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榆也不言语,止不住的笑了起来,也难为他能把那么文秀的一张脸,笑出十足十的傻气。
玉蝉在外头踮着脚尖往里面瞧,肩头被玉玦拍了一下,嗔道:“瞎看什么呢……”
玉蝉吓了一跳,拍了拍心口,小声嘟哝着:“怎么没动静呢……”话音未完,只听得里面爆出一阵开怀笑声,吓得她一抖。
随而听到陆问薇的声音道:“嘘,小声……”
“好好好,小声小声……”
玉玦等人皆是相视一笑,各自退了下去。
陆问薇好笑的看着叶榆握着粥碗的手还在抖,只得自己接了过去,被他这样一吓似乎连胃口都给吓好了。
叶榆扬起的唇角一直没有落下,像是在跟她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么快呢,还想着等两年,没想到这小家伙这么心急了。以后可由不得你往日那样忙了,手头上的事都给我放下来,别做了,好好养身体才是正经。”
陆问薇乖顺点头,问道:“侍卫处那怎么样?”
叶榆揉了揉她发顶,道:“挺好,不要分心管东管西了,刚刚说的可听见了?”
陆问薇应了声,不由得也跟着扬了唇角,闷在心里一天的愁绪也渐渐消失了。在这之前,她有那么多忧虑,怕自己不能做一个合格的母亲,怕养不好这个孩子……可如今,她却是放宽了心思,无论如何,这孩子都有一个那么疼爱他的父亲在。
夜色,凉如水。
叶榆肩上披着外袍,今日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把陆问薇哄睡着后,自己反而睡不着了。
他到了院子里,见玉玦手中抱着水盆,在院中倒水,便招手示意她过来。
玉玦诧异的看了眼主厢,问道:“姑爷还没睡呢?”
叶榆点头,拢了拢肩上的袍子,压低了声音免得吵醒屋里人,道:“今个儿早上是怎么回事?”
玉玦一怔,有些犹疑道:“姑爷怎么这么问……”
“她就是这样子,什么都喜欢往心里头闷,你是她的大丫鬟,若是跟她一样,岂不是只能看着她把事往心里头压?说说吧……”
玉玦抬眼看着叶榆,见月色投递在他身上,反而使得整个人温和的有些不真实。她想了想,垂首道:“姑爷,今个儿姑娘是在祥乐居昏倒的……”她把孙氏的话大致说给叶榆听。
叶榆眉头微皱,抬手对玉玦道:“知道了,平日我不在都要靠你看顾着些,特别是如今你家姑娘已有身孕,不好再应对。”
玉玦忙道:“姑爷严重了,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
叶榆颔首示意玉玦早些回去休息,院中静悄悄地,月透芭蕉疏影,他独自一人站了许久。
☆、77|6.25|
早上雾水重,不过是从青漪苑走到祥乐居来,叶榆头发上已经半湿了。
挑帘进去,丫鬟宝琴正端着铜盆往屋里去,见是叶榆她神色略有几分惊讶,忙屈膝一礼道:“大公子,您怎么来了?”
叶榆抬手示意她起来:“来给夫人问安,可曾起身了?”
宝琴回道:“这会儿太早,夫人应是还不曾起来的,大公子,要不我替您过去传一声?”
叶榆颔首,在外厢里寻了处坐下,对宝琴道:“也成,你去吧。”
不多时只听得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再稍候一会儿,就见孙氏还带着半面睡容从里头出来。待看见外头叶榆已经一身玄衣侍卫服坐在外面,长发束起,露出脖颈修长,眉梢似乎还沾染着些许露水。或许是因为身着玄墨色,倒映衬得整个人沉稳了很多。
孙氏乍一看只觉得眼睛都有些花,这还是她那个每天里斗鸡走狗,吊儿郎当的儿子么?不待她再度仔细打量一番,只见叶榆起身一礼,道:“母亲起来了?儿子请母亲安。”
孙氏点头应着:“好好,这倒是稀罕了,你可是有些日子没往我这里来了吧。”
叶榆垂首道:“是我疏忽,没能常来给母亲见安。”
孙氏轻哼一声,看着叶榆袖口上的文雁,问道:“你不是在侍卫处补了差,怎么这会儿跑我这里来,还是快些去,省的误了事。”
叶榆含笑道:“不急,时候还早。今日来母亲这,倒是有几句话要同母亲讲。”
孙氏闻言沉了脸道:“哼,你今个儿来可是为了你那媳妇?难不成你要跟你老娘兴师问罪?”
叶榆手中茶盏掩了半面笑意,说话却是不急不缓道:“母亲严重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兴师问罪,问薇如今有了身孕,叶家也算是将有子嗣延绵,母亲疼她还来不得,又怎么会为难她,是也不是?”
孙氏绷着脸,半晌点了头道:“叫下人都好生伺候着,我一个做婆婆的难不成还会跟有了身子的儿媳妇过不去不成?什么话……”
叶榆颔首又道:“青漪苑那边我自会命人精心,不过今日来倒不是只为了这事,另有一事要同母亲说。”
“什么?”
叶榆垂眸浅笑道:“如今我眼看都是要当爹了,可是二弟却还未曾成亲,他年纪也不小了,母亲难道不该为他的亲事琢磨一二?”
孙氏一听这话,也上了心,忙道:“这事我早先里就一直在琢磨,你也是知道的,你爹那人向来对家里头的事不怎么上心。我想着怎么也得给你弟弟相看个大家闺秀才成,万不能委屈你弟弟。”
叶榆见孙氏一提到叶均就开始滔滔不绝,心里头也是好笑,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这肉是长到哪了?不过这样也是正合他意,便顺着孙氏的话道:“是得好好选选,母亲你且想想,老二哪不好?模样出挑,性情温良,又有才学,若是对方门户太低,配不上咱们不是?可要是对方门户太高……您也知道的,这高门贵女个顶个的娇生惯养,脾气大,又不懂得温柔小意,到时候对方门户太高,若是两相争执,只怕就连老二也得跟着受委屈……是不是这个理?”
孙氏被叶榆这样一说,瞬间满面纠结,眉头都拧成了一团。这说的……相当有道理啊。
叶榆看孙氏这幅模样,暗自点头道:“那就要好好挑拣挑拣,谁家的姑娘合适,一定要模样好,性情好,家世好,又乖巧温顺懂得伺候人的。哦,对,还要有福相,能替咱们老叶家绵延子嗣,开枝散叶。顺带着要看看这姑娘家中兄弟姐妹如何,莫要有什么插科打诨之辈,若是他们兄弟有不足,少不得要拖累咱家老二……”
孙氏脸都白了,瞬间觉得任重道远。
叶榆挑了衣袖起身,对孙氏道:“母亲,您且好生想想吧,可要早些给二弟娶个好姑娘进门来,我这做哥哥的还等着喝喜酒呢。”
孙氏一脸愁绪,木然点头道:“是是是……得尽快了……”
叶榆拱手一礼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往侍卫处去了,母亲先想着,儿子就先退下了。”
孙氏还兀自沉浸在给自己小儿子娶媳妇这个大难题上,随意挥了挥手让叶榆退下了。
叶榆看着孙氏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道这下好了,可是有的忙了,这条件逐一筛选下去,叶均想娶到媳妇,猴年马月吧……
刚刚起床来的叶均连打了几声喷嚏,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
陆问薇破天荒睡了个懒觉,一直到了几近午时才醒来。松软的被褥让人一时间也不想起身,习惯性往身旁看去,叶榆却是早就走了,待想到昨夜耳鬓厮磨的一番交心之言,心头也是一阵暖意。
在床上兀自赖了会儿,陆问薇这才起身,挑了床幔见玉玦正在外头候着。
“姑娘可是醒了?”玉玦忙上前,见陆问薇要起身便去搀着。
陆问薇轻笑着推开她道:“哪有这般金贵,倒是连两步路都走不了了?对了,夫君是什么时候走的?”
玉玦回道:“姑爷起的早,不到卯时就起了,用过饭后好像……往祥乐居去了一趟。”
陆问薇闻言一顿,微微皱了眉头道:“去祥乐居,做什么?”他往日里又不怎么过去,好端端怎么会起个大早,往那里去。
玉玦有些犹豫,想到叶榆昨晚问她的话,思量再三,还是跟陆问薇坦然说了出来。
昨天在祥乐居的事,陆问薇特意瞒了没有告诉叶榆,一是这种内宅之事她本不想叶榆插手,特别是婆媳之间的嫌隙,叶榆一面作为儿子,一面作为丈夫,必然尴尬。故而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叶榆因此烦忧。她能应付过来,何必拖着叶榆一道下水。二是怕叶榆弄巧成拙,若是叶榆肯一心向着她,那她自然是心下感动。但若是因此当即在孙氏面前闹得不愉快,别说缓和问题,那势必是火上浇油的效果,反倒不美。
如果叶榆为她出头,那就别指望孙氏能让她安宁了。
越想起来,她心下越是不安稳,不由得摇头对玉玦道:“你去那边看看吧,若是有什么情况,直接回来同我说就是。”
因这几个月虞美人刚刚起步,章程账目都需细细敲磨,时常是忙的一坐便是一日,腰背酸痛不已。
现在想来确实让陆问薇有些懊悔,早知腹中已经多了个小的,哪里还敢这般熬着。越想心下越有几分歉疚,坐立不安下又命玉蝉去找郎中来,昨日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阵脚,却没来得及好好询问,今日怎么着也要把郎中唤来细作诊断一番,若是有什么不妥,也好及时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