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斾又摸了下鼻子,倒是十分爽快的笑了几声,脸上明显有了几分赞赏。只是他却没被姚姒的话题牵着走,而是避重就轻说起了别的,又主导了话语权。
“那日袭击你们的贼人,其中三人当场身亡,余下二十七人中,有二十四人乃是西北军营的士兵,另外三人是京畿虎卫营的侍卫。”
西北军营?京畿虎卫营?姚姒的心起了滔天大波,她双目圆睁,瞅着赵斾似有千言万语要问,却不知从何说起。
赵斾瞧着姚姒那双似是会说话的双眸,此刻盈盈望向自己,他放软了声调,接着道:“我爹定国公掌西北军多年,一向治军严明,这等暗里掳人的勾当自是不屑所为。三年前秦王大殿下使了些手段,将他心腹之人李碪插入西北军为参将,而虎卫营出身的高达正是李碪的妻弟,此次对你们下手正是高达一手所策。十三姑娘冰雪聪明,自是明白这些人为了什么而来。”
姚姒将赵斾的话在心里细细的揣摩了数遍,赵想越是心惊胆颤,一方是手握重兵的定国公,一方是身份贵重无比的王孙,为了什么而来已不难猜,她半晌方幽幽的望着赵斾,重重一声叹息,道:“明人不说暗话,赵公子是爽快之人,想要我手上的东西,可不是这几句话就能做得了交易的,顶多算个添头而已。”
“十三姑娘生得好巧的嘴,更是生了副七窍玲珑心,只说姑娘在外制造谣言替三太太脱身,又亲自替姚大老爷挑人做外室,更不说在内宅的一番动作,单是这两单事便是叫赵某不敢小瞧了十三姑娘!”
“你,竖子欺人太甚!”想到自己费尽心机的几番布置被眼前这毛头小子知道得一清二楚,隐隐有拿此事要挟的地步,姚姒再也维持不了淡定,气得语无论次,“既是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样子,明儿我看不到张顺在我面前,那东西我宁可毁了,你也休想得到。”她负气说完这句话,定定的看了几眼赵斾,再不与之纠缠下去,一转身便拂袖而去。
这样就被气走了?小小年纪脾性倒是不小!赵斾拿着杯子却未起身,玩味的目送渐渐远去的身影,那一抹青碧色揉进了漫天的桃花中,绿娇红小正堪怜,蓦然这句诗闯进了他脑海里,赵斾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哪有刚才欺负人时的运筹帷幄。
这一次两人间的较量试探,双方力量悬殊,以姚姒的惨败而告终。她这一甩袖离去,等她坐定在自己的厢房中时,顿时后悔不迭起来。她还有那么疑问未解,怎么就被个毛头小子给激到行为失常了呢?
姚姒在屋里越走越是心浮气臊,越想越是觉得那姓赵的欺负人,等她静下心来抄写了半个时辰的经文,她方才恢复了几分理智,想要再去桃花林问那姓赵的小子解惑,脚才刚抬出门,锦蓉便提着几个红漆攒盒笑盈盈的进了门。
这下好了,错失了良机。
姚姒这一夜油煎似的未曾入眠,她撑着面子在赵斾面前不替张顺担心,实则是她一听说张顺被洪家为难便险些慌了神,若是张顺有个好歹,她怎么对得起人家。一时脑中又想前世所知的定国公和秦王大殿下,奈何当年她被姚蒋氏关起来,之后几年所发生的事自己并不清楚,便是之后她逃离了姚家,躲在京郊给人做绣活为生。那时候为了生存下去也没那个心去关心政事,直到新帝登基后的那一年,阴差阳错下她救了当年上京赴考的柳筍,而后柳筍夺了那一年的状元,她才稍微对朝事起了心。
新帝并非是秦王大殿下,而是养在中宫皇后身边行四的皇子号恒王殿下的坐上了宝座。而定国公威名赫赫,新帝上位后十分优待这位老臣。定国公育有五子,按年纪,若自己没猜错,这位便是定国公的幼子名赵斾,自小跟随定国公在西北军营,便是后来平了东南海寇掌一方水师的少年名将赵斾。
怪不得此人手眼通天,这便说得通了。外祖父那封密信究竟藏了什么要命的密秘?竟然牵扯进了这些了不得的人物!
☆、第42章 亲事
姚姒虽在赵斾面前撂下了狠话,却吃不准赵斾是否真的会保张顺平安无事,一时间心里不无灰心。就凭她这点子本事以及所用的那两三个人,若是想做点什么不被人察觉以,可以说是十分的困难,更别提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牵扯到那些位高权重之人,如今想要为姜家翻案,无疑难于登天。
技不如人,手中没有筹码与力量,就只会受制于人,至少赵斾就将她当猴耍了一通。她这样一想,心中的郁气尽消,她还真怪不得人。
自她醒来后,心心念念无不在为保住姜氏而努力,而保姜氏则要姜家安,以姚家的势利心态,姜氏现在的处竟就如风中危楼,性命随时不保。姚姒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拥有权力与金钱,此至她方才明白,内宅的那点子明争暗斗只是平时拿来练手的,她的真正战场哪里是这个四四方方的内宅。
想明白了这些道理,姚姒心中再无彷徨,脑海里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在她还没有任何力量之前,她唯一的筹码便是外祖父留下来的密信。如若用得恰当,或许能解如今的困局也说不定。她到底是忍住了拆开密信的冲动,端看赵斾为了这东西做这许多事,有些密秘知不如不知,东西迟早是要交到赵斾手上去的,密信拆没拆开过他一瞧便知。
姚姒的担心在第二日见到了张顺时弥消于无,可心里又添了重重愧疚。她眼尖,瞧着张顺走路时有些不大对劲,左手明显僵硬无力,她心里顿时有了数,张顺这是受了伤。待两人在屋里坐定,姚姒忙焦急的问他伤势如何,可有伤到要害......话还没说完,她眼晴便红了。
张顺这还是头一回瞧见向来七情不上面的十三姑娘情绪外露,虽说此次他也算是历经了危险,这条命若非得那人相救,只怕也就真个儿交待给洪家了。
张顺人虽耿直可不代表他没心机,心里明白姚姒对他的担心与愧疚,若不说明白只怕姚姒会多想,便将他受伤的经过简略了说来:“洪家在福州经营多年,很是有些势力,说他们胆大包天也不为过,这洪家竟然养了群私兵,小的才开始动作便被洪家所察觉,若非得赵公子的人相救,只怕这次不能全身而退,这伤不大要紧,小腿处和左臂上被人划了两下,当时赵公子的人里头有精于医术之人,如今已无大碍,十三姑娘不必担心!”
姚姒见他这般说,心里哪还不明白这是不要让她担心,她也从善如流再不复小儿女心态,便将她昨日与赵斾的见面以信她的猜测仔仔细细的说与张顺听。
过了许外见张顺不说话,姚姒便又道:“这赵公子且不说他手段通天,便是心机亦是深沉得可怕,昨日一番见面,与我虽说只是聊聊数语,看似毫无章法,可现在想来极是不简单。这人极善攻心,什么都说了可却什么都没明说,如今咱们惹上了这些人,看来想要全身而退是难了!”她叹了口气,赵身给张顺欠身行了一礼,便又说道:“当初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如今趁着你还没深入,之前我那番挽留你的话权当我没说过,待你伤势养好,你便离开这事非之地吧!”
张顺望着姚姒的幽深的眼睛半晌,忽地哈哈大笑了几声:“十三姑娘何必如此,我张顺虽说只是个小人物,但岂是这般贪生怕死之辈,这种话我且把它当作是姑娘的一番好意而非是对我的侮辱!刚才我既受了十三姑娘一礼,往后必定尽我最大之力助姑娘行事。”
都说到这份上来了,姚姒还能再说什么,姚姒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可更多的是对张顺的敬佩。“好!张叔一番大义,我姚姒也不扭捏,今后这话再不提。”
二人又说了会子话,姚姒念着张顺身上带着伤,便不复多言,让他就在寺里养伤,又把锦蓉拨过去照料他。
既然张顺如今平安归来,姚姒就不得不去思考她要面对的问题。赵斾明显是个极难缠的人物,现在这一手到令她如今陷入了被动,可同时也说明,赵斾目前还不是她的敌人,甚至可以说是她将来为数不多的倚仗。可要她就此低头向人妥协,她一时半会也做不到。这无关乎面子问题,而是就像两人搏弈,她昨儿一时失策赵了步臭棋而就此让对方占了主动,如今回头她想要板回一局,少不得要另僻捷径才行。
不同于姚姒的费心苦思,赵斾则是神情轻松的与主持慧能大师在手谈。几局下来,慧能输了一子,只见慧能耍赖的把棋一推,唬着脸道:“不下了,跟你下棋忒的没意思,就不能让让我老和尚么!年轻人太不厚道了!”慧能笑得贼兮兮的,道:“怪不得昨儿把人家小姑娘欺负得落荒而逃。”
赵斾慵懒的向后一靠,端起手中的青瓷茶杯轻嗅了下,似笑非笑道:“怎见得就是我欺负了人家?”
慧能朝他翻了个白眼,一幅你自己知道的表情,哪知换来的是赵斾的不动如山。慧能顿时笑道:“行了,在老和尚面前你就装吧。”又详装感叹道:“你老子年轻时可比你乖多了,你小子一来就骗了我的好茶去讨姑娘欢心。怎么着,真看上眼了?不过那姑娘年纪小了些,生得也单薄,只怕你娘是看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