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蒋氏光是想到后头的好处,便觉着现在这些事都不算个事儿,姚家不缺银子,缺的是姚家子孙将来行走官场的扶持,她在心头过了一圈儿,便把如何安排焦氏的话一一同姚老太爷说,末了,又道:“燕妈妈是老人,叫她跟着去,主要是去看看老三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从前我是压着姜氏,但人也没少往老三身边送,这么些年了,怎地就一无所出呢,又不是不能生,若是焦氏进门就有喜,咱们和焦家便越来越紧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便是姚蒋氏在给姚老太爷打包票,不会用婆婆的身份压着焦氏,姚老太爷深知老妻一向强势,有意无意的就想压过媳妇,但这回他还是需要郑重提醒她,莫要坏了事儿,因此他的口气就重了几分,道:“这回不一样,你莫插手老三那边的事儿,人既是焦氏向你要的,给了就给了,至于那边,你由着焦氏去作伐,我也想瞧瞧焦氏的能力,再者,我同你一样,都希望老三能得一嫡子,若是要隔房的过继过去,始终是一大憾事,若再有人到你耳边嚼舌根,你只管拿话狠狠儿的敲打过去。”
姚蒋氏不曾想姚老太爷这般的护那焦氏,想来确实是现在姚家的事情棘手,焦氏那边还需好生哄着,姚蒋氏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为让老太爷放心,她脸上很是真诚,道:“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误了您的大事的。”
姚老太爷这才面带满意之色,又问她:“婷姐儿嫁过去这些日子,你这做祖母的,是该好好关心一下,明儿你就打发人去洪家,多问问婷姐儿,不介意对婷姐儿说说最近咱家的难处,且看洪家是个什么反应。”
姚蒋氏点头道是,姚老太爷却又紧接着道:“家里的女孩儿们眼看都大了,不拘三房的两个适龄女孩儿,其它如妙姐儿几个女孩子,养她们这般大,如今家族有难,是该要她们为家族出些力气了,我最近看中了一些人家,明儿把名单给你,你好生瞧瞧,先打发妙姐儿出门,其它再慢慢挑着先。”
姚蒋氏对此并无疑虑,女孩儿养这么大,家族有难,就算把她们送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为妾也不为过,再说了不过一介庶女,有谁能说道去。
有了姚老太爷的交待,姚蒋氏花足了心思,按说新媳妇进门,娘家人是不能立即上门的,但姚蒋氏在人情世故里摸了多年,深知道那些规距是做给人看的,便亲自下了帖子请焦大太太上门听戏,真等焦大太太上门后,却是把焦大太太往焦氏屋里带。
焦大太太陪女儿说了一下午了话,姚蒋氏开了花厅办了大宴,很是款待了焦大太太一行人,也是为焦氏饯行,等到焦氏启程时,又送了许多精贵的东西,拉着焦氏殷殷细语,姚蒋氏对焦氏种种关爱,落到了其它四房媳妇眼里,各个怨气深重。
日子渐渐热起来,五月很快过去,转眼便到六月。
六月六,家家晒红绿,彰州的习俗是,这一日各家各户要把衣物棉被之物拿到太阳底下曝晒,被这一日的太阳晒过的东西不会生虫,而姚姒正是这一日生辰。
过了这一日,姚姒便是十一岁的姑娘了。姚娡作为姐姐,一大早的亲自下厨给她做了碗长寿面,用食盒装了提到姚姒的屋里。
屋里很是热闹着,红樱和绿蕉带头,年后才从庄子上提上来的几个小丫头子也在跟前凑热闹,小丫头们长在乡野,到了这里后她和姚姒又没很拘着,一个比一个淘气,这样有生气的丫头,便得原本寂静的小院多了几分烟火气。姚娡看着这热闹劲,便朝姚姒笑道:“小寿星要发赏钱啦!我瞧着这几个丫头平素服侍得倒也算尽心。”末了便冲一屋子的丫头大声道:“今儿是你们姑娘的好日子,除了你们主子赏的,我那再赏一份,人人都有。”
绿蕉最是个活泼的,听得姚娡这话,立马很狗腿的带着一屋子丫头,又拉上姚娡身边的采芙和采菱一块儿给她磕头,欢快道:“那奴婢们就多谢五姑娘了,赶明儿五姑娘生辰,奴婢们一准儿的给您多磕上几个头。”
有绿蕉这句话打头,其它的丫头好话儿便没停过,一个个欢快的似过新年。
姚姒吃过长寿面,又穿上了姚娡亲手做的衣裳,一件月白色的细纱禙子,杨柳色的百折裙儿,她这两年眉眼长开了些,又加上练了小半年的五禽戏,身条窜高了不少,和姚娡站在一处儿,两个齐齐高。
“姒姐儿真是长大了,倒跟姐姐一样高啦!”姚娡脸带欣慰,拉着姚姒左右看了看,衣裳倒是合身,只不过这素净的颜色越发显得她气韵冷清。
要说姚姒的长相其实不像姜氏,姚家的五位老爷都生得俊,其中以三老爷和五老爷俩兄弟为最,拿糙话来说,她这是随了姚家人的好皮相去。
姚姒见姚娡盯着她的脸瞧,心里大概也明白姐姐的心思,她这张皮囊似足了姚家人,加上焦氏月前来这么一出,姚娡多少是有些想头的。
“怎么了,莫非我脸上长了花儿不成?”她眼一睃,自己便吃吃的笑起来,“再怎么好看也没姐姐生得好呀,不过,今儿我是寿星,姐姐可得容我长一回脸。”她故作玩笑,在姚娡面前美美的转了几圈,纱裳料子轻薄无力,顿时随她化成了朵花儿。
“你呀,尽作怪。”姚娡掩了嘴笑,把姚姒拉到身边,无限感叹:“人生得俊,只这一身衣裳却不大衬你,这两年且将就着,等咱们出了孝,到时姐姐再给你做些有颜色的衣裳,小小人儿,穿得太素净了,显得单薄。”
“我倒觉着这身儿正好,这大热的天儿,我又苦夏,这身衣裳可凉快了。”姚姒一向知道如何避重就轻,就是不往姚娡的想头那去搭话,姚娡自己却不好在这个时候提那等扫兴的事,便按捺住心绪,姐妹二人就衣裳再说到头面首饰,话题早已扯得没边际。
到下午青橙来了,姚姒欢喜得很,青橙自打成婚后,便再没来过寺里,今儿这还是头成妇人后头一次上门,知道她是为着送生辰礼上门来的,姚娡也很礼待她,亲自起身去交待厨下送些凉爽可口的吃食送上,便把屋子留给了她二人说话。
☆、第80章 难为
青橙的气色看上去很好,这成了婚的妇人和做姑娘时却有不同,到底眉梢眼角多了份妩媚春情。
姚姒打趣了她两句,“青橙姐姐这是有了姐夫便忘了妹妹罢,好些天也不来瞧我,知道姐姐新婚必定忙,如今看到姐姐的样子,想必同姐夫倒似蜜里调油的和美,恭喜姐姐啦!”
青橙本就是个疏朗的个性,叫姚姒笑了几句也不羞,拿手刮了她的鼻子,嗔道:“你就可劲儿笑话吧,反正啊,这债也算是有主可找的,五爷那可叫我记上一笔了,改明儿你出阁时,看我怎么笑话你。”
青橙就是个嘴上不吃亏的性子,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姚姒自己反倒闹了个大红脸,她本想回青橙几句,却又莫名心虚,暗自后悔就不该拿青橙来打趣。
她同赵斾之间的那点子蒙胧的爱恋,青橙最是瞧得明白,女儿家面皮薄,怕她真个儿来气,青橙忙把放在桌上的红木匣子朝她推过去,笑道:“今儿你生辰,这是五爷让我送来的,五爷前些天出海了,这东西五爷老早的就开始准备了,说是这一日要送你贺你芳辰呢!”
姚姒定晴一看,这红木匣子只在上头涮了层清漆,闻着还有淡淡的桐香味,匣子的扣柄是对铜锁白玉扣,匣身雕了朵重瓣的秋菊,菊瓣似松似针重重叠叠,很是考究手工,单是这只小匣子,便透着雅致不凡,里头的东西只怕更是贵重,姚姒便有些不敢伸手,菊谓四君子之一,所谓人淡如菊,他送这东西来是个什么意思呢?
她脑中频频猜测,心有些乱,她抬了头朝青橙睃目,意思很清楚,这贺礼怕是太过贵重,她哪敢收下。
青橙噗哧一笑,“你呀,平时瞧着挺大胆的一个姑娘,也没见你如何拘礼,今儿怎地倒有些小女儿的扭捏了?”见姚姒不出声,青橙自己把匣子转了身,又轻轻把铜玉扣一压,匣子被她打开再推到姚姒面前,青橙便道:“若论富贵,五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里会拿那些金银堆起来的俗物来送你呢。”青橙的话说了一半,姚姒便看了过来,匣子里头放了两只拳头大小的胖海螺,细看下一只大点一只小些,大只的那个螺纹竟是红白相间的,小只的是粉白螺纹,两只小东西静静的依偎在红姑绒的里衬上,怎么瞧怎么的喜欢,姚姒一下便对这样的东西爱不释手。
青橙瞧她眉眼间都是喜色,心下感叹,这两个倒是心意相通的,怪不得五爷神神秘秘的一个人拿了刻刀做活,意是连装东西的匣子都要亲自动手,那两只海螺是前次出海时,他亲自跳到海里寻获的,为着一份生辰礼,五爷这样的用心,显见五爷这是一头栽进了情关哟。
“怎么样?喜欢吧!你拿起这海螺放到耳边听听。”青橙见她还在犹豫,就自己拿起那只红色的海螺放到她手上,示意她放到耳边听。
不可思议的,姚姒仿佛听到了一阵阵呼啸的风声,待把海螺拿开,那声音就没了,待再放到耳边,又听得见,她不由得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