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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臣天下·朱砂引 番外完结 (水潋染)


  姜长乐听完急了,一下站起来对着传旨的公公理论道:“姐姐马上便要嫁人了,此时千里迢迢去长安作甚?朝中便无可用之才了吗?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哪有这样的道理!”
  公公被吓了一跳,连忙赔笑道:“我的好公主,皇上的意思奴才哪能知道呢?”
  “姐姐别急,我这就去找父皇去!”说罢,姜长乐便要去。
  叶习染紧紧拉住她,看了那明黄色的圣旨一眼,然后接了下来:“谢主隆恩,臣女领旨。”
  “姐姐!”姜长乐紧蹙眉头,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满是着急,嗔怪地叫叶习染。
  “圣旨已下,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叶习染平静的笑了笑,然后看向那个传旨的公公,道:“即然这样,我去。”
  公公眼前一亮,也不再佯装惶恐,对着叶习染俯身弯腰,心悦诚服道:“县主聪明。”

  ☆、第八十七章 战乱·红尘十丈

  叶习染在天色沉沉的夜里醒来,身下软红十丈,马车一晃一晃,这才让她意识到了,她接了皇上的圣旨,如今已经不在江都。
  好像做了一场冗长的梦,攥紧的手掌里全是冷汗,指节发虚。
  她梦到黄袍加身的萧渰,依旧是那样轻慢的眉眼,万人之上的王座上,手持玉玺号令天下,而姜洺澈却像,像只狗一样爬在地上,看不清面容,却是满身鲜血,发丝凌乱粘黏着干涸的血块,暗红色的,触目惊心。
  她一遍遍的安慰自己,不会的,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姜洺澈不是很聪明吗?他能够将自己的后路留的那么好,一定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对吗?
  马车内幽暗寂静,极其窒息的气息,叶习染伸手抹了额头的冷汗,马车好像忽然停了下来,没等叶习染反应,车帘就忽然被人掀起。叶习染心中一惊,条件反射的去摸腰间的短刃,那是许婺远交给她的,小巧轻便,充当防身的利器。
  短刃出鞘的片刻,掀开车帘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极轻极轻的女声,熟悉得很。叶习染谨慎的抬头去看,调朱拉着车帘,一脸惊愕地看着她,瞳孔里极浅的月色。
  松了一口气,叶习染收回手中的利器,虚脱的扶着马车。调朱低了低头,愣愣道:“我,我在外面听到声响,大人让我过来看看。”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小姐怎么了?”
  “无事,做了个梦。”叶习染看着周遭茫茫夜色,吐出气息。
  调朱怔怔的点点头,然后便放下车帘。脚步声轻轻响起,踩着落叶沙沙的声响,叶习染在车内听见调朱跟许婺远汇报的声音。此去长安,是由许婺远提及的,所以他也一同前去。虽是如此,叶习染还是不安心,每每看到许婺远看着她呆呆出神的时候,心里便说不出的恐惧,不知缘由。
  静谧的月光从晃动的车帘外偷偷照进来,留在了叶习染的眼里,流光溢彩,所以再也没能入眠。
  由于这次长安之行不能张扬,便没有带太多高手与随从,也没有通知途经驿站,奉命接待。许婺远带着十几个扮作家仆的侍卫,打着回长安老家的名号一路走来,与叶习染谎称兄妹。
  天快亮的时候,终于到了潼关的一个小镇上,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歇在了那里。连日的奔波赶路,不分昼夜,随行的侍卫们虽然都是些汉子,也早已筋疲力尽,只想找个能躺人的地方歇下就好。
  叶习染也不知怎么了,成天呆在马车里不动弹,不是吃便是睡,却还是困顿难当。这不,一到了客栈便歇下了,任谁也叫不醒。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房间里没有人,叶习染穿上衣裳就打开门走了出去。这间客栈有个后院,挺清净的,这边上住的都是他们随行的人,满身疲惫,所以这时候还都在睡觉。外面街上人声鼎沸,嘈杂的声音隔着后墙传了进来,热闹极了。
  “姑娘醒了。”
  有人在身后唧唧咋咋的叫,叶习染转过去,一花衣女子正立在堂前,眉目欢快,红袖燃香,却不是调朱,而是随行的另一名侍女,莺女。叶习染忽然黯淡了眼睛,也罢,这越靠近长安,调朱的笑容就越少。
  “姑娘醒了也不在屋里,不正眼看还以为姑娘被我给看丢了。”莺女拿了披风过来,一边系带子,一边耸着肩膀欢快的笑着:“这要是将姑娘丢了,还不知调朱姐姐要如何责难我,回了江都大抵也活不了。”她越想越好笑,便吐了吐舌头笑得越发欢快。
  她笑得那般欢乐,叶习染便随着她弯眉笑了笑,不言不语。莺女是梅园的浣衣侍女,叶习染不知是真是假,至少太后是这么说。可自打她进梅园的第一天,压根就没有见过这号人物。当时莺女被领到她面前的时候,还笑着打趣她贵人多忘事。
  可叶习染却真切记得,她不是贵人,没有那般健忘。
  正笑闹着,调朱抱着一沓叠好的衣服打长廊那头走了过来,低着眉目,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重重的模样。
  莺女一见她那样,便起了坏心思,她竖起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叶习染不要出声,放轻了脚步走到一边,待调朱靠近哇的一声跳出来,只见调朱犹如惊弓之鸟,一下便跳开一丈之远,怀里的衣服也散落了一地。
  她目光闪烁的看着叶习染和莺女,杏眼里闪烁其词,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有说,闭了嘴蹲下捡散落地上的干净衣服。莺女似乎也意识到玩笑开大了,便吐了吐舌头,蹲在调朱旁边帮她一起捡,不好意思的跟她道歉:“调朱姐姐,吓到你了吧?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知道你那么……”
  她想说胆小,却不知该如何说,所以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脸憋得涨红。调朱抬头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说了句没关系,便绕开她走了。
  莺女满心愧疚的走到叶习染身边,抿着嘴问叶习染:“姑娘,调朱姐姐不会真的生我气了吧?”
  “不会的。”叶习染安慰了她一句便走了,不再去看身后自相矛盾的莺女。
  这里虽只是潼关的一个小镇,可人来人往,也是十分热闹。他们住的这个客栈名叫人多客栈,名字很俗气,可开店的老板和老板娘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待人也热络,今早已经见过了。
  看到叶习染从二楼上下来,赵老板赶紧放下手中的活,笑脸迎了上来:“姑娘怎么起了?这是要哪里去?”
  叶习染一身素净的衣裳,单髻只别了一支碧玉簪,素面长发,没有过多的修饰,一派小家碧玉的清秀模样。她抿唇安静地笑了笑,如同开在暖风中的白花,“为了赶路兄长已许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菜,作为妹妹我甚是心疼,不知可否借厨房一用,好让我为兄长做两道家乡的小菜?”
  说完,她还腼腆的低了低头,光洁的额头羊脂玉一般的成色,眉目如画。赵老板看她乖巧善良,这副样子又实在讨喜,便答应了她。
  不多时,叶习染便端着两碟精致的家常菜出来,向赵老板表示了谢意后,便端着饭菜上了楼。
  走到许婺远的房间前,叶习染叩了叩门,没有人应声,她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许婺远正躺在窗边的躺椅上小憩,身上的衣裳还是整整齐齐的,眼眸半睁半合,连睡觉都这么谨慎。开门的吱呀声惊醒了他,他抬头往门口看来,叶习染对他赧颜一笑,“惊醒舅舅了。”
  “无妨。”他躺了回去,伸出食指和中指捏了捏眉心,这才坐起来。他看着叶习染在八仙桌上摆好饭菜,忽然笑出声,“今儿是什么日子,对我如此殷勤?”
  “这是什么话?外甥女特地来孝顺舅舅,倒成了献殷勤。”她佯装生气的蹙起了眉,“回去后我若告诉了子清,看她不好好整治你,说不定连芸生都不让你见,管保让你服服帖帖。”
  许婺远笑容一滞,伸手拿起筷子夹起青菜放到了碗里,然后悻悻的瞥她:“没大没小,子清是你叫的?”
  叶习染心里一惊,紧攥的手心里湿漉漉的,笑容中颇有些倥偬的味道:“快吃吧,饭菜都凉了。”
  许婺远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将青菜送入口中,嚼了几下,方才嘲笑的睨着她:“这饭菜铁定不是你做的,你做的绝对没有如此……如此……”他说着,身形忽然晃了起来,筷子从他手中滑落丢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的喃喃道:“这菜里,菜里……有……有毒……”
  “那不是毒,是药。”叶习染淡淡开口,神色如同白开水一般平静无波。
  “为什么……”许婺远怅然若失的看着他,目光中有深深刺痛,“我是你舅舅,我是你亲舅舅。”他很平静地提起,似乎不是在强调什么。
  “我知道,可是,在我没有弄清你的预谋前,纵使你是我舅舅,我也不能跟你走。”她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可紧握的手掌却泄露了她的惶恐。她在害怕,她害怕她做的事会后悔,那是最难受的事,莫大的讽刺。
  她不只在她做的饭菜里下了药,还在所有人的饭菜里下了药。这药是她临走时向王太医求来的,不过是寻常的昏睡药,想来精明如许婺远,也是因为对她没有丝毫提防。
  她低下眉眼,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嘟囔着说道:“舅舅,对不起。”然后从门口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深深看了许婺远一眼,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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