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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五日,国子监监生钱嘉徽上疏弹劾魏忠贤的十大罪状。
虽不及杨涟曾上疏的二十四大罪,但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文笔上佳也属难得,条理清晰,正中核心,话说得又狠又绝。
魏忠贤知道后,顿时慌了神,他顾不上找人商量意见,唤了轿子十万火急地感到乾清宫去。当务之急是要阻止这件事!魏忠贤在轿中边擦冷汗边想。
乾清宫总管徐应元迎他进去,“皇上正等着您呢!”
皇上肯见他,这让他安心了几分。他小声问道:“皇上怎么样?”
徐应元道:“没怎么样呀,就跟往常一样,不过今日皇上不在书坊中,而在暖阁里。”
魏忠贤忙谢过徐应元,堪堪进去。
朱由检正悠闲地喝茶,见魏忠贤进来后,他只是淡淡点头示意。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悲喜,看不出其他任何情绪。
看着这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魏忠贤的几分底气顿时又没了。
只要上演像往常一样的戏码即可逃过一劫,魏忠贤心道,扑通跪在朱由检脚边,嘴一瘪就开始哭号:“皇上呀,小人真是奇冤啊......”
“爱卿。”朱由检出声打断他,“稍等一会。”
魏忠贤一脸迷茫地抬头看向朱由检,朱由检却并不看他,叫道:“临兆,进来。”
一个面貌普通的太监走进来,朱由检从桌上拿起一张纸,交到临兆手中,吩咐道:“读给爱卿听听。”
“是。”他恭敬应下,履行公事般读了起来。
魏忠贤挂着两行眼泪,起先还一头雾水,但逐渐听明白了,他读的是那个国子监之人弹劾自己的奏疏。
清清楚楚列举了十条罪状,一、并帝;二、蔑后;三、弄兵;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无圣;七、滥爵;八、掩边政、;九、伤民财;十、亵名器。
魏忠贤半跪半伏在地上,因年迈而佝偻的腰更加弯曲,他瞪大了惊恐的双眼,身子战栗,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念完后好一会儿,朱由检都没有出声,气氛静谧过度,一股压迫之感袭来。
室内静极了,可以听见彼此间的呼吸起伏。
“皇上…..”魏忠贤抬头,却不妨撞上了对方眼里嘲弄的笑意。那是一种早有预谋的,痛快的笑意。
一颗心顿时没了依傍,跌到谷底,魏忠贤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脸部的神情,从眼角开始、一点一点垮了下去,积蓄的眼泪没有爆发、风干在空气中。
“魏公公想一条条辩白,证明自己的清白吗?”朱由检笑问。
魏忠贤瘫倒在地,无言以对。
朱由检别开头,挥挥手,“出去吧。”
魏忠贤双眼发直,如行尸走肉一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暖阁、走出乾清宫的。
乾清宫总管徐应元的声音将他带回了人间:“诶,魏公公,您脸色可不太好啊,这是怎么了?”
魏忠贤停住脚步,望着眼前这个人,意识转不过弯来,愣了好久。
“公公您没事吧?”
魏忠贤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叹了一声,彻底清醒,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声:“该怎么做啊。”
徐应元认真道:“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无论如何,保住性命为最上选,魏公公你说对吗?”
魏忠贤恍惚道:“对啊,对啊,有理,有理……”他重复着,蹒跚离开,似乎比来时苍老了十岁。
☆、130.大结局(下)
张嫣命令部下全部换上百姓穿的常服,分批混在进城的百姓中,潜入北京城内各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这一行动花费了整整两日的时间,张嫣负责监督统筹,而燕由和天青两人,事先去探明大宅内的虚实。
张嫣完全信任天青,让燕由遵照天青的建议行动,天青也极其感念这份信任,发誓不调转头来出卖张嫣。
他们一去两日,张嫣安排好了部下的一切后,他们依然没有到约定好的客栈来见面。张嫣担心他们不慎被发现,出了事,焦虑不已,但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还有条有理地与几个手下在地图前讨论作战计划。
直至第二日深夜,燕由和天青才回来。
张嫣听到消息后按捺不住前去相迎,却看见燕由一脸欲言又止的为难之色,天青脸色白得发青,眼睛甚至不敢看张嫣。
张嫣心中有一些不安,与燕由对视一眼,燕由道:“进房间再说吧。”
张嫣很了解燕由,自然也听得出他话中的异样。她让其他人都散了,去休息准备体力,让燕由与天青进自己房中。天青经过身边时,她本想习惯性拍拍他的肩膀,却被他刻意避开了。
拴好房门,燕由确信周边无人后,摇头道:“他们跑了。”
“跑了?”张嫣动作僵住,“什么意思。”
“大宅里空了。”天青涨红了脸,抢话道,“人全不见了,值钱的东西也都不见了,我知道的几条密道也全被破坏掉了,走得干干净净,他们遗弃了这儿。”
燕由待他说完后,补充道:“就如北京城内那曾经的据点一般景象。”
谋划这么久,到头来居然扑了个空,张嫣脑子有些乱,于是反问道:“你们怎么想?”
燕由看天青抿着嘴不出声,先开口道:“一则,他们离开了宁远,往更北边的地方去了,二则,他们料到你会来这一出,于是暂且隐蔽了起来。”
天青忽然道:“第二条假如不成立,他们若是料到会来这一出,不会选择隐蔽,肯定是预先安排好计划从中破坏行动,甚至让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他顿了顿,一脸不甘心,眼中有泪光在闪动,“他们肯定是走了,一定!必然!他们走了,投敌去了!”
天青说到最后,激动起来,语带哽咽,侧头转过身去,不再继续。
接触到真相后,一直相信的东西轰然崩塌的天青当然痛苦无比,张嫣同情地将手放在他背上,思虑许久,与燕由说道:“天青一直在家族中生活,对这些事了解得比我更清楚,但是否投敌还有待商榷。”
张嫣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却依然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竹篮打水一场空,说的就是这样罢,火苗不但压不下去,反而燃得更凶,她一拳砸在桌上,“这些混蛋,我也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出。”
燕由轻轻握住她的拳头,心疼劝慰道:“别拿自己出气,我们一起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嫣本就是冷静的人,方才不过是一时难忍,发泄完就罢了,立即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反握住燕由的手,无奈一笑,“好。”
张嫣改变战略,让部下维持原状,原地待命,托自告奋勇的天青作为诱饵在宁远城的大街小巷内梭巡,但几日下来,毫无发现。
张嫣心情烦闷,与燕由一起走上集市观察情况顺便散心。
她心事重重,一路无话。
前方很热闹,人群围在一起,似乎在吵嚷着什么。张嫣打起精神,或许是与家族相关的事,也加快脚步朝喧闹处走去,却冷不防听见两个经过的人说道:“哈哈,九千岁这下可倒霉了!”
被称为九千岁的人只有一个,张嫣的动作先于意识反应过来,一把揪住那男子的衣服,问道:“怎么回事?”
那男子也不恼,开心道:“这种大快人心的消息传得可快了,昨日圣上下令剥夺魏阉人东厂厂公与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职位,发配他去凤阳守陵,这不,前面都张贴出来了。”
张嫣不知何时就松开了手,那男子也趁机跑掉了,她吃吃笑出来,转向燕由道:“你听见了吗?”
燕由与她同喜,笑道:“听见了,他被赶走了。”
“徒弟果然胜过师父。”张嫣高兴大笑,说着燕由听不懂的话,
张嫣身材娇小,轻易挤到人群最前面,无视众人的抱怨声,将昭告天下的榜单看了一遍又一遍。
张嫣意欲亲手解决魏忠贤,她早就发誓过绝不能让他死得太便宜了,他被发配离京是大好机会。只是,若要追上他,势必要完全放弃辽东这一头。
看张嫣陷入纠结当中,燕由劝道:“他们既然离开了,在辽东这片广袤之地中找寻他们费时又徒劳,那么不如干脆放弃,回去对皇上提出防备的建议,让将领改变辽东的军事战略,让他们以前知道的情报失效即可,处理完魏忠贤的事后,好好想想该怎么对皇上说,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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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嫣问了天青的意愿,他表明愿意跟着张嫣走。
张嫣对手下说奸细已经逃到了别人负责的地方,吩咐这一百人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军令去充当守卫宁远城的军力,她和燕由天青悄悄离开,在集市上花高价弄了三匹马,朝五日前来的路策马狂奔。
离开宁远城门时张嫣还是不免感到怅然,一切都谋划好了,来时的路那么辛苦,结果到了目的地扑了个空,这么快就要回去了,真是天意弄人。
出发后不久,燕由低声呼道:“后头有人跟着。”
张嫣与天青猛然回头,但看不见任何踪影,除风吹林动外也听不见任何其他声响,那人离这儿还有一定距离。张嫣第一反应是家族趁他们人少发动奇袭,她与天青对视一眼,彼此想法相同。张嫣甩动马鞭,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此刻与大部队分散,势单力薄,恐怕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