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当真决定了?”那个男子再次问着离墨,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高高在上的帝君为何会为了一个小花灵而选择割舍掉自己的魂魄。
这世间无论人神妖魔,皆有三魂七魄为基。肉身为体,不同之处就在于。帝君身为主宰之神,拥有这世间最为高洁的不死仙躯,除非帝君自愿散尽魂魄,否则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世间会有什么物什能够杀死帝君。
这简直是一个不敢想的念头!
而他作为织魂者,天生就拥有织造魂魄的能力,只是这光有能力不行。他还需要有材料,正恰如织布。须得有丝线才能动工。
帝君来得实在太过于突然,更太过于让他惧怕,只因此时此刻的帝君眉心正漾着一株红色炎火,那团炎火正灼灼燃烧着,衬得帝君的脸色越发苍白,可是帝君的眼中却没有情绪的波动,只剩下空落落的虚无,这幅光景更像是生无可恋的凡尘俗子。
帝君来的突然,说出来的话更加突兀,他说:“抽去本尊的一魂三魄,立刻!”
常言道,三魂七魄乃是根本,缺一不可,所以他听到之后就光荣地怔楞住了,眼看着帝君眸光逐渐加深,眉心的炎火越加灼烧起来,他慌忙点着头应着:“不知帝君想要小仙抽去哪一魂和哪三魄?”
“幽精,屍狗,非毒及除秽。”离墨缓了片刻,一一说了出来。
“这--帝君,若是抽去--”
“不必多言!”
他劝说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简短的四个字给打断了,帝君似乎没有耐心,又加了一句:“即刻动手!”
于是就出现了这一幕,他已经将力量凝聚在手里了,却还不放心地再次向帝君确认着,得到的依然是帝君肯定的回答。
抽去魂魄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至少对于他而言,抽去帝君的魂魄实在困难,但在帝君地冷然催促下,他还是咬牙动了手,耗费了不少的仙力,才得以困住帝君乱窜的魂魄。
看着帝君单指操控着困在灵球里的魂魄,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帝君,小仙冒昧地问一句,您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抽去魂魄所为何事?”
“救人!”帝君撂下简短的两个字,顷刻间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后来迦叶佛祖传召他时,他才知晓,原是帝君用自己的一魂三魄,为一个自毁仙躯的花灵续了命,如此说来他便是知晓了,早就听闻帝君原先在迦叶佛祖的灵池中摘走了一株红莲,之后他也时常听到身边的仙侍议论,说是那株红莲仗着帝君的帮助,极快地修成了仙躯,成为了一个极为美艳娇俏的花灵女仙。
他没有见过这个花灵化作的女仙究竟有多么倾国倾城的美丽姿容,但他此刻就在想,能够使得帝君不惜舍弃自己魂魄救下的女人,那必定是风华绝代,否则帝君怎么会倾心以付?
迦叶佛祖并没有责怪他,只是将他送去了天外天,使得帝君不能再找到他,他能够理解,若是那花灵再出什么问题,保不齐帝君会再来找他,再舍弃自己的一魂几魄去救她,佛祖这样算是防患于未然了吧!
柳如墨看到此处时,她的脑海里就蹿出了许多许多的画面和记忆,眼睛也酸痛地开始发热,渐渐蒙起了一层水雾,她想象不到离墨当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决定舍弃魂魄来救花凛,但是她看着会心痛,会窒息......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紧接着画面又转换成了她被救下的那间冰室,璀璨亮堂的冰室之中,离墨正抬指划开自己的腕间,然后催动着仙术向沉睡不醒的她施着仙法,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尸身”,作为一个旁观者一样的存在。
那是她被施以焚火之刑之后,离墨救下了她。记得当时她醒过来。他简短而又直白地问他愿不愿意再回去,然后不管不顾地,丝毫不理会她还没有考虑清楚的。就把她直接给扔了回去。
她当时心里是有些埋怨这个突然出现有些莫名其妙的神仙的,可是此时此刻,看着那仙力混合着帝君的血液,一点点地灌输到自己的身体里。自己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胸膛也慢慢起伏开来。她就觉得心口似乎是堵了一团厚重的棉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还未等她全部适应和缓和过来,画面再一次跳转,这一次看到的是离墨将那个身披袈裟的男人掼倒在地。咬牙切齿,目含愤恨的瞪视着他,这个被称作佛祖的男人。迦叶。
然后她就作为旁观者,看到并且听到了关于离墨和花凛的事情。关于迦叶出手意图使她魂飞魄散的事情,看着离墨怒极的神情,她担心得不得了,为了什么,她想不出来。
听到离墨警告着迦叶不要再插手他和花凛的事情,如若再有下一次,就别怪他出手不留情面。
她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世人所知的没有七情六欲的仙人也会为了情发狂发癫至这个地步!
这一次的梦似乎并不是想让她单单看到这么一段的事情,而是在串连过去的全部,所以跳脱得格外厉害,紧跟着画面再次一转,变成了她和青离在一起的画面,那是她给青离后背上药的场景,她还深深地记得,青离背后那一道道深入骨髓般地伤痕,此刻,她想她知道了原因,只因为,那伤痕与此时此刻她所看到的离墨的后背一模一样,离墨为了救花凛,逆天而为,自然是要承受天罚的,她看着离墨遭受天罚,一道道的雷电击中他,在他的后背留下深深的痕迹,仿佛耳边正炸响着那一声声的雷电,她竟然看到离墨在笑,虽然只是轻轻勾着唇角,额角也正有汗水沿着脸颊侧面划至下巴,再轻轻滴下去。
要有多么深刻的爱,才能使离墨这般执念不悔地一次次逆天而为,她想象不出来,她的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来离墨那一次给她讲故事的画面,离墨那么轻描淡写地讲着他和花凛的故事,而且言语之间全然把过错归结在了他自己的身上,此刻,她忽然泛起了心痛的感觉。
她还记得,在许久之前,她问过离墨,他和青离是什么关系?离墨当时回答她说没有关系,可眼下呢?她已经全都看到了,青离和离墨本就是一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只不过是占去了不同的魂魄,因为离墨再一次冒险抽走了自己的一缕魂魄,为她塑造出来一个青离,来保护她这一世能够安然度过。
最后的最后,柳如墨是被自己的心抽痛给痛醒的,她睁开眼,手背在脸上按着,摸到了自己冰凉的泪水,发胀的眼眸此时此刻一片模糊,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到底都是些什么,直到看到沈柔,沈柔和她说话时,她的脑子里还嗡嗡作响着,渐渐地能够挺清楚沈柔的声音,由着沈柔用帕子给她擦干眼泪,她却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安顿下来之后,她就急匆匆地进了书房,不假思索地画起来画像,一边儿画着,一边儿极力地打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
而青离进来的时候,她基本上已经想明白了,只是犹豫着自己所知的这些要不要告诉青离,她之所以能够知道这些都是通过梦境,而她不知道青离会不会通过梦境也知道些什么,她更加不确定青离会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这些,所以她犹豫了。
“你会相信我所说的话吗?”柳如墨望着青离,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会!”青离没有片刻犹豫地回答着。
柳如墨仿佛听到了自己悄然松了一口气的声音,紧跟着像是做出了极大的决定似的,对青离说道:“我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你眼前的这个柳如墨,是柳如墨,却也不是柳如墨!”
青离嘴边儿挂着的笑容似乎有瞬间的一滞,但随后更加温润出声:“我知道是你便好,其他的我不在乎!”
是的,他不在乎,不管她是不是柳如墨,哪怕她是张三,是李四,都是唯一存在于他心上的女人,与她是不是柳如墨毫无关系。
“青离,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说那些事情,所以我需要时间,但是我现在想要告诉你的是,我想留在北疆,留在你身边儿!”
柳如墨说着,她知道自己是被那些梦境里发生的事情给触动了,但更多的还是她自己确实动心了,如果她对青离和对青远是一样的,即便是经过了那些梦境,要让她放弃自己作为国师的职责,她也是不愿意的,可事实上都不过是她在自欺欺人,她明明已经对青离动了心,却还一直掩饰着,承认却不表示,直到梦境里的一切都解释清楚,她想起来了几乎所有的事情,她才发现,原来要继续这样伪装下下去对她而言也是困难至极的事情。
青离眸子里划过一丝惊喜,不确定地问着她:“你刚才说你愿意?”
他在看到那两幅画像时,还在想,她要与他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对不起,是不是她要离开,结果却这般出乎意料,她竟然是愿意为了他留下来,这简直是冲天的惊喜,让他此时此刻都无法相信!
“是,你没有听错,我愿意留下来,留在北疆,只是以后恐怕都要依靠你了!”柳如墨竟然还笑着打趣着他,那话里全然是俏皮的意味,让青离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没有睡醒一样。
不过是谁在梦里没有睡醒,这重要吗?重要的是柳如墨说了,她愿意留下来,这比什么都更加重要,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踏实下来的声音。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