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到的是孟老太太竟然拿孟家的名录来衙门里替表兄办事,衙门里孟家的族人也不少,孟家嫡枝的名录是孟家族人都会给几分面子。
竟然这样在他眼皮底下,在账面上偷出一船盐引。
所有官盐的运船都是在衙门的监控下的,以免有官员偷运,偷贩盐引。
想不到他眼紧盯着别人,如今却是自家出了纰漏。
他急的是,如果这批盐引不能抹平,京里的大伯父又刚被罢官。
这个时候,所有的清流文臣都在看着孟家,如果孟家监守自盗这样的丑闻曝出,孟家将再无翻身之地。
他来来回回走动,看着师爷问道:“巡盐道衙门还有多久要来和我们衙门对账?”
江南巡盐道衙门,分为执行衙门:盐道府衙,监察衙门:巡盐道。
巡盐道对于盐道府衙,例同御史台之于朝廷。
盐道府衙核算盐引的发放和盐税的收缴。
巡盐道则和朝廷户部的盐税司互通账务共享,以达到对盐道衙门监察,监视的职责。
在孟文冒没有上任前,江南的盐税每年被偷漏上百万两黄金的原因就是,这些衙门和盐商们抱成了一团。
进来一个新官员就被腐蚀一个,同化一个。
使得官员一个个砍,盐税照样不停的漏。
孟文冒上台后,像原本一团黏糊里的一颗铁钉,他立志要让孟家崛起,不肯于那些官商共同融成一团糊,可也拜托不了他们的牵缠。
两方成了拉锯战,谁都想同化对方。
在这样的基础上,江南的盐税总算有了回升的希望。
孟文冒上任三年,盐税提高了两成。
这些衙门里的官员党羽混杂,谁也说不清总共有几大派系。
有本地大盐商扶植起来的,也有齐王的人在一旁环伺,或许魏王,秦郡王的人都有。
孟文冒现在只知道如果眼前这笔账不能顺利抹平,绝对是对手咬住孟家拖死的最好机会。
“大人,下个月就是这一季的巡盐道经目司对账的日子了”。
“这个账本做平,能瞒多长时间?”
师爷是跟着孟文冒多年的了,又是孟家的族人,按照族里的排行,算起来是孟文冒的十八哥,多年的心腹加上族系血脉的联系。
两人说话都没有隐藏的必要,因此孟文冒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大人,这个账簿要不是大人执意让我去查,又是锁着那家盐号的交易船牙号,下属也不会就这么快看出来。
还有就是这里面还有大人的官印,所以一般主簿司吏都不会深究的。
如果要抹平的话,除去年底巡盐道衙门的大清算,和户部的账平,我们可以瞒住一年。
可是因为京里孟阁老的原因,最近盯着我们衙门的人很多,多数是齐王的人。
这账是不是被人看出来,下属就一点底都没有了。
只能说,大人,这笔账我们不能冒险,得填平才能放心”。
“什么?还有我的官印?”
孟文冒惊讶的去看账簿,果然看到自己的私印。
“大人不知道吗?要不是有大人的私印又有我们孟家的名录,这批盐在我们府衙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发行的”。
孟文冒捂住头,忽然想起前两日歇在柳姨娘的房里时,睡觉的迷糊间仿佛看到柳姨娘再看他装私印的荷包。
当时柳姨娘是说要给他新绣一个绣囊,对比一下颜色,他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想起来,一定是那个时候,柳姨娘拓了他的私印,交给老太太仿刻的。
要说柳姨娘一个人做的主意,他是怎么都不信的,柳姨娘这些年一直在老太太身边尽心伺候,还不是想接着老太太,从他这里多得份体面。
她原本就是老太太的挑选了给他的,因着这个,这些年老太太抬举着雪姐儿给陈氏气受,这些他都知道。
他不做声,不反抗老太太,顺着她的意,是因为老太太是嫡母,他为人子应尽的孝道。
可是嫡母再大,也越不过孟家去。
这批走失的官盐,他不止担心账面如何找补回来,他更担心的是这批盐被贩到了何处。
他心里有个担心,因为最近的邸报里都是兵部和户部的文书,鞑子国向来缺盐,最近鞑子贵族圈又流行了一种盐津马奶茶。
对盐的需求量更大了,价格也升高了。
作为百年血仇的两国,能让敌国不痛快,大明朝自然不会放过,因此朝廷下来命令,对官盐的管制更严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孟家大祸不远矣。
孟文冒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南安候府的关系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躲过一路关卡,输送到鞑子国去。
“今天的邸报你整理出来,等我回来再处理”。
“是,大人”。
孟文冒心里慌乱,穿着官服匆匆提前下衙。
*
松岚院的花厅里,姚骐贵拿着一张用封红装订好的银票,眯着笑脸,双手奉到孟老太太面前。
“姑母,这是侄儿的一点心意,多亏了姑母大发慈悲,这回我们南安候府总算有了起死回生的转机”。
姚骐贵稍稍把封红露出了一点,孟老太太搭眼看去,吓了一跳。
十万两银子。
“怎么会有这么多?”
这是给她的孝顺,都有这么多了,那侄子得赚多少?
“正是我们南安候府的运数到了,正好通过侄儿京里朋友的关系,碰到一个关系广的掮客。
这才把这批盐卖了个好价钱”。
“这么多的银子,会不会有问题?”
孟老太太身为内宅妇人,但也活这么大的岁数了,也知道天下平白无故撞好运的事情并不多。
“银货两讫,能有什么问题。
姑母放心,侄子我办事还是牢靠的,何况我那位朋友也是多年的交情了,他还能坑我不成?
这中间人的红包银子,他都没跟我要,我塞了半天,才勉强收下呢。”
“嗯,这男人就是朋友多,才会有出息。
等回京后,你多谢谢人家”。
“哎,姑母放心”。
“姑母,你看,是不是可以让曹管事继续联系下一批货了?”
曹管事是孟家的大管家,孟氏的族人也都认他。
让曹管事联系,也就是拿着孟家的嫡枝烫金名录,去联系在衙门里的孟氏族人。
“这一次的银子还不够吗?
我这么做,要是被孟家的族人知道了,也是丢脸面的事。
更何况还是瞒着那个贱婢生的,够侯府周转起来就好了,你就正经的经营着那间盐号吧”。
孟老太太作了这么多年,还依然好好的,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她这个人虽然让人厌,但趋利避祸的本能还是不错的。
姚骐贵砸吧砸吧嘴,有这么一本万利,又有这样的便利关系,姚骐贵哪里还甘心老老实实的贩官盐。
被朝廷抽个三成税,再扣去来往船运费,贩盐能赚个几两银子?
那些个大盐商,哪一个是干净的,哪一个不是偷了许多官盐漏子?
凭什么他们就能赚大把银子,自己有这么强硬的便利关系却不能呢?
“姑母,咱们侯府自老太爷殁了,就一日日的亏空下来,家里的后辈在京里疏通那些座师,吏部和皇城侍卫千户们,哪一项不需要银子?
姑母也不希望咱们侯府一个有出息的后辈也没有吧?
就不说这些,等芙姐儿进宫选秀,那银子还有的花呢,那些宫里的内侍总管们,哪个不是眉眼高低精明的人儿。
到时候,看着咱们侯府没有出息人物撑门户,又没有银子打点,他们哪里肯照顾芙姐儿?
姑母也是进过宫,见过天颜的人,那宫里是何种威严堂皇?没有个熟门路的人照应着,我们芙姐儿如何能从一众贵女里脱颖而出?
姑母,您不心疼侄儿,您就不心疼您的侄孙儿,孙女儿吗?
您不说原因就拒了沛哥儿和府里九丫头的亲事,沛哥儿整日里和我寻死觅活,这些我都孤怪您,我知道您肯定有苦处。
可是这些是南安候府崛起的本钱,姑母,您就这样见死不救吗?”
姚骐贵边说边抹眼泪,哭的鼻涕一把。
孟老太太被他说的心也软了,又加上孟言茉的事,客院里的姚慕沛整天的闹,她如何不知道?
只是既心疼又无法。
这早就起了弥补的心,这才逼着孟文冒同意姚慕沛和珊姐儿的婚事。
如今又听着姚骐贵对侯府的未来都是有考量的,一时心也理智不起来了。
“罢了,谁让我欠着你的,欠着你们南安候府的”。
孟老太太嗔怒道。
“姑母说哪里话,您就是我们侯府的老祖宗,是佛爷,我们都得供着,才能保佑我们侯府长盛不衰”。
姚骐贵用袖子擦擦眼角,转悲为喜。
姑侄两人正言笑呵呵的想着,说着南安侯府重新崛起的事情。
孟文冒一脸薄怒气荷些许惊慌担心的进来了。
“老太太,大老爷不等奴婢通报就闯了进来,老太太恕罪”。
廊下的丫鬟匆忙的跟着进来,跪下请罪道。
“好了,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孟老太太很不满的看着孟文冒。
挥手打发丫鬟。
“谢谢老太太”。
丫鬟赶紧退下,孟老太太最恨院子里的丫鬟没有规矩,今天没有罚她,真的是太侥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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