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岫脸更红了,烫着似的把手缩回来:“好,你还是骑马罢。”等菡玉下了车,又自言自语道:“确实太香了,还是不要同车的好……”昏昏沉沉把眼睛闭上。
车夫赶马在前,菡玉跟在后面照应。刚转出亲仁坊大街,车夫听见后面有数匹马追上来,回头一看,是东平郡王府的家奴截住了那位郎君,其中两个还是人高马大黄发虬髯的胡人。看到他回头,胡人将眼一瞪,吓得车夫一个哆嗦。
菡玉向家奴说了句什么,上前来对车夫小声道:“我有事先行一步,你自行将大监送回相府。大监若问起,就说我半途与你分道扬镳,自回务本坊了,不要提遇到过东平郡王家奴,明白吗?”
车夫连连点头,不敢多话。将车赶出去数十丈远,他未听见马蹄声跟上来,又好奇地回头悄悄瞅了一眼,正看到家奴们围住那名少郎君,胡人掏出一只一人多高的麻布口袋,将郎君整个套住抗在肩上策马而去,吓得他连抽鞭子一路狂奔,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杨大叔:干掉明珠来个吉温,干掉县主又来李岫,还男女间隔着来!再这样我要暴走啦!
☆、第四章·莲露(3)
安禄山听胡奴回来禀报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回头见杨昭还半眯着眼倚靠柱子坐着,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时不时地挪动身子,显得焦躁不安,是刚才中的迷香药酒的劲头还没有过去。
他过去笑着对杨昭道:“舅舅一定是累了,到内院去歇息罢。东厢第三间,甥儿让下人备好了软褥温床,请舅舅移步。”
杨昭霍地站起,身子晃了一晃才站稳。“东厢第三间……”他急匆匆地大步朝外走去,甚至忘了同安禄山客套。
路上碰到一名郡王府的小厮,杨昭走得摇摇晃晃,差一点和他撞上。那小厮扶住他问道:“杨侍郎这是要往哪里去?小的送您过去。”
杨昭模模糊糊地道:“郡王……寝卧……”
“郡王不在花厅宴客么?您要去他的寝卧?”小厮转念一想,东平郡王称杨侍郎为舅舅,或许对他比一般宾客更客气,让他睡在主人院中也说不定,便扶着他欲往北面内院走,“郡王住在那边。”
接近内院,杨昭却又道:“东厢第三间……第三间……”
“东厢?您来的那边就是啊。”
杨昭推他一把:“东厢第三间,郡王给我准备了好东西呢……我这就过去……”说着踉踉跄跄几个大步,直往北边而去。
“您走错方向了,东厢房在这边呢!”小厮追上他拉住,把他扶到东厢第三间前,“就是这里了,侍郎请进。”
杨昭止住他:“你不许进去,去给我拿点热水来。”末了又神神秘秘地对小厮一笑,“拿来就放在门口,速速离开,可别趁机偷看!”
小厮应声退下。
杨昭推门进去,迎面而来是扑鼻的浓郁香气。他掩住口鼻,关了门来到睡榻前,见红纱帐后被子高高隆起,掀开来却是两只枕头。他四处看了看,未发现异样,蹲下身在桌底搜寻了一番,从榻下拉出一团衣物来,正是菡玉的绯色官服。他凑到鼻前一闻,那浓烈刺鼻的香气让他急忙转过脸去,把衣服重又塞回榻下。
“下了这么重的药还能动得了,菡玉啊菡玉,你究竟是定力超群,还是根本就不是寻常人?”他想起刚才厅中香气弥漫时菡玉镇定自若的模样,摇头苦笑,转身把门从里面闩住,从窗子里跳出去,将那窗子虚掩着,借着夜色悄悄往北边而去。
杨昭藏身围墙旁的树丛中,远远地看见内宅院门,就听那边人声忽起一片嘈杂,仆役家奴全跑了出来,乱糟糟的“抓刺客”“保护郡王”的呼喊声。身后不远处的围墙外也很快有士兵聚集起来,动作轻巧有序。
安禄山果然谨慎,随身也带这么多卫兵。他从树丛中站起,贴墙往前去一段,眼见一条纤细的黑影从内宅飞奔过来欲翻墙逃走。他中途将那黑影截住,昏暗中看不清彼此,黑影扬手一剑便向他刺来。
“住手,是我!”杨昭闪身避开,低声喊道。
那黑影停了手,却不说话。
杨昭又道:“墙外有士兵守卫,从这里出去只会自投罗网,回东边去!”
黑影握着剑,既不说话也不移动。
他不由气恼:“你还怕我认出你?我若不知道你是谁,还会在这里候着?还不快跟我走!”
黑影这才开口问道:“墙外有多少人?”正是菡玉的声音。
“拿下你绰绰有余了。”杨昭不由分说,拉着他绕道沿来路往东厢那边回撤。追兵眼看刺客往西墙逃窜,未料到会回头东走,一时还没有人追到东厢这边来。
菡玉似乎受了伤,行动不太利落,杨昭半扶半抱着他潜回东厢房,从窗子里跃进房内。进屋借着烛光才发现菡玉左肩挨了一刀,穿着黑衣看不清流了多少血,但从衣服上那条一尺多长的口子可以想象出伤口有多深。
杨昭皱眉道:“这么重的刀伤,必须先止血。”上前欲察看伤口,却被菡玉避开:“不碍事,我自己来。”
杨昭手举在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菡玉撕下衣角草草包扎了一下,提起剑道:“此处非久留之地,他们迟早会搜到这头来的,还是趁现在人都在西面赶紧出这个院子。”
“出这个院子?难道你刚才没看到四周全有士兵把守么?安禄山入京带了数百精兵,陛下派同等禁卫值守王府,四面全有守卫。”
菡玉一愣:“我……是被蒙着头掳回来的。”
杨昭冷笑道:“连退路都不想好就贸贸然地来行刺?”
菡玉咬牙道:“我没打算要逃脱。”
“倒是视死如归,但你也不想想安禄山是什么人,怎会连这点自保之力都没有?别说他和李林甫这样惹人忌恨仇家众多的重臣,便是我,遇上的刺客两只手也数不清了,哪一个不比你武艺精湛?他们可有一个行刺成功的?”
菡玉无言以对,低头道:“是我太过轻敌大意,这会儿说什么也没用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脱身。”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了响动,刀兵碰撞火光摇晃,必是西边没抓到刺客,往东面搜过来了。
菡玉持剑起身,被杨昭按住:“你现在有伤在身,突不出去的。”
菡玉问:“不出去,难道在这里坐以待毙?”
杨昭道:“这是我的房间,你就留在这儿,我自会保你无恙。”
菡玉仍要起身:“你与此事无干,我不能无端牵累你。”
“谁说我会被你牵累?”杨昭按住他肩,“你记住,我俩原本就在这房中,从未离开过,也不知道北边发生了什么事。你依我说的去办自可以化险为夷,好过硬拼硬闯白白送命。”
菡玉问:“你有什么办法?”
杨昭拿过他的剑塞进榻下角落,又把他藏在榻下的官服拉出来,一边撕一边吩咐:“把你那身夜行衣脱下藏起来。”
菡玉依言脱下,团起来也扔到榻下角落里。他仅着一件素白中衣,左肩处还开了口子,淡红的血水洇湿染红了白衣。
杨昭把他的官服撕得七七八八,零零碎碎地抛在床前地下,又把自己的外衣也脱下来扔在地上。菡玉跟在他身后问:“到底是什么办法?我该怎么做?”
杨昭道:“原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指红纱帐后的睡榻,“到榻上去,把衣服脱了。”
菡玉下意识地护住胸前:“什么叫原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怎样?”
杨昭挑眉看他:“你被下了药送到我房里,你说我们俩这会儿原本应该在做什么?”
菡玉立即道:“不行!”想起方才在花厅里被他“非礼”的经历,仍觉心有余悸。那时他定已有所察觉,故意在安禄山面前演了一出戏,现在一应一合瞒天过海。
但是……就算演戏假装,也不能用这种方法!
“小声点!”杨昭伸手来拉他,“只是装装样子,不会真的那样的……噢!”他手腕上被劈了一掌,吃痛缩回,怒瞪菡玉,“我是在想办法救你的命,不是跟你玩闹!”
菡玉见他气势汹汹地向自己逼近,后退几步,竟转身想要逃跑。杨昭伸手一抓,正抓住他受伤的肩膀,菡玉身子一软就被他抓了回去,硬拽着往榻上拖。
菡玉拼命挣扎,一边大叫:“不行!放开我!”
“不许叫!有人来了!”杨昭一手攥紧他的胳膊,一手捂着他的嘴,把他倒拖到榻前,任凭他手舞脚蹬就是不放。菡玉手碰到榻沿,死死扒住不肯上去。可他身子单薄轻飘,杨昭双手一提就把他举了起来,面朝下往榻上一扔,摁住他肩背,腿压住他后腰,菡玉更是动弹不得,只余手脚凌空乱挥。
“我这张脸是别想要了!”杨昭也累得气喘吁吁,气急败坏地骂道。菡玉还在左摇右晃地挣扎,他索性也爬上榻去,两腿跨坐在他身上,把他压得严严实实。这才一手按住他肩膀,一手抓了他后领,欲将他上衣扒下来。
杨昭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他们正以多么亲密的姿势紧贴着。此刻被他坐在身下的是仅隔一层薄布的纤细腰身,再往后,那微微凸起的柔软……他有片刻的心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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