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婴整夜没睡,就那么痴痴守在他身边等他醒来,哪怕是睁开眼就责怪起她不该将事情透露给南宫妖娆,这样也总比她这么一直沉睡在床上的好吧。
一直以来刘婴都觉得自己十分委屈,可到了今日自己也感觉往日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是让她觉得为难的,她这个自认为是委屈的人,结果却是将每一件事都做到了顺着自己的心意发展,却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曾经她是何等自信满满,什么对错是非,何须别人教会她辨认?可是自从没有听从夜千寂的劝说,让事情变成如今这样以后,她已经开始迷茫起来,不知道该做与不该做的界限在何处,也不知道如何看清楚人心的善恶因她每次茫然失措,她很怕,这种恐惧甚至要比六年前的那一日来的更加猛烈,万一夜千寂就这么不在了她的恨她的情谊该放置何处呢,只怕也在不会有人来教她道理,听她埋怨了吧。
一开始她还曾巴不得夜千寂战死沙场过,说起来也是十分好笑的事,谁会想到一开始恨不得他死的人,最后却被她看成了生命的重中之重,凡事不可预料,这件事却只能说是早有预兆了。
而那时开始刘婴似乎已经渐渐比之前还要更迷信命运之说,她遇到一个人让她相信一见钟情,然后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而慢慢怀疑起自己的信仰,最后看他那样无力的躺在床上,刘婴就忽然醒悟过来,原来只要他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哪怕是他醒来之后,刘婴要承受的是比之前更多的委屈,可是那又如何,只要这个世上还有夜千寂,一切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只要她还能找到一个让她的心脏得以寄托的地方,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现在,南宫妖娆已经不在了,可关于她的一切问题却直到现在还未能完全消失,或许他们之间的阻碍并不是来自于心有所属或者其他问题,而是当一个人倾心于另一个人的时候,从一开始就以无所畏惧的心态出现,誓要包容他全部不对,这样的想法使得其中一个受尽委屈,一旦积累到极限,也许就会慢慢悄无声息的爆炸开来,此后便面目全非。
刘婴不曾想到自己心地善良到了这般地步,都不忍心打扰他缅怀南宫妖娆,可是夜千寂居然说她是心肠歹毒的女子,这几个字她如何承受的起。
也许自一开始她就没有觉得自己有多无辜,正如南宫妖娆说的,路是她选的,怎么能怪别人不阻拦着她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将功补过
当杀手阁里的人都有所意识到时,一起都为时已晚了,刘婴已经扬长而去了。
刘婴其实不必如此心急着回到流云国,大概就算她耽误了回国的时间国君也不会拿她怎么办。毕竟她还是流云国的公主,这点小错也是无妨的。
离开时一个人带上一些平时常用的物件,堂堂的公主连行礼都没有几件就这么离开了,只是因为夜里走的仓促,行走起来十分的费力,再加上寂静的子夜时分已经过去。除了天空黑的愈发深沉,连月亮星光都已经不知所踪,看的人头晕目眩。
受她父皇感染,她一直视皇宫为权利的最高象征。亦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地方,而生来就在皇宫里的人,必定是一生都与不幸无缘的。
但是这个惨寂的夜里她才幡然领悟,原来宫外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可怖,甚至比别的地方还要更冷一些。平日里的冷清或说是故意为之,那一日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叫人感到害怕。
……临离开前一日的傍晚,刘婴已经告诉了手下的人,要悄无声息撤出杀手阁,不叫人发现,她已经做出了一个对所有人都有利的决定,虽然她知道夜千寂不会愿意看见这样的事发生。但那只是因为他会觉得愧疚而不是舍不得。
但如果让她选择是叫夜千寂活着恨她还是死了以后令她痛哭流涕,她必定是要毫不犹豫选了前者的。
黄昏时分,西边的那一抹斜阳懒散的将剩余不多的光斑投向各处,有一处正好投在刘婴所穿的衣裳上,五彩斑斓甚是好看。
本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物件,所以不知不觉中分别就已匆匆而至。她在外头待的时间已经太长了,而她作为一个别国的公主也的确不该在其他国家境内逗留这么长时间。虽然说起来有些丢脸,她终于不能给父王带回去一个可心的驸马,向他证明一下他女儿的眼光有多好,可是她想父王那样的老好人大概也不会怎么怪罪她的。
这里也不是她该继续留下来的地方。即使心里会有不舍,但那些比起心里受到的纠缠来说已经好的太多。
也方便她离开一般。这些日子里,刘婴虽然多是待在房内,但和夜千寂那几次屈指可数的会面,却后来者居上的将她的心占了个满档。于这时回想起来亦是稍感愧疚,但若要再往细处想,心里也确实没有多余的地方留给了。
刘婴的愧疚很快便被心里的焦急盖过了风头,她宁可被人误会成了自私自利的小人一个,也不愿成为旁人口中的好人,如果一直努力得不到的。那也只能放下了。
“公主,马车已在外头候着了。咱们是即刻启程,还是……”
“即刻动身吧……这些日子在外耽搁了太久,竟没有做一件像样的正事。”
刘婴边说边扯出勉强的笑容,弗林将她的心思看在眼里,也因之而领悟了一个道理。人不开心的时候,硬逼自己做出的笑容,是比哭还要难看许多的。
“要不咱们还是跟夜二公子说一声,至少二爷不同于大爷,和公主你的交情也是极好的,否则倘若咱们就这么匆匆走了,只怕二爷以后知道会责怪公主……”
因为弗林也已经知道了刘婴做下了要离开的决定,也许不论再提到谁,刘婴都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刘婴站直的身子一僵,险些就要忍不住回去再见夜千寂一面,因为这一面恐怕就会是今生的最后一面,只是她不确信离开之后是不是等同于解脱了自己带给夜千寂的束缚,这样说走不走,会不会叫人看不起她。
虽然说起来有些矫情,但好歹不再见一面的话,这心里的疙瘩就会长久的留着,还时不时想起叫自己心痛一番。
但还好刘婴这时候还有些理智,知道自己即便是去见了夜千寂也已经于事无补,她不能留下来等着他苏醒过来,更不能回报他这一份情谊。
去见了也只会叫自己越发不舍,对于现在所做的决定没有半点帮助。
还不如痛快一走了之的好,虽然有可能日后夜千寂再想起她时,所带着的表情只会是憎恶,那也比十年后夜千寂还要在嘴里咒骂她的好。
“不必了,夜如风现在正在为南宫妖娆设立一座空坟,想来若是我此时声张说要离开那在别人眼里不就成了是嫉妒一个死人的无知妇孺了么?杀手阁是个是非之地,既不是褚云国的,也不是其他五个国家的,所以我这样明目张胆留在那里只恐怕会叫大家都开始为难起来。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说的如此轻巧,但看自己的脚步却是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加沉重。
刘婴不知道除了这样明白的说出那些假心思给人听以外,她还能如何去安慰自己那颗正为了走或是留而蠢蠢欲动的心。
现在的杀手阁少了许多杀气,像极了一座埋着活人的古墓,这里是缅怀南宫妖娆的地方,而她不该继续待在这里。
“公主,马车已经在外头恭候多时,什么时候出发……”
“你们一个个好大的胆子,以为我现在是在褚云国便就不是公主了么?竟然敢来催促我!看我回去不叫父王砍了你们的脑袋!”
前来问话的奴才,一见到公主殿下发起脾气立刻吓得连声认错。奴才自然不好当,一言一行都要十分谨慎,保不齐一步不对就惹恼了谁,落得人头落地的下场。
还记得刚刚来到褚云国的那一日,刘婴在大街上缓缓用目光扫视着这座神秘的城池,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之后还会在这里经历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也许任何人都是如此的,凡是得不到的便就成了刻骨的,可她却毅然决然为了一份不可能得到的感情留在了褚云国,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刘婴也许会笑笑不说什么只将一切苦涩往自己嘴里咽。
临行前,她再度回头好好看了一眼整座夜幕之下的杀手阁,想起自己第一次被抓到这里来时候既是兴奋又是害怕的心情,如今已经荡然无存。
这座阁楼如今像极了被恶魔半吞入口中正欲将它咽下的样子,就连黄昏的光线也是一半昏暗一半明亮。而刘婴千里迢迢来到褚云国,到现在为止,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是在这个别人眼里的地狱魔窟中寻到的,虽然刘婴给夜千寂的好,他从来不曾给过她任何回应。
但或许此生能遇到他,遇到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男子,便是自己最大的幸事。回来到流云国之后,刘婴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沉默寡言不说,却又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她比起之前更加懂事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而流云国国君也似乎看穿了自己宝贝女儿的心事,只字不提关于褚云国的事,只在与褚云国相互交换商品的税收上增加了一倍的税率,也算是给女儿报了一个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