打量着上官靖羽,眉头陡然怒挑,“是你!”语罢,骤然盯着一旁的上官致远,“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要杀了我吗?来啊!来个痛快的!”
“你当我们吃饱了撑的,杀你还用得着带回来?”上官靖羽冷笑两声。尽女巨技。
“哼,丞相府没有一个好东西。”海润咬牙切齿,脑子昏昏沉沉,压根迈不开步子。
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不单单是你,全东都城的百姓,全天下人都骂我爹是奸臣。我们上官家,都是一丘之貉。而我身为上官家的嫡长女,更是罪孽深重,是吧?”
“三年前上官凤主持修建沅河堤坝,朝廷拨下数百万两白银。结果呢?新修的堤坝不堪一击,很快被洪水冲毁。多少人死于洪灾,多少人流离失所?”
“今年北方大旱,朝廷的赈灾粮久久不到,你去北方看看。饿殍遍地,一个个卖儿鬻女,惨不忍睹,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你去看看,你们上官家造的孽!”海润咬牙切齿,“你说百姓恨不恨你们上官家!恨不恨上官凤?”
上官致远哑然,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恨,恨之入骨。”上官靖羽斩钉截铁的开口。
音落,海润嗤鼻,“恨不能食肉寝皮,杀之而后快!”
上官致远怒然,“放肆!”
哪知上官靖羽却报之一笑,“我成全你,如何?”
音落瞬间,别说上官致远,就是海润也跟着愣在当场。
第71章 精诚所至金石开
“你说什么?”海润神情一震。
上官致远不敢置信的盯着她的脸,“姐姐,你可听清楚他说什么?”
“致远,你去了福源镇一趟。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上官靖羽扭头看他。
闻言,上官致远表情凝滞,撇头不语。
“海润没有说错,咱们的爹……”她张了张嘴。继而苦笑道,“位极人臣,却没有做到身为臣子该做之事。他愧对百姓,愧对皇上,愧对天下人的。他甚至于,不配为官,不配享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她看着海润,笑得温润,“然则不管天下人怎么看,他始终是我爹。就算将来受尽唾骂,骨肉亲情谁都无力更改。”
海润不语,嗤笑两声。将她的话当做一个笑话。
“人总有老的时候,老了……很多事都会错。身为子女,所能做的,只是让他安享晚年。至于这身后之名,就随风去吧。”她淡淡笑着。
“你这话什么意思?”海润蹙眉。
此刻,他竟一点都看不透,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看她年岁约莫及笄,怎的说起话来却是如此的老成稳重?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你不想为天下百姓做点事。为天下人谋福祉?”
海润冷笑,“心有余而力不足,又有何用?”
“力不足可以补。心若不在,才是无用。”她挑眉,眸敛月华,那种自信足以教人迷了眼睛。
海润不语,认认真真的将她打量了个遍。
“你在想,我为何口出狂言?分明是个女儿家,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足以信。你又在想,这人是相府千金,怕是想在我的身上图谋什么。所以才会虚以委蛇,以利相诱。”
她这话刚落,海润瞬时瞪大眸子,不敢置信的盯着她。
上官靖羽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唇角依旧牵起清浅的笑意,“那么我现在告诉你,照如今的局势下去。不管十年后是谁当皇帝,十年后的上官家,定会九族皆灭,万劫不复。”
音落瞬间,上官致远的身子骇然震颤。
海润的眉,几乎皱成了“川”字,“你如何猜得到十年后的事情?”
“众怒难犯,用得着猜吗?”上官靖羽轻叹,“但凡新帝登基,总要斩几个权佞之人。我爹做了多少事我不知道,可天下百姓想让我爹死,我却心知肚明。”
新帝斩权臣,斩佞臣,一则为了巩固朝堂,二则是为了揽尽民心。
这是无比避免的手段。
也是所谓的,君王策。
海润点了头,“你说得一点都没错,甚至于比任何人,看得都清楚。”
她苦笑,重活一世,能不清楚吗?
“姐姐?”上官致远担忧的望着她,却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一掠而过的痛楚。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都是发自肺腑的。
肺腑之言令人感悟至深,虚情假意只教人厌恶至绝。
“把东西给我!”上官靖羽摊开手。
上官致远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到她的手上。
“这是你的地契、房契,致远已经从县衙老爷手里替你取回。如果你想保住你的祖坟,你就自己去把那些为非作歹之人,驱逐出你的领地。”上官靖羽将东西递给他,“我能做的只是这些。”
“你当我是谁,岂会吃这样的嗟来之食。”海润瞥一眼她手中的纸张。
上官靖羽一笑,“真的不要?”
海润嗤之以鼻,起身背对着他们。
“好!”她笑了笑,“既然你不要,那谁都别想要。”
音落瞬间,她用蜡烛将其点燃。
“姐姐!”上官致远惊呼。
海润骤然转身,突然疯似的扑过来,一把将烧着的契约丢在地上,疯似的用脚踩灭火苗。
“虽然迂腐,但还不算无可救药。”上官靖羽冷笑,“然则一人生死是小,天下苍生为大。你能将自己置身何地?像以往那样,被欺凌只能醉酒发疯?这便是你们文人墨客心中的天下大义?可笑樵夫不自量,执斧入海妄图存!”
便是最后那一句,教海润的心,仿佛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疼得无以复加。
她说得没错,世风日下,仅靠一人之力,能成什么大事?能做什么大事?谈什么人间公道,说什么天下大义?
他忽然笑了,嘴里发苦。
活了那么多年,没想到还不如一个十多岁的女娃娃看得透彻,看得犀利。真当是白活一世,亏他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功成名就,然后为民请命。
“你……真的是相府嫡女?”海润盯着上官靖羽。尽扔岁血。
她颔首,“如假包换。”
海润点了点头,“上官凤几世修来的福分,生了你这么个七窍玲珑心的女儿。”
“父女的缘分,乃上天注定,你们恨我爹,我却很庆幸,有个疼爱我的父亲。”她不掩饰自己对父亲的爱,坦坦荡荡,没有半分弄虚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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