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歇息会儿,才慢慢走到山腰。
明玄大师一早就吩咐过小沙弥,他们到时,只需报了名字,就有人领进去。
明光寺香火极盛,远远得见里头香烟弥漫,不少香客磕头祈求,旁边僧人念念有词,透着股神秘与庄重。历来佛寺皆是如此,撒希望于民间,至于能否得到,那还得看是否诚信。
可窦妙从不信。
她只知道要收获就必须付出。
若是求一求,就能如愿,这世间哪里还有意思。
绕过热闹之地,往东走,却是一条幽静小路,两边种了青竹,绿影重重,像是海浪,风吹过,就有沙沙之声。
此时天晴,阳光温煦落在身上,更觉此处舒服。
窦妙脚步都放慢了些。
明玄大师的住处就在尽头。
他住在竹屋里,摆设简陋,看似清心寡欲。
“进来坐罢。”见三人在外头行礼,明玄大师出声邀请。
他年近六十,白发白须,而脸上皱纹却不多,真正的鹤发童颜。
秦玉与他早就认识,当年秦玉是京都才女,十六时以一幅白马图扬名京都,得明玄大师称赞,二人已有十几年的交情,她笑着介绍窦妙:“大师,这位便是窦二姑娘。”
明玄大师抬眼瞧向窦妙。
窦妙微微一笑,并不拘束。
明玄大师单刀直入道:“你画法迥异,可有何原因?”
窦妙道:“自是有原因的,其实我幼时见过这种奇画,可也只得几眼,后来跟随秦夫子学画,有些基础,那日突发奇想,画来玩儿,也不曾想与大师看。”
这是大实话,她上辈子学习好归学习好,可从没学过画画的,那西洋画也是偶尔见到几次罢了。
明玄大师白眉一动。
他伸出手抚了抚胡须:“你倒算坦诚,老衲曾见过一幅画,乃别国画师所作,便是与你这差不离,只你既是不懂画法,自己摸索,实属不易。”他道,“你在此画幅细笔画。”
窦妙一怔。
秦玉笑道:“叫你画便画罢。”
窦妙哦了一声,见明玄大师书案上笔墨,便道:“大师,可是能用这些?”
“是,随意罢。”明玄大师在远处坐下。
窦妙就叫窦余祐给她磨墨,她自己挑了好几管笔出来。
秦玉也坐在旁边看。
细笔画十分精细,不是一蹴而就的,故而窦妙略一构思,打算画幅简单的,这样费的时间短,不至于叫众人等待,但便是这样,也还是足足花了两个时辰之久。
期间谁也不曾说话。
明玄大师见她画完方才过来。
他瞧得一眼,便道:“这是灵慧寺的竹林。”
窦妙大为吃惊:“大师,您如何得知?”
她之前见到明光寺的竹林,不由想起在扬州,在灵慧寺度过的那段时光,灵慧寺也是有一片竹林的,她很喜欢去那儿。
明玄大师道:“老衲云游四方时,曾去过灵慧寺。”
“那您一定见过慧能大师?”窦妙道,“我幼时入了魔障,慧能大师曾助过我。”
当时她刚刚穿越,见到自己身在这吃人的世界里,尤其对女子,更是如此,便一心想着回去,做出了许多古怪的举动,把窦光涛夫妇吓得不轻,听说慧能大师法力无边,就送了她去,后来果然好了。
明玄大师笑起来。
窦余祐抽了下嘴角,这等不光彩的事还拿出来说呢。
明玄大师道:“慧能大师精通佛法,你得他相助,乃是福分。”他指了指竹林,“这画画得很好,小小年纪有此等功力,难能可贵,你除了画画,还学什么?”
窦妙道:“样样都学。”
“贪多嚼不烂,以后你专学细笔画,定会有非凡成就。”明玄大师道,“此前你画的大雁图,此画法讲究真切,与细笔画有异曲同工之妙,只到底是他国所物,你无需再学,将此优点用于细笔画,方才是正途。”
他一针见血,窦妙恍然大悟:“多谢大师提点!”
她收起画卷,与明玄大师告别。
明玄大师道:“一年后,你再来此。”
那是还愿意指点她的意思,秦玉大喜,忙让窦妙行了大礼。
三人出来,走到竹林间,遇到一位姑娘,那姑娘抬起头,见是窦妙,笑道:“原来是窦二姑娘,可还记得我?”
她长得可爱,圆脸杏眼,可窦妙竟不记得,因往常都是随着窦慧,窦琳二人,窦慧八面玲珑,周到体贴,总是会事先提醒,故而窦妙还不曾遇到这种尴尬事。
见她一时不答,那姑娘露出丝愠怒,但很快就消散在笑容间:“你不记得也是常理,我们好似才见过一面,我叫吴瑞芝。”
窦妙笑道:“吴姑娘。”
吴瑞芝道:“见你从那头来,可是见过明玄大师?”
“是,明玄大师指点了一二。”
吴瑞芝见她手里还拿着画卷,一伸手道:“可否让我瞧瞧?”
窦妙自然不会拒绝。
吴瑞芝拿过画卷看一眼,脸上闪过惊诧,随后就笑起来,很不吝啬赞语:“画得真好,我从未见过把细笔画画的如此细致逼真的人呢,当然,那些画师算不得。”她随后就道,“下回我请你来府里玩,你莫要拒绝呀,我也认识几个画画了得姑娘,咱们互相切磋学习,可好?”
她态度诚恳,窦妙便应了一声。
眼见她走了,吴瑞芝嘴角挑了挑,像是遇到很值得高兴的事情,看得会儿竹林便转身离去。
窦妙三人一路出去,到得寺门时,迎面就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像是等了许久般的走过来,把食盒递到窦妙面前:“妙妙,你饿了罢?”
?
☆、011
? 窦妙没料到王韶之会在这儿,但转念一想,已然明白。
不用说,定是窦余祐说的。
窦余祐于王韶之就是传声筒。
为了帮他,他是不遗余力。
窦余祐见到王韶之,笑道:“不想妹妹作画久了,叫你久等。”
王韶之道:“无妨,反正我也是来观景的。”
说是这么说,一双眼睛却不离窦妙。
但窦妙并不讨厌。
王韶之为人如何,她最是清楚,真是那等登徒子,她一早就叫窦余祐不理他了。事实上,对这世上的年轻男子,她基本都持否定的态度,唯独王韶之,她相信他。
几年的相处,不是白白浪费的。
“妙妙,现在已到午时,你也饿了罢?吃些点心填填肚子。”王韶之看着窦妙,见她穿身莲红褙子,月白撒花裙,衬得一张脸跟山崖间绽放的野玫瑰般鲜艳动人,这心就跳个不止,但想起她的性子,由不得往后退几步,生怕窦妙嫌他走太近。
窦妙摇摇头:“太热了,口干舌燥的,不想吃。”
王韶之忙道:“里头有卤梅水,正好解渴。”
“不太想吃甜的。”
“不止有甜的,咸的也有。”王韶之把盒盖打开,果然满满三层点心,什么口味都有。
窦妙没得挑剔。
王韶之从来就是这么细心。
窦余祐在旁边冷哼一声:“尽顾着妙妙了,你没给我带些吃的?”
王韶之道:“你也一起吃点心啊,我一只手哪里拿得过来?”
“你那些随从是死的?”窦余祐心道,偏心就偏心嘛,他喜欢窦妙,谁看不出来,还装呢!
要不是他通的消息,他今日能见到窦妙?
居然还不知道感谢。
窦余祐大踏步过来,拿了一块枣糕就吃。
王韶之才看到秦玉,笑道:“夫子,您也用一些,那边有石凳石桌,可以坐着歇息会儿。”
几人过去。
路上窦余祐道:“明玄大师大为夸赞妹妹呢。”
王韶之笑道:“妙妙就是厉害,不如咱们游船去玩一下,当是为妙妙庆贺?现是初夏,白河从早到晚都热闹的很,前几日永安长公主才在河上办了聚会。”
窦余祐摇头:“我去无妨,可妙妙如何去?除非爹跟娘同意。”
他们边走边说,到得林荫中,窦妙将要坐下,香附还未来得及动手,王韶之已经拿出一方帕子垫在石凳上。
“这样干净,不会弄脏你的裙子。”王韶之笑笑,他做得殷勤,但面上并无谄媚之意,很是自然。
窦妙也习惯他的举动,坐下拿了点心吃。
王韶之又把卤梅水取出来,在她手边先放一只雪白晶莹的玉碗,方才把卤梅水倒进去。
看得他伺候周到,窦余祐暗地里好笑。
要说这妹妹,嫁给王韶之定然会过得舒服,这世上,也只有王韶之对窦妙能有这样的耐心。
因作为哥哥,他都觉得妹妹性子不太好。
有时候真的任性。
唯有王韶之,他不嫌弃。
窦妙拿起玉碗喝了几口,只觉酸酸甜甜,十分可口,便笑道:“这卤梅水倒是不错,哪家做的?”
“这乌梅我亲手摘的。”王韶之道,“一早起来去了果园,没有比这更新鲜的了。”
窦妙问:“你那果园还种了什么?”
“什么都有,今年西瓜也是大丰收,你想吃,等到城里,我让人送过来。”
窦余祐咳嗽一声:“咱们家不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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