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墙倒众人推。这些弹劾检举之人,一是从前便与马缙为政敌的一方,而另一部分,却尽是马缙一党的人,多是曾受马缙提拔,在其身边出谋划策,殷勤奉承之人。
半月后,皇帝终究下了圣旨,将囚禁于宗人府的马缙处死,其同党多被杀,抑或是被拘禁,流放,同祖子孙均被革职,其子也皆下令被处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马缙与其子通敌卖国,虽未有证据道明五皇子齐礿与此事有关,但五皇子与马缙这位舅父来往亲密,却是众所周知的,因而皇帝虽未问罪,却是再未给其安排差事,朝堂上的态度更是冷淡的紧。如此众臣自然是瞧出了什么来,这从前身份尊贵的五皇子,日后只怕再也得不到皇帝的重视了。
然而不过短短几日,后宫却传来了消息,让人更是笃定,五皇子,彻底失宠了。
皇帝亲下圣旨。将居于北宫的荣嫔马氏贬为庶人,至死不得出。从前张扬尊贵的荣贵妃,即便被打入了冷宫,仍然抱有一丝希望,以为终有一天,她能够风风光光的回到宸华宫,然而这一书圣旨却是覆灭了她所有的幻想。
马氏一族彻底败落。而朝堂再一次回归了平静。放眼如今的朝堂,虽有靖国府佟家,还有皇帝最宠信的韦家。但若论起来,却也抵不过一个贺家。因为马缙的倒台,不少官员皆望风而动,纷纷明里暗里想向当朝太子的母舅贺家靠拢。却被贺廷关在了门外,谢绝一切来往。
贺廷每日除了上朝。旁的事一概不管,下了朝便撩袍回府,大门紧闭,这让巴巴儿想去奉承的人都傻了眼。只得伺机寻一个机会。
而随着五皇子在这场斗争中的失败,俨然拨云散雾,众臣彻底笃定。他日能荣登大宝的,非当朝太子莫属。从前或许还得踌躇押宝。可如今五皇子三振出局,三皇子只研究诗书字画,如今风头渐起的四皇子又妥妥是太子一边的,淡然出局的六皇子更无须说,至于九皇子,虽如今也受帝宠,却是无心皇位纷争之人,如此,岂不通透?
然而齐毓却与其舅父的套路如出一辙,每日下了朝便脚步生风的回了毓德宫,概不见客,然而人家美其名曰,陪娇妻和儿子,谁能说得出什么。
夜凉如水,入夜时分,如蘅与齐毓皆着家居的常服,中间搁着炕桌,一左一右,齐毓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之间捻着一枚墨玉的黑棋,通观棋局,略顿了顿,才将棋子落下。如蘅执棋的手撑着下颚,颦眉微蹙,思索了半晌,齐毓眉眼带笑的看着她:“怎么?认输了?”
“美得你。”
如蘅眉眼一挑,顺而“啪”落下一子,登时棋局有逆转之像,齐毓眸中带着宠溺的笑意,看向如蘅道:“倒是我小瞧你了,棋艺又精进了不少。”
如蘅得意的一扬颌,虽未说话,却是清楚,若非齐毓暗里让着她,这局棋只怕是胜负逆转了。
你不言,我不语,夫妻便是这般。他悄悄的让着,她便默默的领了,从前万千的小女儿情态和情愫,如今都融进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的磨合之中,将从前的儿女情长变为了亲情,一种区别与血缘,却深与血缘的亲情。
正下的兴起,软帘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二人都未抬头,仍旧琢磨着棋局,何德敛着步子,微微躬着身子,小心地走了进来,快到近前,恭谨道:“奴才给太子爷请安,给太子妃请安。”
如蘅微微抬头,笑着道:“倒是许久没瞧着你了,可见忙的紧。”
何德将身子又躬了几分,甚为恭谨的笑道:“不敢,奴才这几日奉了外差,出去了几日。”
待棋子落下,齐毓这才不紧不慢抬头看来:“什么事?”
何德这才向齐毓压低了身子道:“回爷,国舅来了。”
齐毓一听,将手上的棋子搁进了棋盒中,撑着软榻坐在炕沿儿边,起身拂了衣袍道:“快请。”
何德应声而退,如蘅也早已扶好了钗环,立在了脚踏上,这时便听得悉悉索索的衣袂声,下一刻,便瞧着一身锦袍的贺廷立在门口处,一见着站在那儿的齐毓和如蘅,先是一愣,忙行礼道:“臣见过太子爷,太子妃。”
“舅父请起。”
齐毓亲自扶起贺廷,侧了侧身子道:“舅父坐吧。”
“臣不敢。”
见贺廷推拒,如蘅瞧着软榻只两个位置,贺廷见她在,自然不好坐的,再想着贺廷深夜来,必是有要事相商,便笑着下了脚踏,转而看向齐毓笑道:“阿瑾只怕是要醒了,我去瞧瞧,便不扰你与舅父说话了。”
见如蘅只与齐毓“你我”相称,贺廷并不惊讶,只瞧着齐毓唇角微扬:“好。”
如蘅莞尔一笑,转而对贺廷礼貌地点颌,贺廷微微躬身,如蘅便已带着人出去了,软帘刚落下,便听得如蘅压低声音吩咐道:“去温一壶云针来,再备些茶点,在外面好好伺候着,听着爷的吩咐。”
何德一应,外间便响起了愈渐愈远的脚步声。贺廷瞧在眼里,感慨在心里,太子是娶对人了,不说旁的身世,门当户对,单看太子妃的端重有礼的举止,细腻的心思,便是当得起这个位置。佟家从前只有一个佟皇后,如今,又多了这年轻的太子妃。
“舅父坐吧。”
齐毓打断了贺廷的思绪,贺廷忙道:“好。”
抚着胡须,便在炕桌的另一边坐下。L
☆、一百一十六章 贺廷
屋内地龙烧的正盛,两厢静默下,齐毓等了许久,却不见贺廷说一句话,只单手托着茶盏,不放也不饮,眉间微凝,待过了半晌,齐毓终是忍不住疑问道:“舅舅可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贺廷手中微微一滞,杯中的热茶倾洒了几滴在手上,原本凝滞的神色不过一刻便舒展开来,手上不紧不慢的将茶盏搁在案上,唇畔凝着浅浅的笑意,看向齐毓缓悠悠道:“太子爷与太子妃可好。”
齐毓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眼前的贺廷,他知道他这个舅舅虽行事一向捉摸不透,却也从不问及他后宅的事情,这会子入夜赶在宫门下锁前到这儿来,品了半晌茶,总不至于只问这个。
虽是心中了然贺廷必有后话,齐毓也未曾多问,顺着话儿道:“舅舅放心,我与三娘极好,朝中事多,若非三娘在毓德宫一边照顾阿瑾,一边管着宫中内务,只怕我也是力不从心的。”
贺廷轻抚了抚胡须,略微点了点头,似是感慨般:“那便好,这样我便放心了。”
察觉贺廷的异样,齐毓越发有些隐隐的不好,眉头不由凝了起来,贺廷却是全然未察觉般,自说自话道:“太子妃是靖国府里出来的,听闻府里都将她看做掌上珠,进宫后又是佟皇后一手带出来的,自然不会差的,若是纯懿皇后瞧见了,也会高兴的。”
“舅舅。”
骤然的一声打断了贺廷的话,贺廷微微转头,正与齐毓对视,齐毓眉间微蹙,面色虽无常。却能瞧出眸中的异样,是担心,抑或是旁的什么。贺廷唇畔牵起一丝无奈的笑意,他知道,太子一向心思缜密,哪里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耳边传来的温声问语,贺廷心下一黯。终究微微直起了身子。缓缓对上齐毓疑问的眼神,语声有些晦涩道:“今日臣来,只想与太子爷说一句话。”
齐毓静静等着后话。贺廷唇畔微启:“他日若有一天,臣……如马缙一般。”
齐毓眸中一凝,却听得贺廷缓缓道:“太子爷万不要为臣说情,忤逆了圣上之意。”
话音刚落。齐毓神色一震:“舅舅为何要这样说,可是朝堂出了什么事?”
贺廷摇了摇头。齐毓便道:“舅舅一向是肱骨之臣,如何会与马缙……”
贺廷唇畔似凝着笑,却缓缓摇头,复又抬眸对上齐毓道:“朝堂的局势太子爷很清楚。从前留贺氏,是为了与马氏一族权衡,如今马氏一倒。唇亡齿寒,圣上如何能留贺氏在朝。一人独大。”
齐毓默然不语,眉宇紧蹙,是的,父皇是如何想,他如何不明白,可他却不知道,若这一天到来,他当如何。一方是不计一切在背后支持他的舅舅,一方,却是从小到大最疼他的父皇。
看到沉抑的齐毓,贺廷宽慰般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齐毓的肩膀道:“这么多年,贺氏也算是盛极了,其实在朝堂这么久,臣与马缙也无两样。”
“舅舅。”
齐毓正欲说话,贺廷摇了摇头道:“结党营私,卖官鬻爵,下面的官员收取贿赂,中饱私囊,我又何曾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齐毓眸中黯然,官场向来如此,从来无人可置身事外,你若不许了下面人的好处,他们又如何会甘愿追随?
“今日臣来,只望太子爷记住臣今日所说的话。”
齐毓抬眸,正对上贺廷殷切的目光,这是第一次,他竟然觉得舅舅有了垂老之意,眼角微微生出了细纹,眸中再平静,也掩不住其中的黯然。
“臣看的出来,这么多年来,皇上一直视太子爷最重,旁的皇子再如何也是比不得的,这其中有你母后纯懿皇后的缘故,但更多也是因你气度才能在众皇子中也是最出挑的,太子爷万不能辜负圣上对你的期许,即便贺氏败落,塌下半边天,太子爷也必当泰山崩于前而不到,绝不能为我贺氏说一句话,因小失大,太子爷当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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