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言茉看过去,这女人约莫二十来岁,穿着件富贵绸的棉袄子,脸上擦着脂粉,手里牵着个两岁左右的胖男孩。
小胖墩穿着件宝蓝色抱福团花的厚棉袍,先是神气活现的瞪着那妇人母子,然后注意到锅里冒着温热气的五香蛋。
“慧娘你别吵,刚和街坊邻居熟道,要是让相公知道在街上如此,定是要生气的”。
妇人赶紧放开了怀里的女儿,站起身来,有些怕有些祈求示好的小声对那个看起来言语泼辣的女子道。
“你少拿相公来压我,我怕什么,索性今儿个一起没了脸,相公也不能怨我一个”。
那女子这样说,声音明显是放低了。
听着那女子半生不熟的官话,掺杂着吴地的翘舌音,不伦不类的,这女子应该是正在努力融入京城。
这女子也并不是真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街上撒泼,这么说也是逮到个机会,就逼这妇人认低服小。
孟言茉摇摇头,那妇人应该是大妇,这看起来穿的鲜艳年轻的女子是小妾,如若不是如此,这妇人恐怕早就被这小妾给碣磨死了。
这小妾也不会借着个由头就要压妇人一头。
看这两人对当街言语争执闹的难看,都有忌惮,显然这两人的相公应该是个读书人,讲究礼仪脸面。
孟言茉黑透的眸子里就有了些讽意,小门小户的寒门耕读人家,自诩书香门第,其实正庶不分,礼数不通。
这些在世家大族里因为掌家人的偏心,也有以妾为妻的事情发生,更何况生活拮据的寒门。
只是大家族自有那份狠绝来维护自家的体面。
比如西宁侯府的三小姐,比如本家族里对孟言晴的处置。
大家族也自有份虚伪来维护表面上的礼数传承,比如前世甄氏恨毒了自己和弟弟,也要找到合理的借口来发落。
比如这一世,孟府本家虽然被姚老太太搅成一锅黄汤,她幼时和弟弟却能在虎狼般贪婪般的二伯母和桂姨娘手底下保全。
至于这一家,算了,不评也罢。
这妇人相公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还讲礼,但是这妇人不想办法立起来,容着小女孩叫姨娘为二娘,还恭敬的行礼。
听着那小女孩叫那小妾二娘,孟言茉本来以为是妯娌,听女子开口才知道是姨娘。
也许女子因为娘家没有依仗,自身又不是个要强的,才发展成这样。
孟言茉却也没有要多管闲事的心。
天下不幸何止千千万,她自己又哪里是幸的?
总归只是无聊等待中的一出儿家庭的悲欢离合。
孟言茉收回眼神,想着烟蓑大概该回来了,她换回了女装,穿着件玉水色喜鹊登梅的窄袖小袄,白色挑线斓边银线绣栀子花纹的棉裙。
拿过来一本书看着,无意再看窗外的情形。
那妇人和女孩的声音却仍然传进她的耳朵。
第268章:原来是她
“二娘,你这么说也太没道理了,哪次不是我娘回到家后,还要继续做你没做完的活?
怎么你这么一说,反而成了我娘偷懒耍滑,你倒成了那勤快任劳任怨的娘子?”
小女孩刚才一直没发言,现在这么说,可见是憋不住了。
孟言茉点点头,有时候不争不抢,别人又不能放过你,反而让更多的人相信那无理的一方。
就像此时的事,也许传回去,到了两个女人的相公那,就变成了街坊邻居认为的那样,被这姨娘众口铄金。
孟言茉放下书,因为怀疑那妇人的身份,她终究还是关心的,本来只想当做不认识,毕竟小的时候,她也没少帮着孟言晴欺负自己。
算了,终归是都姓孟。
孟言茉拉开窗帘缝隙,她的窗帘糊着好几层透明影纱,这纱是天蚕丝所织,外面看不清车里,车里却对外清晰可见。
“小小年纪,嘴皮子倒是不饶人,长辈说话,哪有你插话的道理!今儿我就替你娘调理调理你”。
许慧娘抬手就要掌掴马娴儿,孟言惜拉过自己的女儿,这一把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还留有几道长长指甲的血痕。
许慧娘一愣,接着脸上就有了得意色,她打就打了,孟五娘能如何!
孟言惜当街挨了一掌,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她又羞又窘,躲避着许慧娘的眼神,这样就面对着孟言茉的方向了。
孟言茉看着昔日娇嫩的颜色,如今如秋雨打过的残花,满是憔悴和生活蹉跎的沧桑。
孟氏姐妹们本来除了孟言茉也都是清秀中人之姿,如果非要说有种特别的底蕴,可能就是书卷的清隽气韵。
孟言珊倒是可以这样评价,原本的孟言宁,孟言雅也仿的不错。
可是孟言惜只是个庶女,颜色娇嫩时那股怯懦之色也许可以让她相公怜惜。
如今颜容褪色,那股卑怯,可能他相公就没有了新婚时的火热,也只能让徐慧娘这样的人得寸进尺。
“娘,我要吃五香蛋”。
小胖墩大声的对着徐慧娘叫道。
听着那小胖墩大言不惭,当街就叫姨娘为娘,视嫡母为无物。
孟言茉轻蹙眉,当初在孟府时,孟言惜跟着孟言晴不是挺有战斗力的,怎么如今被欺负成这样。
转而想起了原因,想到二房如今人都死绝了,本家的族人谁会管一个出嫁的庶女。
因为孟言晴针对自己的原因,当时自己和明耀戳破太子身份,点透了真相。
明耀表面上是为自己出气,实际上是让自己孤立于族亲,有很多族人被二房连累。
如今自己被封侍书女史,明耀登基在即,族人们进京,对她也是表面敬重,内里疏离。
他们求见祖父,自己在宫中,那些求职的信,祖父一封也没转交过。
用这样的族人,她还不如自己重新培养个家族。
自己在宫里也是个战战兢兢的小女官,有什么能力提携他们?
“大姐你聋了,没有听到少爷要吃五香蛋”。
徐慧娘看着孟言惜迟迟没有动作,不满的喝道。
孟言惜整了整自己的鬓发,低着头,拿着小勺子从锅里捞出几个五香蛋,放在小碗里,端给在一旁瞪着徐慧娘的女儿。
“娴儿去带着弟弟吃鸡蛋,把卡拨干净,别卡到他”。
马娴儿看看娘又看看徐慧娘,低了头,牵着小胖墩到桌子旁坐下。
她已经害阿娘挨了一巴掌了,她要听话,不然回去,奶奶肯定还会拿鸡毛掸子打阿娘。
爹爹每次想拦,都会被奶妈罚跪,爹爹拦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没当这个时候,二娘就会把爹爹劝走,第二天阿娘就会更不开心了。
比被奶奶打还要难过。
她不想阿娘总是难过。
她要听话,所以不能顶撞二娘了,也要照顾好弟弟,这样奶奶才会高兴。
奶奶高兴了,阿娘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马娴儿一边仔细的拨着鸡蛋,一边在心里想着。
“大姐你快点,好慢,怪不得娘总说你和大娘老是想着偷懒,连剥鸡蛋这样的轻活都做不好,你在家就是吃白饭。
奶奶说你只能浪费家里的米粮,就是养大了,也是白给别人家养,要把你给扔了,真是太对”。
小胖墩才只有两三岁,话说的倒是利索,等不及了一把抢过来鸡蛋,填进了嘴里。
“娘……娘”,小胖墩吃的太急,一下就噎住了,翻着白眼叫徐慧娘。
怎奈声音太小。
马娴儿只是个四岁小孩,纵使懂事点,还太小,她一下就吓坏了。
还是徐慧娘眼睛总不会离开儿子,注意到这边,慌忙跑了过来,把那嗓子里的鸡蛋给捶了下去,又灌了几口冷水下去,才把儿子给缓过来。
儿子一脱险,徐慧娘瞪着血红眼,一巴掌扇到马娴儿脸上。
“下贱秧子,才屁大的年纪就这么歹毒,是不是听了你那恶毒娘的教唆,对我儿子下这样的毒手!
打量着我儿子没了,你们就能在家里称王称霸?美的你娘的狗屁,孟五娘我告诉你,以后我儿子要是有个万一,我让你们娘俩以后都活不成。
等我回了婆婆,看婆婆怎么惩治你。
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想害别人家的儿子,你们孟家的姑娘是不是都这么没脸没皮,烂毒了心肝?”
徐慧娘两句就把马娴儿吓哭了,转回头指着孟言惜骂了起来。
她一直把自己的儿子宝贝成命疙瘩,因为这个儿子,相公宠她,婆婆纵她,此时命根子被人威胁了。
彻底不管不顾起来。
看到孟言惜被她骂的脸颊憋红,也反驳不出她的话,越发的气势大涨。
江南读书风气重,民间重规矩,也重有风骨的人家,所以即使是在乡间,在扬州乡下时,徐慧娘也不敢在街坊邻居面前对孟言惜不敬。
不然有这样的风言传出他们马家的小妾居然骑到正妻头上,相公在书院里也会被同窗指指点点,被山长学政们不喜。
一想起这孟五娘出身扬州大族孟家,徐慧娘就觉得晦气,她家原来是镇上的员外富户,有三十亩的良田。
那时孟家风头正盛。
当初她爹打着的主意是和孟家攀扯上关系,这才把自己给了马家破落户做了小妾。
哪知道还没风光几年,孟家二房就倒了,孟家也大不如前,原本要和爹做生意的几个商户也不卖爹的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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