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泡好的枫露茶递给他,玲珑道,“这两天安静的我心里不安,冷谦是不是还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确实挺过分。简珩微微蹙眉。
原以为单凭子嗣这个筹码可以坐下来与冷谦对弈,殊不知有些东西超出意料。
一个时辰前,冷谦突然说,“我要见的人是方浅。”
简珩诧异,很快又恢复如常,“祖母不见外人。”
“是不见外人,还是不给她见外人?”冷谦讥讽。
家事与外人无关,简珩掠过冷谦的话题,直言道,“淳安之死,祖母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被你迁怒一次,毁及一生,如今就别再打扰她的晚年。”
“她不会说谎,我要她亲口承认这个孩子。”冷谦的眼里满是对简珩的不信任。
他怎会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反客为主。
这样对祖母未免太残忍。简珩不会同意。
彼此各有牵制,这场谈话虽然不愉快,却也风平浪静的暂告段落。
暂告段落不是因为还有下次和谈,而是和谈到此结束。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事情不用说就互相明白。下一次见面,冷谦只会问简珩何时见面,而不是允不允许见面,但凡简珩敢有半分迟疑,他必命人剁下玲珑一根手指。
当然,简珩若不服气,也可命人剁下他儿子一只手,可是他没那么在乎,真的没那么在乎。
简珩就不一样,剁玲珑一根手指,还不如挖他的心来得痛快,这就是软肋与铠甲的区别。
冷谦浑身铠甲,而简珩早已暴露软肋。
大概事情真的有些棘手。简珩蹙眉沉思,玲珑拉着他的手,安静的坐在旁边,陪他一起想办法。
只顾着想事情,险些忽略了玲珑的情绪。简珩回过神,笑着将她抱在腿上,“你怕什么,有我呢。”
“简珩……”她眸光晃动,深深望着他的眼睛,里面有着无尽的包容与了然于胸的自信,这样夺目的光芒,很容易吸引女人,待他弱冠以后,得是个怎样好看的男子呢。
“感动了就让我亲一口。”他笑道,嘴角一热,竟真的被她亲了!
简珩愣住,心里顿时仿佛化开的蜜糖,又软又甜。
“不够,再多亲几下。”
玲珑脸颊冒热气,又亲了亲他。
柔软的唇贴在他深深克制的嘴角,柔软的手搭在他坚硬的胳膊上,简珩眼睛的颜色变深。
他长得多好看啊,改邪归正后就更顺眼了,玲珑挺喜欢亲他,犹如品尝一块色香味俱全的糕点。甚至觉得比被他亲好玩多了。
脑子有点迷糊,尝了尝他的唇,忽然觉得嗓子发干,只好再尝一口,那两片唇也开始回应她了,挑开她的小嘴,不停吮/吸。渐渐地,她就失去了力气,简珩却不给她,捏了捏她绯红的脸颊,“有人过来。”
玲珑一惊,热气腾腾的身子顿时冷却一半,急忙缩到简珩身后。
辛世瞻一脚踹开门,冷冷打量室内一眼,“带她走。”
紧跟其后的两名侍女应诺,上前冷声道,“姑娘,国师有请。”
先礼后兵,倘若玲珑不答应,等着她的就是对方上来拿人,那样的话除了拖延过程,结果还是一样。
玲珑哦了声,抬眸望简珩,简珩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去吧。
让人勇气倍增的微笑,玲珑立刻啥也不怕,挺直脊背任由坏人带走。
辛世瞻立在原地打量简珩片刻。
简珩目光如电,心中各自有数,辛世瞻嗤一声,转身离去。
除了荀殷,简珩还不曾把其他情敌真正放在眼中,辛世瞻的挑衅,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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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侍女一前一后,将玲珑夹在中间。虽然她并不太怕放点血,可是很好奇从哪里下口,倘若可以任意挑选的话,她比较倾向于左胳膊,这地方耐疼,还不妨碍做事。
“你们是要取血么?”玲珑问。
果然没人应声。魏国的侍女都是选择性的聋哑。
辛世瞻冷不丁冒出来,“今天不取血。”
闻言,玲珑并没有多么开心,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还不如今天取呢。
“看上去很失望啊,我可以建议国师先给你放点,预备着。”
我看你是没事找事吧,谁脑子有病啊,巴不得给人放血!玲珑白了他一眼。
辛世瞻冷笑,“狗仗人势,有了靠山背都挺的比前几天直。”
骂谁狗呢,你才是狗,哈巴狗,草狗,狼狗,牧羊犬!玲珑嗤一声,加快脚步,谁知他更快,眨眼就走到自己前面。
切,正好,省得她费劲了,有本事再快点,快点消失!辛世瞻扭头瞪她一眼,玲珑不屑的扬起下巴。
然而她的骄傲并未能持续太久,来到国师所在的正厅,除了慧晴,居然又看见那个养虫子的怪老头。脸色白的发青,此刻,正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她。
大约清楚怪老头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可架不住害怕呀,玲珑从小就怕鬼,而此人的脸跟鬼没甚区别。
“欸,你怎么怂了?”辛世瞻提醒道。
玲珑战战兢兢瞄了怪老头一眼,对方也正阴森森的打量她。
“我问你,殇阳关客栈,你碰到的老乞丐,左脸是否有道寸许长的刀疤?”怪老头说话的声音仿佛砂纸擦瓷器。
玲珑摇了摇头,乞丐老前辈脸上的灰都有寸许厚了,上哪看他脸上的疤有没有寸许长。
蛊老性格残暴且缺乏耐心,见玲珑不答,张开鹰爪就要发难。
辛世瞻不动声色挑开蛊老的手掌,淡淡道,“前辈息怒,我来问她。”
说完,转头瞪着玲珑,“老乞丐随你们滞留临安城,同吃同住多日,你就什么也没发现?”
原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拿她当小孩子吓唬呢!玲珑忽然觉得一切都是辛世瞻搞的鬼。她气鼓鼓道,“乞丐老前辈不肯洗脸,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刀疤,当时你也在场,他的脸有多黑,还用我再描述一遍?”
辛世瞻与蛊老交换了一个眼神,蛊老点点头,一甩黑袍,闪身不见,就这样一眨眼不见了,比唱戏的变脸还快!玲珑愕然。
“吓傻了?”辛世瞻捏起她嫩白的下巴。
玲珑回过神,推开他,他不以为意,两颗乌黑的眼瞳仿若两团燃烧的黑色火焰。
☆、第89章
因为个矮气势弱,主要敌众我寡啊,玲珑哼了声,一脸“我不屑与你瞪眼”的样子头一扭,避开辛世瞻吃人的眼。
辛世瞻垂眸,搓了搓捏过玲珑下巴的手指,复又抬眸,露出一个极坏的浅笑。这一笑当真俊美,加诸他眉眼冷漠,很难不让女人小鹿乱撞。
幸亏玲珑见多识广,且又在他手里受了不少罪,戒备之心异常坚固,倒也没有被他迷惑。当然,辛世瞻本人也不知晓自己有何等魅力。
慧晴虽是方外之人,却无了却红尘之心,怎会看不出这辛世瞻对薛玲珑有意,如此单独留下玲珑时倒也没有过多为难。
玲珑却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神经病的世界。
一屋子烟熏火燎,焚着古怪的熏香,慧晴盘腿坐蒲团上,身边跪着的小和尚不时敲下龟甲。慧晴静坐须臾才睁眼,将龟甲置于膝前,青黑色的甲片,布满灰白的裂纹,他粗糙的手指沿着裂纹的痕迹缓缓游走。
两腿跪得发麻,好似千虫万蚁在咬噬,玲珑忍不住抽出腿揉了揉,画面与大家正襟危坐的样子格格不入,余光瞄了瞄小和尚,小和尚目中无物,专心致志配合慧晴。
夸嚓一声,不知慧晴用了什么妖法,坚硬似铁的龟甲瞬间碎成了粉末,更恶心的是这神经病和尚抓了把粉末撒进玲珑面前的水碗。
“喝下去。”慧晴言简意赅。
玲珑震惊到无以复加。
好恶心,我不喝!她真想把碗扣到慧晴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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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施主,不好啦,”小和尚跑出屋子对辛世瞻道,“女施主死活不肯喝符水,仗着师父乃出家人不便动手,竟将水碗泼了师父一脸。”
辛世瞻皱了皱眉。
还以为她是个明白的,这一路都配合过来,走到这一步居然又不听话。
一个时辰后,玲珑趴在桌沿呕吐连连,边呕边哭,粉彩骨瓷小碗里的符水尽数喂进了她口中。喂她喝的人是辛世瞻,他扔了空碗,擦擦手,“这不就结了,非要我动手。”
辛世瞻,总有一天……你等着……千万别落我手里!玲珑欲哭无泪,不停在心里掐着辛世瞻脖子,就用那粉彩骨瓷的小碗,一碗一碗的舀骨灰渣滓往他嘴里倒。
“喝口水漱漱口。”辛世瞻倒了碗水,被玲珑挥开,洒了一地。他也不恼,弯腰捡起,重新拿碗倒满,捏着玲珑下巴,逼她喝一口。
这下当真惹恼了她,气得她将那水呸了他一身。
“形势比人强,不喝你也得喝,我这喂法还算温柔的。”辛世瞻将碗重新递她嘴边,“赌气?那你可就亏了,我要是你就赶紧漱漱口,想想都恶心。”
玲珑面色青了几分,端着碗往外跑,蹲在廊下,足足漱了三大碗。一面漱一面哭,恨不能手撕了辛世瞻,末了,还泄愤的将碗砸他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