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的孩子见有人打架,顿时兴奋起来,瞪着红眼睛和绿眼睛,拍着桌子起哄,“打,打……”
冷梦舞则被吓得小脸儿苍白。
她知道,乌勒说的,都是真的,而且,句句都刺在南宫谨心底的伤口上。
而她没有想到,南宫谨的招式会这样快,快得没有人发现,他从何处抽出的短剑。
只是一招,乌勒就被他踩在住了胸膛,那柄短剑的纯银剑刃,抵在了脖颈上,寒光如水,杀气慑人。
“住手!”
吸血鬼夫子高析一脸怒容,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
他并非是一位年迈老者,相反的,他异常明秀俊美,异常温雅淡然,异常和蔼可亲,异常受掌司堂主南宫恪的赏识。
他容忍每一个学生特立独行,甚至容忍了南宫谨顶着那个鸡窝头来听他授课。
可他无法容忍,这孩子携凶器来学堂,也无法容忍,他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南宫谨,你给我出来!”
南宫谨瞬间就到了他近前,“夫子有何吩咐?”
“把你的剑给我。”
南宫谨不给,“这剑是皇祖父赏我的,御赐的,夫子敢要吗?”
“好,我不敢要,但是有人敢要!”夫子扣住他的肩,就直接把他拎去了南宫恪的书房里。
冷梦舞胆战心惊,忙跟过去。
乌勒却不肯善罢甘休,他也跟出来,却借牵引之力,召唤了自己的父母前来。
南宫恪正在查看学堂的账册,听方来生通禀,他忙让高析
进来。
“掌司堂主,抱歉,这孩子属下教不了。”高析不卑不亢,说完就别开了头。
他也不想如此来打南宫恪的脸,但是,南宫谨……今日这错,实在太过分。
南宫恪乍看到那柄剑,顿时怒火三丈。
却不等他开口,南宫谨就瞪着血红的眼睛怒声嚷道,“你没有权利管我!”
南宫恪咬住牙根,深吸一口气,命令方来生,“去叫王妃来。”他没有权利管,锦璃却是有权利的,她怎能允许孩子带凶器来学堂?
*
锦璃刚订好了一百个搓衣板,正漫步在主街的蓝色花树下。
清风徐来,漫天的花雨,如梦似幻,她所有的烦扰荡然无存。
“青芷,帮写请帖给百官,晚上喜宴,庆贺溟王殿下喜获一对儿孪生郡主。”
“是。”
青丹注意到路旁有马车停下,下来一个男子,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忙上前对锦璃道,“王妃娘娘,方助教来了,恐怕是与谨世子有关。”
锦璃转头,朝着青丹指的方向看去,正见方来生奔过来。
她上前迎过去,在他行礼之前,忙道,“方助教不必多礼!你如此匆忙,可是谨儿出事了?”
“王妃娘娘先上马车,卑职在车上细说。”
锦璃遣了四个宫女回宫布置喜宴,就独自跟着方来生上了马车。
*
她进入洁白的楼阁内,尚未穿过拱形的雕花走廊,就听得震耳欲聋的争吵声。
“我们把儿子送来这里读书,是信任溟王,可不是让他来被你们恣意杀害的,就算南宫谨是掌司堂主的亲骨肉,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浑厚粗犷的男子声音,滚雷般,回音钝重,震耳欲聋。
锦璃凝眉,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去,就见南宫谨和两个孩子脊背靠着墙,正站在走廊上。
她认识冷梦舞,另一个孩子一双黑眼睛,肌肤黝黑,身板健硕,一看便知是狼人。
锦璃见儿子一脸愤怒与委屈,无奈地叹了口气,径直进入书房内。
房内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南宫恪背转过去,面朝着窗口。这样难堪,他无法质问她,无法斥责她,更无颜面对她。
乌勒的父母都是狼人,若非碍于南宫恪的身份,他们早已绿眸獠牙,撕碎了南宫谨。
乌勒父亲身壮如牛,虎背熊腰,一身奢华的暗金色锦袍,堪比皇帝龙袍,那腰带上镶嵌了一大圈拇指大的七彩宝石。
虽然他一圈络腮胡子,却不过三十岁的模样,沉重的呼吸声已然暴露,他怒不可遏,却在看到进门的惊艳女子时,愕然失神。
乌勒母亲则身型娇小,骨骼却精奇健硕,一身红衣如火,妆容娇艳精致。秀眉,圆眼,亦是有狼人的凌厉之气,却看得出,她狼人之气并不重,显然是刚被转变没几年。
她看到锦璃进来,也不禁微怔。
锦璃一身鹅黄锦袍,温婉微扬唇角,无半分威慑人心的冷傲与凌厉,偏又内敛从容,无形中,那股威严而惊艳的神秘感,叫人不敢造次。
她一眼打量过他们,已然知道,他们是莫黎城的商人,夫妻俩珠光宝气,皆是异常耀眼。
“暂且不论孰是孰非,我儿子携带凶器来学堂,便是罪无可恕,还差点伤了贵公子性命……是我苏锦璃教子无方。”
她双膝一弯,朝着乌勒的父母跪下去,“我知道自己的孩子受到性命威胁,是什么滋味儿。请你们接受我的道歉,受我三拜,我代儿子对你们赔罪,你们若需要什么赔偿,我也尽量满足。”
她郑重地三拜,仍是跪在地上没有起,乌勒的父母反而不知所措。
他们也没有想到,堂堂溟王妃,远观绝美,近观竟愈加的惊心动魄,而且,气息如此芬芳甜美,态度如此……温和,如此平易近人。
夫妻两人相视,争先恐后,恭谨地将这天降神女似的美人扶起来。
乌勒父亲就开始结巴,黝黑的脸暗红,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乌勒母亲堆上笑来,“我们倒是也不缺什么补偿,小世子人中龙凤,请个太傅在王宫里学也不是不可以,他这样暴躁,易怒,还杀人不眨眼,和我们孩子在一处……我们实在不放心。”
锦璃抚了抚裙摆,客气地清浅微扬唇角。
“姐姐说的有道理,不过,谨儿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不如,我们先弄清楚真相,再做决定吧。”
她先赔罪,再查真相,境况扭转,乌勒的父母无话可说。
于是,三个孩子被叫了进来。
南宫谨在外面听到娘亲磕头赔罪,已然懊悔地哭红了眼睛。
锦璃却不和他说话,而是把乌勒拉到近前,握住他的小手,“乌勒公子,别怕,你告诉我,南宫谨为何杀你?若是他的错,我定饶不了他。”
乌勒皱着浓眉抬头
,看父亲,又看母亲,手足无措,忐忑不安。他小脸儿暗红,与父亲那模样,如出一辙。
乌勒父母相视,不明所以。
“王妃娘娘是明事理的人,儿子,你实话是说即可。”
乌勒反而低下头,越是闷不吭声。
锦璃恍然挑眉,松了乌勒的小手,转而在椅子上坐下来,威严打量着冷梦舞。
“你说吧,他们为何打架?”
冷梦舞被吓了一跳,不禁震惊于她的公允。
南宫谨是当事人,又是凶手,自然不便为自己脱罪。
“乌勒说南宫谨是王妃娘娘前世的孽种,不是溟王殿下的亲骨肉。还说,掌司堂主抛妻弃子,还在坤和大殿杀了自己前世的情人。南宫谨气急了,就……”
锦璃却没有怒,反而淡漠笑了笑,这才把儿子拉到近前来,亲手给他擦了眼泪。
“事实就是事实,你还不叫人说?嘴巴长在别人嘴上,难不成你要把所有人的舌头都割掉?”
南宫谨忙跪下来,“我不是故意杀乌勒,前世,娘生我时,爹是天下霸主,娘是他名正言顺的皇后,我是名正言顺的皇子,我不是孽种!”
“你从前不是,如今却不同。你爹早已不是什么天下霸主,娘亲也不是皇后,娘亲和你爹也不是夫妻,你也的确不是御蓝斯的孩子,所以,人家骂你孽种,自有人家的道理。”
锦璃伸手握住他的小肩膀,“起来吧,娘亲原谅你!这些事,都是娘亲的错。上辈子娘亲嫁错了人,这辈子嫁对了,却害了你。”
小家伙反而越是止不住哭,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打在脚背上。
乌勒父亲恼怒地一掌,打在儿子脸上。
乌勒母亲看着心疼,却不敢言语。
傻子都知道,这女子是溟王殿下的掌中宝,若他知道被人如此嘲讽,后果不堪设想。
锦璃静冷盯着乌勒,凤眸幽幽,眨也没眨,“别怪你爹打你,有些不该知道的事,你知道了,可以不说,一旦说了,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不是别人欺负你,是你没有管住自己的嘴,自己害了你自己,你明白吗?”
“是。”乌勒低着头怯懦地应声。
然后,一家三口在锦璃面前跪下,“王妃娘娘息怒,让娘娘见笑了,是我们的不对。”
“起来吧,小孩子打架,不至于伤了大人的和气,以后大家不再犯就是。”锦璃说完,摆手让方来生送他们出去。
锦璃从椅子上起身,看了眼冷梦舞,已然猜到,这件事,和这小丫头脱不了干系。
她转头对南宫恪说道,“今日,也是我不对,御蓝斯决定了不让他来,是我把他赶出来的。他带着怒气来学堂,必然会闯祸。”
南宫谨不想她再屈尊给任何人道歉。“娘亲……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