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杨踞铭的军务延伸到文远,这恼人的军务政事,多为无关战事的政治应酬,让他委实打不起精神,也不愿消耗精力在此,他可以选择不去,但他还有更好的地方栖身么?所以他宁愿留在没完没了的酒宴中,也总比呆在暮易园里要轻松,管它是不是麻痹自己,他反正已见怪不怪了。
雷子瞥见杨踞铭憔悴无光的面容,双目下的青色眼圈凸显,知道那是多夜没安睡所致,他见人无精打采地路过他,连忙叫住了他。
他嗯了一声,遂问,“玉小姐睡了么?”
雷子点头,顺便接过了手中的衣。
他这才幽幽舒了口气,摆手示意雷子去歇息,刚挪动摇摆的脚步,就被雷子高声叫了住,“少爷,孔侍卫长今晚进出好几次,他问起过你的行踪,我没告诉他。”雷子这个很谨慎,就算杨踞铭没有特别的交代,他也会为其保密,杨踞铭对这个家仆的伶俐而感到欣慰。
屋檐下的灯泡摇摇晃晃地,把他的影子照得虚幻,本来他不乐意听有关“她”的事,或者更应该说是“怕”,他选择远离“她”,远离有关“她”的事,这样,他才会好过一点。
他拔腿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收神地停住了,绕回到雷子身边,略带关心地问了句,“是不是她有事?”
凌晨的气候委实寒气逼人,应是低到零度以下,冻得人的身体直发紫发抖,孔知河站在屋外抽烟,断断续续地听见里屋发出孱弱的梦呓声,他在青石板路上来回踱步,嘴唇冻成紫青色,也浑然不觉。
杨踞铭在园子里穿来绕去,心里隐隐掠过一阵莫名的忧虑,遂加快了步伐,穿过月亮门洞,发现那间屋子果然还点着灯。
孔知河一见来者便甩开烟头,飘渺的烟丝极快就消失在冷冰冰的空气中,“杨军长,我斗胆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还要不要小姐?”
这句话如万丈针芒直刺他的心脏深处......是啊,他还敢不敢要?此刻外面呼啸的北风也敌不过他身体的寒意,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只在是与否之间,他强烈压制内心真实的愿望,缄默沉思。
“若是司令知道小姐所遭受的屈辱和痛苦,你说他会如何心痛?更何况你还是他钦点的女婿!哼!我必会把你所做的一切告知司令,到时司令就不会强迫小姐......”孔知河咄咄逼人的口气,迫使他越发胆怯心虚,心口压着的气郁结成麻,搅得他精神俱乱。
孔知河因激动而全脸涨红,他带着颤音指住那间有暖光的屋子,“杨军长,你去看看小姐因为你都病成什么样呢?!”
他这才大吃一惊,“怎么回事?是......伤寒么?几时得的?”
“哼!多亏你的玉小姐养的贵宾犬,都是它闹的好事!”孔知河没好气地瞅着他,也不给他丁点好脸色,但孔知河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他走入小姐的房间,孔知河必须让他看一看,这是因为他的私念造成的后果。
孔知河愤愤地为诗暄不平,“她太有心机了!哼!我说她怎么平白无故地弄只西洋狗回来,原来......”
孔知河心想,心地如水的小姐根本不是那个妖精般戏子的对手,若再不制止下去,那戏子肯定会变本加厉,如今杨老爷陪杨夫人到外地疗养,根本管不到事,在这个家里唯一可以阻止那戏子的人只有他!希望自己的话点醒被鬼迷心窍的他吧!
杨踞铭走到蕾丝花边的台灯旁,提着心,过细瞅了瞅陷入昏睡的人,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往下移,白皙的脖子上全是红疹,他轻轻地把她的袖口往上捋,直至腋下。
这一动,害他吓得差点出声,白皙如雪的玉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有些已结成一块,有些被抓烂,溢出脓水。
除却脸上不多的红疹,脖颈以下每寸肌肤,每寸血肉都爬满疹子,遍布全身,她就算睡着了也一直蹙着秀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渗了出来,顺滑到脸上,沾在红疹子上,惹得她皮肤极痒,她嘟嚷地了几句,便用手去抓患处。
手腕被他极力握住,她挣扎了会便又垂下手去。
他不知道她从下午就开始起丘疹,到了半夜,已过了十个时辰,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只抓只挠,就是没有哼一声。假若不是孔知河晚上来请她出去吃饭,她甚至还不会提起。
她这是要干什么,这种情况下,她完全可以下午就请医生前来出诊,怎么会一直捱到晚上,晚上是不好请人出诊的,孔知河四处请大夫都无果,他对金陵不熟悉,只好向雷子打听杨踞铭的行踪,也无果。
“暄暄......”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蛋,心中满是歉疚地低头,情难自已地吻过她的嘴唇。
屋子的暖气被暂时停下来,太过温暖的房间更容易滋养病菌,从而引起炎症,所以他情愿捱冷,也不愿让她再受苦。
他手心里捏着雪白的毛巾,轻柔小心地擦到她的脖子上,手指不注意划过那滚烫的肌肤上,只觉得不对劲,他迟疑了会再将额头紧贴上去,愕然发现那滚烫的温度。
她无意识地全身发抖,两只手还在作无力地划动,肌肤的痒痛已使她不能再忍受这无法言语的闷苦。
他见状连忙脱去外套,毛衣,内衬衣,爬上床,将她整个人裹在怀抱里,用两只臂膀牢牢控制她那不安分的双手......时间过的久了,由于两个身体的亲密接触,逐渐使她昏昏噩噩地说话,上句不接下句,含糊不清的......她的手指不知觉间就攀上了那坚硬厚实的腰背。
☆、铭哥哥
杨踞铭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直到将吻深深印在那炽热的额头上,才晃过神来,一时喜从心来,加重了力道搂紧了怀里的人,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一松,她就会消失不见。
她的意识模模糊糊,眼睛半阖着,只见帷帐中昏暗不清的面孔,那面孔晃了晃,令她感到那个躯体的真实存在,心底烙下的痕迹是无法让她释怀,她百感交集地就啜泣,抽噎着从口中秃子,“你终于肯来见我......你......说过我跳下,你定跳下……你为何食言.....为何先我而跳......”
如果说方才那番柔情化骨之意可以让杨踞铭的血液沸腾,那么回味在耳边的这段话就足以让他的身体僵硬成石,他的耳朵里好像有蝗虫在穿孔,哗哗地扎出无数血洞,就算这样,他仍就不舍放弃这最后的温存。
诗暄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打击他,“我好累,身子好痛,你帮帮我......你不要死......任浩!”
他滚烫的臂膀冷汗直冒,心里最后的热度抽丝而去,她的炙热不停过于他,他身上的骨头就跟散了架子一样,瞬间虚脱了过去。
他再无气力去追,再无勇气去捉。即使他再强硬,也不能把不属于自己的爱情握在手中,刚刚无间隙的融合,肌肤的交贴,亦不过是一阵虚无飘渺的幻云而已,那些美好的愿望永远是停伫于眼前的美丽,是握不住的悲愁。
医生过来为她诊断,告诉杨踞铭,病症是由动物气味过敏引起,本来涂药也是可以好的,但因面积过广,病情严重,医生不敢轻易地下处方,只让随来的护士替她的手背上点滴针管,消炎水和葡萄糖就这样缓慢而又交替地汇入她的血管中。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还在向旁边的人伸手,口里仍旧含糊不清。
他矗在一边,厌恶地把眼挪开,不肯伸出手去,颓丧的表情,就像个上了年岁的老人。
她仍在呻咛,一字一句都在摧残他剩下的最后一丝热量,他终究不肯听下去,狠心地转身,临走之时嘱咐医生治愈病人,孔知河在外面撇头,发现他精神极差,看起来就连走路的气力都没有,像是步步踏在棉花上一样虚弱。
孔知河还是头一次见他落魄成这般模样。
门被杨踞铭轻轻拉开,沙子雪竟在人们熟睡之际悄然落下,簌簌簌簌......白白的雪粒落在地上,晶莹透亮。
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孔知河唤了一句杨军长,等去取外衣之时,已见他不顾风雪地毅然走入其中,平日里倜傥英武的军长,今日雪夜里,不过是留给别人一袭苍老孤独的背影。
孔知河因玉凤之事,本对他有怨气,但他这样,让孔知河无形中叹息他也是个可怜人。
护士替诗暄扎好了针头,上好胶布后,俯首听见她嘴里吐出三个轻快的字,“铭哥哥。”
三日后,她已大好。
因一直没出过屋子,她闷得发慌,推开窗户,眼底流进雪天一色,湛蓝的天空上漂浮着几簇白云,阳光甚是明媚,没想到一场春雪后竟又是另番天地。
孔知河的身影从月亮洞出现,习诗暄见他面带喜色,不明其意,当他说出玉凤已被杨踞铭送出去的时候,她表现得微微动容,但极快恢复常态,“这有什么好乐的,我不管他的事,我只要他还我自由。”
孔知河略有所思地看着精神渐好的诗暄,“小姐,杨军长要我们准备一下,下午就启程回金陵。”
听到这个消息,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但一想到能回金陵自己的家,心里还是润润的,暮易园毕竟是他家,她终究是要走的,她由着窗户起开,准备收拾行李,回头瞥了瞥孔知河,觉得孔知河不对劲,她便问,“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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