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的睫毛轻颤。缓缓地睁开了眼。她眸子中写满清澈。眸底却满是疑惑和好奇。
府医所说的话。她听得真真切切。所以。她也在等待着顼阳的选择。她不知道顼阳会怎么做。她一直相信他这样温润如玉的人是不会用残忍的手段对待一个孩子的。但。她心底却沒有一点的底气。毕竟。她不能用自己的孩子的性命來做这场赌注。她输不起。
“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他如沐春风的笑容让她的心跟着一沉。为自己对他的不信任而惭愧不已。却又坚持着对他的防守。
她借着他的力气。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她低头状似无意地看了看自己还依旧平平如也的腹部。那里正孕育着自己同龙炼的骨血。
她的孩子。她跟龙炼的孩子。
她激动地几乎都快要流出眼泪來。却又努力忍着。再抬头时。又是满脸温和的笑意。回道：“沒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好像身体越來越弱了。”
她无奈苦涩一笑。那笑容中蕴满了太多的情绪。还有一丝伤痛。
顼阳满脸的心疼。他坐在床沿边上。伸手温柔地将天灵拥入怀中。语气温柔。让人不由想要在他的柔声细语中沉醉。
“心儿。别想太多。你可要好好养好身子。你如今可是一个人影响两个人呢。”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温和而又充满暖意。可是他的心却苦涩万分。不知道应当用什么样的词语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心爱的女子的腹中。却孕育着延续另外一个人的生命。他努力想要走进她的心里。却总是在要靠近的时候。被猛地推开。
“一个人影响两个人。”天灵喃喃地重复着顼阳的话。好似沒有听懂顼阳说了些什么。久久。她才猛地顿悟一般。抬头看向顼阳。小心翼翼而又有些压抑不住的惊喜地问道。“你是说……”
“嗯。”天灵未说完。顼阳却已经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自然一些。欣喜一些。
天灵激动地紧紧拥住顼阳的腰身。眼泪哗啦啦地从她的眼眶中流了出來。是感动。也是对顼阳的感激。
他告诉她实情。也就是并沒有打算在她不知不觉中将她腹中的孩子打掉。这个男人。始终是温柔的。可是自己……
“心儿。我们成亲吧。先前。我可以任由你的意思。等着你哪天接受我。可是。现在。你有了身孕。孩子也需要一个父亲……”
顼阳顿了顿。他心中的苦涩沒有人能够明白。
这个温柔的男人。不论做什么都永远是在为别人考虑。从來不曾顾及过自己的感受。这样的他。让她如何能不心疼。可是。她的心中已经满满的被另一个人占据。再沒有多余的空间给他了。顼阳。对不起。
“顼阳……”天灵从顼阳的怀中坐起。眸子坚定地同顼阳对视着。“带我去见见你的父亲吧。之后的事情。等我见了他再说。好吗。”
她不愿意伤害他。自从跟着他來到阳族的这两个月。他的宠溺和温柔让她留恋。头脑却又十分清晰地提醒着她。他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便要更加的小心才是。小心那人的再次刺杀。还要小心雨族派出來的人。
八个月后。便是她十八岁的生辰；而她腹中的孩子。也将在那一天降临到人世。她不能。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刚一出生便沒有了母亲。而她自己。也决计不会将孩子交给那些人。用孩子的性命來换她自己的长命百岁。
“嗯。好。”顼阳温柔地点头。
自从她出现在他的门口。告诉他要跟着他的时候。他便已经从她的眸子中看到了太多复杂的情愫。她偶尔的纠结。她的痛苦。他都一一清晰地看在眼底。
她不知道她跟着他來到阳族的真正目的。却自私地想这样自己就可以跟她多相处几日。这样就可以多看她几眼。
她的心中藏了太多的秘密。他无法探知得到。但。他选择守护。不管她要做什么。不管她跟着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都会竭尽全力尽己所能。为她达成心愿。这。是他这一生。唯一能够为她做的事情了。
顼阳的眸子缓缓地沉了下來。他微微敛了敛睫毛。掩饰下满眼的失落。
空气中静寂一片。春日的暖阳撒落一地的光芒。却无法让这个寒冷刺骨的地方多一分的温暖。满室的寒凉使得对坐的两人。只能无奈地垂首。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却无法将自己的心事对眼前的人说明。
白杨树哗啦啦地响声从窗外传來。
天灵仰头看去。心不由一动：“胡杨三百年不倒。三百年不朽。这样的坚韧只怕是世间罕有了。顼阳。你说。是吗。”
顼阳随着天灵的视线看去。眸子不由轻轻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人家说情。比金坚。我想人世间的‘情’字应当是足以同胡杨媲美的吧。”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天灵的侧颜。眼睛如同画笔一般细细地勾画着她的轮廓。以及每一处细小的细节。他要将她牢牢地记在自己的心底。不管今生她能够在他的身边呆多久。她的容颜都已深深地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心上。永世不忘。
“情。”天灵似乎毫无意识的重复。脸上不由一笑。“好像有这么一种说法。可是。谁知道呢。焦仲卿跟刘兰芝还说过什么磐石蒲苇之类的鬼话呢。可是最后。焦仲卿还不是另取了他人。而刘兰芝一死明智……”
天灵轻笑着。并非有意反驳顼阳的话。不过是心有多感罢了。
在这个年代。一夫多妻。即便龙族有个什么王妃的说法。可是。也不过是一个并不稳定的位子。只要男子想要再娶。那么所谓王妃。终究也不过是成了众夫人之一。
而阳族。更加的是连“王妃”这样的说法都沒有。一个女子被娶进男子家。一开始便已经被冠以了“大夫人”、“二夫人”……这样的称呼。自一开始。她们心中便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是丈夫的唯一。
“心儿。我一直有一个问題想要问你……”顼阳犹豫着。刚刚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气又一下子卸了气。
这个问題。在他的心中早已埋藏了好久。他一直不敢问。生怕问出口后。他们便连朋友也无法做成。今生自己再无见到她的机会。
可是。如今。他……他已经沒有时间再去等待那么一个合适的机会了。
在天灵疑惑地询问目光中。顼阳终于又再次骨气勇气來。定定地盯着天灵的眸子。无比的认真。他双手紧紧地握着天灵的双肩。苍白的指节和面容。显示着他心底的紧张和无措。
他努力平定着自己的情绪。深呼吸好几次后。方才咬了咬牙。问出这个他心中最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題。这个他不愿意一生得不到答案的问題。
心儿。若是沒有龙炼。你会爱上我吗。若是我先遇到你。若是在鲜族中将你救起的人是我。你会爱上我吗。若是从雪山上走下來的那一刻。是你记忆的开始。你会爱上我吗。
第003章 他有巨阙
其实。他们二人又何尝不清楚这样的问題永远是沒有答案的。然而。他却依旧想要知道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她的心里会不会有一个位置留给他。
天灵定定地看着窗外。试图逃避顼阳的目光。却沒有办法逃脱这个问題纠缠在她的心中。
她不知道会不会。但是。如今已经沒有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本就沒有如果。不会给人又一次的选择机会。让你这一生都将为自己的选择付出或多或少的代价。
“顼阳。我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我并不知道如果有那样的如果。我的心会如何选择。也许是会吧。你给我的感动绝不亚于龙炼。所以。会的。只是。人生沒有如果。从一开始就沒有。我沒有选择的机会。你也是。”
天灵回过头來。一字一字认认真真地看着顼阳的眼睛说着。他们从來就沒有选择的机会。即便是出生。或者死亡。
从他的父亲做了那件事情之后。他们二人之间便连这种可能性也已经荡然无存了。
雨。不知何时落了下來。滴滴答答地落在屋檐上。发出美妙的音乐声。
同样的天空。却在不同的空间下生活着不同的人群。用着不同的生活方式。追寻着同样的安静和祥和。
“师公。怎么样。”小迟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龙炼。又转头看了看坐在床边上一脸严肃的满脸络腮胡的老者。眉头紧紧地皱起。
他清楚的记得在那条小巷中。在这个男人为天灵姐姐挡下那男人的毒箭之前。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把通体黑亮、不见血丝沾染的长剑。而他倒下后。那把长剑便消失不见了。
他双眼细细地打量着龙炼的容颜。似乎是想要从那张脸上看到什么。
这个男人明明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跟天灵相识的时间也并不长。那一瞬间的本能反应却足以让他一直震惊到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一个人可以放弃本能的自卫而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人前。保护着另外的一个人不受任何伤害。
“送來及时。应该沒什么大碍。以我们巫蛊族现在的状况。应当足够撑到我把解药配置出來了。可关键是。小迟。你也知道我们巫蛊族的规矩。你如此不打一声招呼便将一个外族人带入我族域内。若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