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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 (miss_苏)



☆、69、总有轻重

  兰芽回到“听兰轩”,先去看双宝。
  不出所料,那孩子又被打得满身的伤……
  兰芽愧疚不已,便在榻边给双宝跪倒:“都是我连累你,是我该死。”
  双宝忍着疼说:“公子别自责,大人已给我哥哥安排了官职。奴婢这点伤,值了!”
  兰芽悲愤:“这算什么!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他不过邀买人心!”
  双宝嗫嚅:“公子……,你不要怨恨大人。责打奴婢的,并非大人。”
  “那又是谁?”
  双宝垂下眼帘:“是二爷。”
  “是那妖精!”
  兰芽记得,就是那不男不女的家伙将她劫持而来,而且一见面就恨不得剥了她的皮一样。她真不明白,她究竟有哪里得罪了那妖精!
  兰芽帮双宝敷药,也顾不得害羞拉下双宝裤子。伤都在P股上,皮肉翻卷,血色淋漓。不敢隔着布,兰芽只好用手来敷药。
  双宝迭声婉谢:“奴婢是残缺之人,怎么敢这般劳动公子……”
  残缺之人……兰芽便又想起慕容,想起他也曾对她这般说。手便越发坚定,轻声说:“在我心里,你与旁人一般无二。甚至,你总要重过旁人去的。”
  双宝自从净身,总被人看不起,哪里听过这样的话?便忍不住咬着枕席,呜呜地哭了出来。
  双宝睡了,兰芽却怎么都睡不着。日间种种,从心头呼啸碾过。
  却明白,今夜之后她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岳兰芽,不能再宁折不弯,否则只会连累身边人。她必得学会委曲求全,学会静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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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大早,虎子和陈桐倚便奔进门来。门口昨晚加的锦衣郎拦阻,两方还动了拳脚。
  虎子仗着一身功夫,竟是将锦衣郎打翻在地;最奇妙的当属那陈桐倚,就拎着把掉了渣的破蒲扇,竟然也闪转腾挪地没有吃什么大亏。
  等息风听报,亲自来调停,他们二人才得以进了门。
  兰芽这才看见,陈桐倚到底是眼圈被打了个乌紫。
  她盯着陈桐倚乐,虎子却奔上来一把将她抱住,上上下下地将她看全了,“你可吓死我了!就算要逃,你也该先告诉我一声儿!有我护着你,怎么至于再被他们捉回来!”
  兰芽不好意思地想要挣开,陈桐倚倒是摇着破蒲扇坏兮兮地笑:“虎子,差矣!她逃出去是为了见旁人,怎方便身边带着你?”
  “谁?”虎子一怔,瞪大眼睛盯过来。
  兰芽蹙眉,暗骂陈桐倚多事。
  陈桐倚还是不知愁苦地摇着破扇子——“兰伢子此时一颗心,怕都系在慕容兄那里了。”
  兰芽懊恼握拳:“陈兄,你别乱说!”
  目光一错,却见一个蓝衫公子,不知何时悄然立在门口。
  兰芽便更是心虚气短,攥紧了手背过身去:“……我们几个,总归是一处的。我不想扔下任何一个。”
  陈桐倚夸张地叹了口气:“不过在兰伢子心里,慕容兄总归要重过我们去的。从前在牙行里,兰伢子看慕容的眼神、对慕容说话的语气,总归与我们不同。”
  秦直碧依旧站在那里,没离开却也没说话,静静听着。
  兰芽便更觉懊恼,跺脚上去掐陈桐倚:“桐桐你胡说什么!我们,总归都是男伢子,哪里来的那么多歪门道!”
  打闹间,有蓝锦袍白中领的小内监手执廛尾,清净恭立于晨光里,恬淡出声:“兰公子,大人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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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要画什么

  来的这个小内监,兰芽并不认识。只见身量比双宝又高些,气度更多一分娴雅雍容,便知当是年纪身份都比双宝、双寿这一辈更高一阶的。
  倒是陈桐倚摇着扇子过来咬耳朵:“你认得他吗?他是司大人贴身伺候的,叫初礼。”
  兰芽盯陈桐倚一眼。这家伙看似不正经,不过却的确是消息灵通的。
  陈桐倚晃晃脑袋:“大人身边的四个,名以‘礼义忠信’。”
  礼义忠信,呵,凭他也配!
  兰芽掩住轻蔑,亲下台阶,向初礼一抱拳:“小公公辛苦了。小公公先回,奴婢更衣便去。”
  兰芽“奴婢”之词一出,门内的三人都是一愣。
  初礼一甩廛尾,清静点头:“公子径去更衣,奴婢在此等候。”
  兰芽走进门去,迎向那三人惊愕目光,只淡淡说:“你们三位也请回吧。”
  秦直碧隐忍不发,陈桐倚不好多言,虎子却按捺不住了,一把攥住兰芽手臂:“你方才,自称什么?”
  兰芽用眼尾余光扫了一眼垂首肃立的初礼,淡然说:“我等自然都是大人的奴婢。”
  “兰伢子!”虎子不可置信。
  “你回吧。”兰芽抬眸,平静无波。
  若是从前,她自己也不敢置信。可是此时,已无半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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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芽在后堂再小心将束身布条再勒紧些,将发也散了重新束起,不再是孩童用的总角,而是总于头顶,用木簪束住,外面再加了乌纱网巾。
  望向镜中,还是玉面少年,这才深吸口气,随初礼行去。
  初礼却没带兰芽至“观鱼台”,而是到了“半月溪”。雅致园林,因院中一弯碧水形似半月而得名。花木亭台俱小巧而别致。
  初礼将兰芽让至屋里,只躬身指着书案,说:“请兰公子先行作画,奴婢这便去请大人来。”
  “画什么?”兰芽问。
  “大人说,请公子将那晚在教坊司的见闻都画下来吧。”
  兰芽忍不住冷笑:“那夜那样多人,那样大的地方,又是那般繁杂的亭台轩榭,大人竟我画下什么来!”
  初礼依旧娴静雍容,不卑不亢说:“这便全凭兰公子自行决定。”
  兰芽略忖,便笑:“大人的意思,竟是用这幅画来做对我的考察?画得好了,大人便会现身;画得若不合大人的意,大人便不会见我?”
  初礼也不避讳,只静静躬身:“公子聪慧。大人一向最喜蕙质兰心之人。”
  初礼说罢便走了,“半月溪”静了下来,所有无形压力都凝聚到了她笔尖。
  她明白,司夜染一向强调,所有都只握在他掌心,从不由得她来求得。她死都不能,她想曲意趋奉,却也不得被立时接纳,总要合了他的心意才行。
  可是想想,那晚所有,他究竟想看她画什么?

☆、71、你竟是谁

  实则一闭眼,眼前唯有一人。月光水色,白衣独染……却因为她,遭受那般际遇!
  所以,司夜染想看的定然不是她画那人。
  可是那晚除了那人,她还能记住什么?
  兰芽立在桌边,屏息凝神,让自己的心暂时脱离慕容——终于,那晚都隐于夜色中的其余众人,缓缓地清晰起来。
  比如水边饮宴众人:礼部尚书邹凯,左右列席的司部官员,彼此喁喁耳语,仿有不可告人;
  比如她独拥五男高坐时,俯首即可看见的楼下众人:当中有三两个,仿佛曾是爹爹故友。既是官员,却微服而至,似有所窥……
  官场纵横,人间风云。
  那个夜晚的教坊司,渐渐汇总成为一幅画卷,立体展现在她脑海中。哪里是集中的主题,哪几个人当重点勾勒,一时间竟都已分明。
  她微一思忖,便下笔画去。
  她方才太过凝神,不知背后暑假彼端,早已有个人在无声打量她的一思一动。
  心定,笔快,兰芽笔走游龙,不多时便一气呵成。纸上水墨淋漓,她长舒口气,小心吹干墨迹。
  于细节处,略一思量,情知在画面当中早已暗暗有所取舍:那些曾与爹爹交往的熟悉面孔,她故意没有细细勾画;倒是水边饮宴的那几位官员,她索性毫不留情地都画了个栩栩如生。
  谁让他们那般轻慢慕容?她便也不留情!
  墨迹渐干,她的感官也苏醒过来。她便定住,身子不敢动,只微微转头望去。
  心底却已兢兢如电光窜过。
  竹帘轻挑,一袭月白蟒袍的司夜染缓缓走出。那袍子丝质玉润,光华皎洁如月;偏身上通肩刺绣的金色蟒龙狰狞如魔!
  兰芽警告自己平静,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盯住那蟒龙暗夜般的双眼。随着他的步幅和呼吸,那蟒龙的眼珠子漆黑冷肃,仿佛紧紧盯着她。
  那夜灭门的噩梦又来了。
  那夜他就是穿着这样的蟒袍,就是用这样缓慢却迫人的步速向她走来!
  眼前不再是花影扶疏的半月溪,而又是岳家,又是那个夜空被火光映红的夜晚,她眼前耳边又是家人奔逃的惨叫连声!
  她踉跄一步,急忙伸手向后扣住桌沿,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今日,她不能让他看出半点的异样来。
  她便努力地笑,隐起所有的痛楚和悲愤,一脸谄媚。
  扯着麻木的唇角,扬声:“奴婢参见大人。”
  他语声平静,却冰冷;慢条斯理,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你,是谁?”
  兰芽深吸口气:“大人,奴婢是兰伢子。”
  他走得更近,她更加看清了他的面容。一张傅粉的脸,宛若天山飘雪;一双底色略淡的眼瞳,宛若深潭寒冰。这样凄冷的面孔上,却偏是双唇浓艳火烈,像是燃着地府的火、淌着未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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