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端来的时候,带着凉意,夏日里就是要放在井水里才好吃呢,窦妙把一碟子的瓜都吃完了。
到得去刘家前,张氏给窦妙布置了任务,叫她画幅寿图,她倒是没拒绝,只等画好拿去张氏那儿,见到一桌子的寿礼,这排场,哪里是贺寿,去贿赂才差不多。
窦妙有些看不惯:“您这拿过去,只怕不妥。”
张氏道:“咱们不比大房他们,刘大人是你父亲恩师,送什么都不为过。”
“就是过了,娘,刘大人为人清廉,看重父亲也是觉着父亲办事公正,对上峰对下属都不卑不亢的,换句话说,就是父亲老实,您要突然送这些,指不定就对父亲改观了。”
张氏一怔,说得挺有理儿。
她这相公啊,真没多少优点,就是为人正直,可就因这性子,不讨人喜欢,要不是刘大人,他想当京官还不知得熬几年呢。她拿走几样:“这样行了罢。”
“不行,再拿走点儿,礼轻情意重,差不多就好了。”窦妙为父亲前途,也难得费心。
张氏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抿嘴笑起来。
虽说平日里她疼窦妙,可母女两个寻常话并不多,遇到事情,别说有商有量了,窦妙都不太听,今日却认真,还与她说这些。
她叹口气:“妙妙,你要是一直这样,为娘可就高兴了。”
窦妙心道,那她可不高兴。
平日里,张氏都与她说些什么,要么是哪家姑娘嫁入了名门望族,要么是教导她相夫教子,要么是对大房的坏话一箩筐,让她争口气,她才不想听呢。
听了耳朵难受,心情都变不好,感觉自己是个情绪垃圾桶。
有这时间,她不如做些别的。
她假装没听见。
张氏没法子,装扮一番,见窦妙也收拾得颇是妥当,便与她去上房与老夫人作别。
大房自然也去的,不可能说一家就一房去,家族之间,都是息息相关。
几人坐了轿子。
等到刘家二门处才下来。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因刘家低调,不太爱与人来往,故而要说去,只有窦光涛去过,女眷是第一次,实在是刘老夫人大寿,刘大人作为孝子,今日才摆了宴席。
但即便这样,人也不多,张氏有些失望,原本希望女儿叫更多人认识呢。
不过几日后,还是有了好消息。
京都秦家,竟然有意与窦家结亲,说到秦家,虽称不上是名门望族,可比窦家好,根基深厚不说,到得这一代,秦家能人辈出,秦家老爷乃督抚大员,秦家两位公子都是翰林,不过这秦三公子是两次未中,蹉跎到二十三岁还未娶妻,许是因这一点,也不曾考虑窦慧,而是看上了窦妙。
张氏一听就很满意,她本来对女儿嫁人的要求,一是门当户对,二必不能是庶子,三是最少考上秀才。
这秦三公子都很符合。
就是年岁大一些,也大不了多少,至于举人,除非是天资卓绝,寻常人二十来岁考不上太正常了。
别说论家世,窦妙肯定是高攀的。
窦余祐心里着急,说道:“那秦三公子是不是有隐疾啊?”
张氏呸的一声:“别胡说。”
“怎么胡说了,娘不是口口声声说那秦家好吗,那为何要娶妹妹?咱们家可配不上。”
张氏气得一推他,差点叫他往后摔了。
“你妹妹这等样貌,这等才学,配谁不行?那秦家老夫人最是注重女子才情的,先头两个孙儿媳都是书香门第出身,妙妙如今在京都已有才女之名,他们自会注意,岂有不满意的?”
那秦公子又排在第三,女儿嫁过去不是做长媳,故而对窦妙的身份也不是很看重,总归仍是个嫡女。
窦余祐自然不甘心放弃:“还是叫人查一查为好,指不定哪里还藏着个私生子呢,娘,不是儿子说,这些人家听着是富贵,可那些公子哥儿都不是……”
没说完,就被张氏赶出去了,一叠声的道乌鸦嘴。
看着门啪的一下在眼前关上,窦余祐脸都黑了。
这么下去不行啊!
他满心发愁的往窦妙那儿去。
窦妙正在画画呢,遵照明玄大师的意思,她如今多半时间都是在画细笔画。
宣纸上,两棵枣树惟妙惟肖,挂着的枣子红通通的,只看得一眼,就好像能想到它落在嘴里的甘甜滋味。
窦余祐突然进来,把两个丫环都吓一跳。
窦妙往前看去,他这一张脸很是吓人,她眉头皱了皱,让奴婢退下去。
搁了笔,她问道:“哥哥,出什么事了?”
窦余祐却是第一眼看到她的画,他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消淡许多,回忆起年少时的光景,感慨一声:“也不知这两棵枣树可还在?现在定是开满了枣花,你还记得,结了枣子,我总给你摘了吃呢。”
窦妙点点头。
窦余祐叹口气:“那会儿休泰也常来,咱们就在树下下棋。”
妹妹虽然不在旁边,可她坐在不远处,听见他们为输赢嚷嚷,总是忍不住笑,那时候,王韶之就会红了脸,不争赢了,只会说再来再来。
可这样子的时光一去不复还。
“妙妙,娘兴许要把你嫁给秦家三公子了。”他眼睛忽地红了,为王韶之失去妹妹,为他们三个人将来的别离。
窦妙默不作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窦余祐忽地道:“我去与爹说,不能叫你嫁入秦家,要是非得让你嫁,我就,我就……”
“哥哥,你莫管了。”她终于开口,“又不是定了的事情,你就,你就的,你能做什么呀,小心被娘打,我可救不了你。”
窦余祐丧气。
“再等等罢。”她说,趁着这事儿,她得想个法子理清楚。
她的目光清澈如水,窦余祐慢慢平静下来,一握拳道:“好,就再等等。”
可谁想到,张氏动作也快,请了秦家夫人做客,一早也与窦妙说,叫她出来见见秦夫人,窦妙答应了,这日好好装扮了一回,头发梳了个飞仙髻,头上插着张氏送与她的花蝶金簪,柳眉如黛,明眸似水,再有一身鲜艳的裙衫,这一露面,叫所有人都很惊艳。
秦夫人暗道,难怪都传这窦二姑娘生得漂亮,真正不是吹牛,便是名满京都的徐琼,只怕也及不上她,只未免太过花哨,这等行径,实在与她这才女之名不符。
那徐琼就很素雅,叫人喜欢。
窦妙见过秦夫人,秦夫人还是很客气,送了一对手镯给她,窦妙道谢完,回到椅子上坐着。
为招待客人,早就上了瓜果点心。
窦妙顺手就拿了一些,往嘴里塞,只听轻微嗑瓜子的声音,秦夫人闻声看去,见到有半片瓜子皮,从窦妙红润的唇瓣里吐了出来,飘飘悠悠的落在了地上。
鸦雀无声。
?
☆、021
? 张氏差点没气死。
窦妙也好似吓到了,忙坐坐正,把瓜子又放回去。
可有些事只要发生了,便不能当它没有。
秦夫子已经对窦妙有些不满了,如今又见她正襟危坐,惶恐不安,越发就看不上她,这乱吐瓜子皮定是寻常就养成的坏习惯,一个没注意就露馅儿,现在被她看到,这姑娘又是后悔的样子,可见原是要给她留个好印象,嫁到秦家来。
她暗地里摇摇头,到底不是大房的,那窦慧就好多了。
秦夫人出身名门,自然对儿媳妇的要求高,本来听说窦妙出色,一开始还很有期待,结果失望而回。
一等她走了,张氏恨得就把窦妙带到房中,劈头质问道:“你是故意的?”
窦妙道:“怎么故意。”
“你何时会吐瓜子皮了!”张氏道,“还早不早,晚不晚的就这时候吐,你就不能忍住不吃?哎,多好的一桩姻缘,被你这孩子自己给毁了,你叫我怎么……”
张氏越想越伤心,哭起来。
窦妙皱眉道:“就为我吐个瓜子皮,本来想娶的就不娶了,那我以后在秦家怎么活,还不能犯错误了?”
张氏一愣,抬起头。
“娘,这秦夫人看着高傲的要命,您没见着吗,看我好像看什么似的,当他儿子是皇帝。”
听她口无遮拦,张氏训斥道:“不得对长辈无礼!”
“我是实话实说,那秦家虽然好,可到底看不起人,我不嫁。”窦妙老实承认,“我就是故意的,我不想嫁那秦三公子,娘,您打我罢。”
她把手伸出来。
手指细长,手掌纤小,雪白如玉。
张氏哪里舍得打,可不打,她咽不下这口气。
这桩婚事她本是满心的愿意,结果女儿竟然自作主张。
她硬起心肠,把戒尺拿出来。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敢忤逆父母,那是大罪!我从来就宠你,不舍得碰你一根毫毛,可如今,你,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张氏声音微颤,“你到底可知错?”
窦妙梗着脖子不说话,手指绷紧了。
张氏猛地就往她手上拍了一下。
白生生的手掌立时显出一道红印来。
窦妙浑身一抖。
还真疼。
可是她不会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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