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非也,太卜所测并非是唯一的指证,你嫁入夏府月余,都城便月余没有雨水滋润万物,河水在秋季枯涸,实乃非常之事。”
“再者,盛传你自从嫁入夏府不仅不安守本分,而且胆大奔放,一日不可无男,每晚和夏大人行周公之礼不说每日清晨还必找一男陪你练习吸精导气的妖法,如此观来,你怎会是寻常人,定是妖孽上身,迟早定会祸害你周遭之人。”
之前还垂涎的美色的仪大人此刻不仅望着我面露怯色,还威言骂我,看我整一副看会吃他肉喝他血的妖精般。
被众人这么指手画脚的评论着,我渐渐敛下那股暴躁的怒气,开始淡然处之,当事情超出我的控制,唯有改变我的心态,让我对一切无所谓,我便有空闲的精力想出解决之法。总之,我不会就这么认命,花了三年好不容易自郑王宫中逃出来,我绝对不要再进樊笼。大好河山我还没来得及看,真正的良人我还没来得及觅,我绝对不要在一片森林里了此一生。
见我沉默,宽阔的亭子便也跟着一点点陷入沉默,正不知接下去如何是好,他那一身白衣再度映入我视线。
他上前一步,说:“既然夏夫人依旧不相信太卜的星象之言,那天降陨石所留下的征兆总会信了吧。”,说着,自袖中掏出一张满是红漆的锦帛,“这是近来盛行于城郭的天文,我用红漆涂上拼接好的陨石,并将石上之字印出来所得。‘夫姬氏之女,有倾覆一国的绝世容颜,有祸害七夫的妖邪之术,凡与之接触者,无不国毁家破身亡,其亲生之子亦不能为妖母所免。天有悲悯世人之心,谨以此告诫世人。’”。
“之后,城郭之人都盛传此事,甚至有人还将天文制成歌谣传唱开来,若不是臣下奉君命四处收集歌谣怕是不能将此重要信息呈现给王上。”淡淡说着,申公巫臣再度自袖中掏出一张锦帛,“此乃臣下所誊写的歌谣……”。
“不必再说,既然认定了我是妖姬,那我就是妖姬。克夫,祸国,害子,谁接近我谁就倒霉。”朝伪君子走近一步,我掀动着我那曳地的枫红长裙,于嘴角荡开最灿烂的一个笑容。申公巫臣,下次我再动心帮你我便不是姬无泪。
“这件凤凰图腾的锦衣原是太卜命人赶制用来避此祸的,在七天之前便被扔进熔炉销毁了,举天之下仅此一件,若你不是妖姬化成你为何会身着此衣!快来人,将妖姬押入城郊株林,且命人守住株林,此生此世,妖姬不得出株林。”见我笑得灿烂,那原本瑟瑟缩在屏风前的陈君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眸色通红,像在压抑着什么又像在爆发着什么,反正就是要我立刻消失在他面前。
陈君话落,我的左右便被侍人架住,任由他们架着我上车辇,任由车辇一步步的飞奔出都城,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嚎叫,任由他们将我推进株林中一幢看着还算雄伟的府邸。
株林,原本就是夏御叔的封地,此刻我住进来不仅名正言顺,还圆了一大堆人的愿。不用说,第一个圆愿的,便是申公巫臣了。
衣服是他送我穿的,美男也是他塞上我床的,殷勤更是听他的命故意装作被我倾世容颜吸引的样子,我看,那所谓的天文、怕也是他计划的吧,不然怎么那么凑巧!
作为这一切事件的当事人,我不懂的只有一件,他不是想利用我引陈君入株林吗,为什么不选择简单便捷的方法直接让我诱他进来,反而费尽手段将我囚于株林?
他做的这一切难道只是为了报复三年前我解他衣衫不小心折辱了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图谋?还是说,他想利用我住在株林再引陈君入林?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他一个楚国的巫族族长竟然需要费尽心思如此斡旋设计步步为营?
不知不觉,我发现独自一人在席子上坐了一个时辰,感觉双腿有点麻痹,我用手轻轻捏着腿,此刻夜幕四合,天色已黑,要不是大堂墙壁上四碟经年不熄的油灯还在,我怕我都不知道如何度过这一个人的夜晚。
来得这么突然,身边又因为我这“妖姬”的身份,谁接近我谁倒霉,自然便没有侍人随身伺候。腿上的麻痹一点点退了,肚子便开始叫唤起来,环顾四周,看来,今后我得自力更生了。
摒除任何与申公巫臣有关的事情后,我发现我整个人都轻松不少,脑中还留着申公巫臣前日给我看的株林平面图,我发现对于株林的一切我记得很清楚,没怎么费时,我找到了庖厨。
看着如此萧条的厨房,我不得不摇头,第一步,给灶锅加满清水,第二步,用火石生火,第三步,翻瓦罐找陶壶。
当我翻开一个盛满白花花大米的瓦罐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很开心,开心到忘记了今天的一切郁闷,趁着锅中的水还没沸腾,我急忙将米洗干净倒进去,留出米半指节的水,加上盖子,我便开始准备我今晚的菜肴。
一直以来,为了避免被人怀疑我向来只敢自制糕点甜品之类的,从来没有在这没油没调料的春秋做过中餐。但是今晚,这整个株林只有我一个人,我便没必要隐藏什么。将一块放置很久的豸肉自墙壁上取下来,割下肥肉,然后将陶壶中找到的一些菜干放进水里泡发,环顾四周,很悲剧的发现一个事实,除了我翻出来的那可怜的腊肉和菜干,我找不到任何可以饱腹的材料。
更悲剧,当我翻完其他屋子再回到厨房,我发现我锅上煮的饭开始有了焦味,急忙灭火,看着这么一个小小铁锅里的米饭,我欲哭无泪。之后,肚子叫唤得实在厉害,我赶忙将之前割下的肥肉倒入新的铁锅里,待把油炸得差不多的时候将其他的豸肉一块倒进去,也不知道这块肉是被他们遗忘所以挂了这么久还是他们刻意挂起来晾干的,我只能赞叹一句这肉还挺香的,用著夹起一块红彤彤的腊肉咽下去,除了咸点,味道非常好。见火候差不多,捞起泡发的菜干,也分不清那菜是什么菜,一股脑我全倒进了铁锅,如此一来腊肉的咸味便和菜干的无味综合起来,且豸油淋上菜干浸入米饭,这一锅绝对的美味。焖上几分钟,也饿极了,直接将铁锅里的东西扣进盛有米饭的铁锅里,如此,一煲仔饭便成功出锅了!
不知道是不是饿极过了那饿劲便不会怎么饿,我坐在大堂的时候感受着徐徐清风吹着脸颊,再看着木窗外的明月景致,心情莫名的大好。如此美景美食,自当悠哉一番惬意一回。这么一想,我赶忙朝厨房跑去,反正没人看,我直接捞起碍事的长裙小跑着,当端着我手中备好的铜壶铜爵进入大堂时,头发早已散开,髻不成髻,随着夜风入堂,我脸颊两旁的细发轻轻被吹起。
我原本是想,在明月风清灯火幽幽的夜晚,一个人吃着煲仔饭喝着壶中甜水看着窗外盛景,好好享受一下一个人的世界。只是……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小跑后的声音还带着一股喘息的余波,我所有的悠哉惬意在这个混蛋出现之后便消失了,“我好不容易让自己忘记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你至于这么奋不顾身的过来提醒我么?”。
“我不怕。”跪坐在我铁锅席座上,申公巫臣一副优雅而谦逊的翩翩公子样。听懂他是说和我这妖姬接触他不怕被我祸害,我顿时便来了气,这人脸皮还真是厚,厚到可以和城墙想媲美了。
端着托盘将托盘上的铜壶铜爵放在另外一个案几上,再将我的铁锅端走,我屁股一坐,用勺挖起一勺慢慢品着我的美食。不理他,不回他,不瞄他。
“将煮出汁水的肉和菜配在一起,然后将它们置于整锅米饭之上,隐隐间既有菜的香味又有米的香味,公主这锅饭真是绝味。”淡淡的没有多少起伏的声音依旧好听,只是这人衣冠禽兽,声音再怎么好听也掩饰不住他骨子里的黑暗色彩。
依旧无视申公巫臣,我端起铜壶的把手缓缓将我做的果汁倒入铜爵中,端着爵,看着窗外几净清明的景致会心的勾了唇,别说,我顺道在园中摘下的桑葚还真是饱满而多汁,舂捣之后清冽而甘甜,果真美味。
因为我现在打的“三不政策”,所以我并没有注意到我在忘我的品尝着美食的时候申公巫臣眼中闪过的精光,甚至我都不知道他那一闪而过的精光是赞赏而不是杀机。
之后,他一直沉默着,而我自然是好吃好喝的惬意潇洒着,甚至兴致上来,我竟然抽风的扬声唱了几句现代抒情歌曲。
拍拍肚子,我感觉我今晚纵欲过头了,食味,性也!
“公主刚才唱的歌词是什么?一干而尽,爱恨嗔痴的幻影,我敬你,一杯一干二净的黎明。我在南极憧憬着你的北极星,我等你不信心心不相印。这词虽然没有一丝逻辑,但旋律听着却是耳目一新别树一帜,公主自创的?”冷清淡然的声音再度响起,申公巫臣竟然还没飘走!
吃都吃完了,气也生得差不多了,我望向他,万分认真道:“你向来都是这么好意思的吗?还是说你已经把脸皮练成城墙般厚?”。
大概是我的表情很严肃吧,所以他也很严肃的皱眉反问我,“公主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