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韶目光一凝,道:“你就是偃武?”
“不错。”偃武坦然一笑,“小虞将军,别来无恙。”
虞韶面色微冷,一言不发,举剑挺身便刺,偃武飞起,脚尖在剑尖轻轻一点,扭转腰身往后一翻,回手一刀便往虞韶头顶劈来。他这一刀,力沉万钧,来势凶猛,虞韶不敢托大,横剑一挡,“叮”一声星芒四溅,震得虎口一酸,险些连剑也撒手了。眼见偃武又攻至眼前,虞韶闪身急退,在袖箭的机括一按,几枚冷箭急射而出,偃武肩膀一沉,身形微斜,手上的刀来势顿时被卸去大半。两人又打了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偃武耳聪目明,早听见往崖底寻人的周兵已经纷纷折返了,心中一慌,被虞韶在腿上豁了几个血口子,踉跄着半跪在地上,眸光一冷,就要横刀自刎,被他一记袖箭,连手腕也伤了,手上的刀颓然落地。
几名周兵扑上来将偃武五花大绑。虞韶从地上将他的刀拾起,用刀背在古松上一拍,说道:“树上有人。”
话音未落,一团黑影已经从树上滚落下来,这一下摔得甚惨,那人委顿在地上,无力挣扎。大批周兵蜂拥而上,大呼小叫道:“是个女人!”
虞韶微微一笑走了过去,众人自动分散,把当中的那个人影露了出来。虞韶自己举了火把,垂眸一看,见那人是一个二十岁年纪的女子,眼泪婆娑,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般,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几月大的婴孩,因半晌没有响动,虞韶用剑尖将她的胳膊一拨,何太后花容失色,不由自主地便将手一松,怀里那个婴孩滚在地上,面孔青紫,竟然已经被她闷死了。
众人轰然欢呼道:“梁帝死了!”
有人轻佻地在女人脸上一摸,笑道:“好年轻美貌的太后。”
又有人极会溜须拍马的,将他往后一扯,笑道:“瞎了你的狗眼,这分明是个奶娘,哪是太后?这样的美人,自然该先献给将军!”说着把何念秀往虞韶面前一搡,何念秀仿佛被一语惊醒,眼中泪光一闪,抱着虞韶的腿,把一双眸子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哀求道:“将军饶命。”
虞韶拎着她的衣领,把个软如杨柳的何念秀拖曳到了眼前,视线在她脸上一扫。在军营中一年,原本是毫无兴致的,这会激情昂扬,热血在太阳穴冲的突突直跳,竟然有些焦躁起来,便咧嘴一笑,不怀好意地问道:“你是太后?”太后那两个字,念得很是古怪。何念秀心慌意乱,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正要说话,却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吼道:“虞韶。”
如今军营中除了萧泽,也就只有郭巨敢这样直呼他的姓名的。虞韶答应一声,随手把何念秀往旁边一扔,问道:“怎么了?”
郭巨顾不得去看周围的情形,凑到虞韶耳边,急道:“萧将军令你立即回营。”顿了一顿,他声音越发低了,又带着几分激动,“良王发出檄文,要起兵举事,造他皇兄的反啦!”
第52章 一枝红艳(三十)
自陆宗沅怒斩侯荣之后,良王府便陷入了奇异的沉默中,夜色隽永,星移漏转,良王府好似一只在暗中蛰伏的兽,延润堂漏出的烛火是它在寒夜中静静窥伺的眸光。
寄柔到了半夜,仍是双眼炯炯地毫无睡意,锦寝里却已经冷透了,她披衣坐起,还未动作,见一线烛光飘摇,望儿已经擎着烛台走进来了,两个人相对无言。望儿把炉火拨了拨,走出去眺望了几眼,回来说道:“王妃去延润堂了。”
寄柔眼角把她一瞥,“她去做什么?”
“听说王爷杀侯荣的消息传入金陵,皇爷震怒,把方阁老问罪下狱了。”望儿说着,摇了摇头,不无同情,“王妃也够可怜的了。”
寄柔沉默了一下,说道:“天下可怜人多了,又何止她一个?”
望儿把夹袄裹紧一些,觑着寄柔,“姑娘,你怕不怕?”
寄柔笑道:“有什么可怕的?”
“你那是没见过徐府被抄家的时候……”望儿嘟囔了一句,因怕勾起寄柔的伤心事,便明智地住了嘴,只是一颗心里仍是七上八下的,遂鼓着嘴看着炉火发呆。过了一时,又“嘻”的一笑,说道:“姑娘,要是王爷真的打入金陵,做了皇帝,你就是娘娘啦!你说,王爷要封你做个贵妃呢,还是昭仪?”
寄柔紧紧把眉头一蹙,斥道:“胡言乱语。”思索了片刻,便叫望儿打着一只羊角灯,趁夜往延润堂来了。延润堂亮如白昼,侍卫林立,殿内因为紧闭了门窗,听不出丝毫动静,唯见红杏立在廊檐下,焦灼不安地等着,见着寄柔,红杏如遇大赦,忙上来说道:“冯姑娘,你去劝劝王爷吧,别跟娘娘说重话,娘娘已经够难的了……”说着,用帕子在微红的眼角一擦。
寄柔无奈道:“娘娘和王爷说话,哪有我插嘴的余地。”
望儿为的宽慰红杏,也□□来说道:“你也该劝劝娘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娘和王爷才是一家子,王爷好了,以后娘娘也能妻凭夫贵,水涨船高,到时候只需一句话,方阁老就被免罪了。”
红杏瞪了望儿一眼,有着满腹的疑窦,原本是不会对着寄柔说出口,然而这会病急乱投医,也无计可施了,遂吞吞吐吐地说道:“倒不是为的方阁老的事,是下午汀芷来见娘娘,两个人关起门来说了半晌的话。她一走,娘娘就不对劲了,人坐在那,魂就跟飞了似的。”
寄柔一听汀芷的名字,也起了戒心,因为自这趟回来,方氏管理了庶务,汀芷就总有些躁动不安的,说起话来,总透着怨气。寄柔琢磨了一阵,见殿内仍是丝毫动静也无,心知方氏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便对红杏招招手,领着两个丫头,来了方氏的寝殿,因方氏不曾回来,丫头们都不敢睡,还在等着。寄柔叫丫头们都退下,进门便问红杏道:“听见汀芷跟娘娘说什么了吗?”
红杏摇头。白露也攒眉思索了片刻,说道:“不知道汀芷说了什么,但是汀芷走后,娘娘要了顶柜的钥匙,也不知道是放东西了还是取东西了。”
“去拿钥匙来。”寄柔说道。
白露急急去取了钥匙来,去开顶柜,寄柔为了避嫌,特意走到外间等着,过了半晌,忽听红杏“咦”一声,不多时就和白露两个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红帖子,上头写着“平西侯定国将军萧泽幺女”,年几何,生辰八字几何,及其闺中小字等。红杏惊得脸色都变了,压着嗓子道:“这是庚帖呀!这个萧小姐,是要嫁进咱们良王府了?”
汀芷见寄柔说的这样直白,一阵惊疑,随即想道,她既然夤夜约了自己来,想必也是怀揣诡计,不打算将此事揭破,遂镇定下来,对寄柔将柳眉一挑,笑道:“这件事,娘娘或早或晚总得知道的,就算王爷发现了,我也不过落了嘴不严实的毛病。可是王妃若是连这点气度都没有,她还有什么资格做咱们王府的主子?糊涂面孔糊涂心,若是王府内宅交给她打理,现在早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妹妹,依你说,王妃于得王爷宠上,有半点及得上你?于打理庶务上,有半点及得上我?”
她这样大言不惭,惹得寄柔腹诽不已,只是笑笑,说道:“姐姐,你这才是想差了。方氏不在了,这府里还能缺得了主子吗?没有方氏,还有萧氏,萧将军的女儿,将门虎女,可是没有方氏这么好对付啊。”
一句话说中了汀芷心事,她高挑的柳眉慢慢放了下来,沉思不语。两人各怀心思,不由都往延润堂的方向望去了。
此时的延润堂,烛芯已经被拨了一次又一次,陆宗沅自杀了侯荣以来,忙得焦头烂额,整日在延润堂歇宿。因此日常器用都将殿内摆满了。方氏在这里寻寻摸摸的,把衣裳折了一遍又一遍,把棋子洗了又洗,窸窸窣窣的闹人,也不说明来意,只是滞留不去。陆宗沅虽然厌烦,也还忍得,只顾自在灯下翻看文书。看到一半,只觉眼前一暗,原来是烛光被方氏遮住了。方氏把一盏热茶放在案上,对陆宗沅一笑,烛光下看,她脸上憔悴尽退,竟有一种少时的柔婉之态。
陆宗沅语气便不由得柔和下来,说道:“不早了,你去歇着吧。”
“不急。”方氏笑着说道,“王爷,咱们年轻的时候,时常一下起棋来,也忘了时候,忽而天就亮了。你不记得了?”
陆宗沅眼睛盯着书卷,头也不抬地笑道:“不要整日闲话当年––那时候年轻,难道你现在就老了?”
“可不是老了呢。”方氏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句,见陆宗沅心不在焉地,便又默不作声地退了回去,在锦杌上端坐着。陆宗沅只觉她那两道凄然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徘徊,一时忍不住,抬头看她,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古里古怪的。”
“也没怎么,就是想起曾经的事,突然睡不着了。”方氏徐徐地说道,“王爷,咱们成婚十年,也没有好好说过几句话吧?你忙,我又笨,时常说不到一起去……我小的时候,在家读书,学的都是持家之道,妇人四德,我妹子爱读那些外头传进来的闲书,整日在我耳朵里说什么似水流年,春情无限,我只当是她小孩子家不尊重。自我嫁了王爷以来,总想让王爷尊重,上侍奉婆母,下教导茂哥,一天也不曾松懈过。”她一面说着,不禁地柔肠寸断,潸然泪下,“我的诗才也是平平,写不出来什么似水流年,春情无限,可是这阖府里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比不上我对王爷一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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