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问薇闻言摇了摇头,但笑不语。这让叶榆更是心生疑惑。
管事连生瞧不下去了,无奈笑着开口道:“姑爷有所不知,这园子可是姑娘一手绘制所设。”
叶榆闻言万分惊讶,这般巧妙的设计竟是出自陆问薇之手?他向来知道自家老婆大人聪慧于经商之道颇有天分,难道居然还是个隐藏型园林设计大师?
陆问薇见叶榆瞠目结舌的惊讶模样不禁笑着嗔了一眼管事连生,之后才对叶榆道:“不过是幼时闲来无事,涂涂画画所制。后来被父亲瞧着有趣,便当真重新按着我那涂乱之作翻修了园子。”说到这她心头也是感慨万分,幼年之作,父亲却当即动工,虽然这园景尚且可以,但未尝不是父亲对她独一无二的宠爱。
叶榆刚刚从那管事连生的话中回过神来,便听到陆问薇口中所谓的“幼年之作”再次震惊到了,他往管事连生那看了一眼。果然,陆家管事脸上一副掩盖不住的自豪模样,挺直了腰板,满面春风道:“这园景是姑娘七岁那年所作。”
陆问薇有些无奈的瞧了眼连生叔,平日有客人来,若是哪位客人表现出喜欢陆家园景的模样,他便会半含蓄半自豪的说出姑娘七岁之作云云。不过大多数客人可都是一笑了之了,若是说陆家姑娘有这份得天独厚的天赋也就罢了,可这七岁所做怎么听都像是有些水分了。常常会觉得不过是推崇自己独女,才说出的话,是真是假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叶榆心头虽然感到惊讶,倒是不会觉得陆家管事有夸大,他伸出指尖拂过身旁的一株玲珑矮木,感慨道:“夫人心思巧妙,这园景至精至好且不奢。七岁稚龄便能出此之作,当真是令我大开眼界。”老婆是顶级天才园林设计师,好自豪怎么破!
陆问薇见到叶榆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惊叹,也不禁勾了唇角,伸手轻扯了下叶榆大氅的广袖道:“待会儿若有空闲,我带你仔细游赏一番,眼下还是让连生叔带路先去父亲那贺寿吧。”
叶榆自知不得再次留候太多时间,当务之急是给岳父庆贺寿辰才对,两人便再度绕过园子往最里面待客的厅堂而去。
陆府,云深厅。
陆问薇跟叶榆刚刚走到那园子前,远远就看到丫鬟仆役们往来匆匆,手中一应或端或捧银木托盘,上有瓜果点心清茶等。丫鬟们俱穿着鹅黄小袄裙,一个个眉目清秀,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小厮们也都穿着青色的袄衫,来往匆匆间,使得陆府别有一番清新自然之感。门前便这般热闹,想必里面也是亲朋皆在的热闹景象。
几个从大堂里刚刚出来的丫鬟不知如何就凑在了一起,小脸都似苹果般红扑扑的,交头接耳的在说些什么,就连陆问薇跟叶榆来了,都没有看到。
只听得其中一个小丫鬟问道:“刚刚过去的真是就是楚公子?”
旁边的圆脸儿丫鬟使劲点了点她的肩头,语气中充满了激动:“那当然!我可看的真真的,就是楚公子!”
“天呐,楚公子当真是比传闻的还要丰神俊秀,一表人才。”一丫鬟掩唇惊呼,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彩。
另一个丫鬟用手肘捣了捣她:“嘘,小声点。”
那被示意小声的丫鬟跺了跺脚,西子捧心道:“待会儿奉茶的时候,你们不要同我争抢。”
圆脸丫鬟不乐意了:“凭什么,你刚刚那位子我可瞧得清楚,离楚公子最近了,奉茶也该我去才是。”
那提醒同伴小声的丫鬟也忍不住了,连连皱眉道:“你们刚刚都见过了,我还不曾见过一次呢!如何说,也该我去才是。好妹妹们,就让给我一次吧。”
几个丫鬟嘀嘀咕咕的谈话,尽数落在了陆问薇跟叶榆耳朵里。无论时空如何变迁,多数少女们对男神的推崇都是不会改变的。
连生见这几个小丫头口无遮拦不禁变了脸色,重重咳嗽了一声。
那丫鬟们原本正争的不可开交,乍一听见这声咳嗽都刷的一下白了小脸,猛地止住了谈论,朝后看去。见是连生管事,身旁还并肩站着两个气度斐然的人。有个小丫鬟回过神来,忙垂头一礼道:“姑娘……”
这一声让其余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一个个忐忑不安的忙福了礼。这群小丫鬟年岁不大,都是十四五的模样,平日里做事倒也乖巧勤快,可偏偏性子个个跳脱。
连生管事脸色有些不善,不过眼下宾客皆至,也只能皱眉喝令她们几个先下去。小丫鬟们惴惴不安的再次行了礼,这才垂头赶紧离开。留下管事连生有些歉意的看着陆问薇跟叶榆两人道:“是我平日里太纵容她们几个了,姑娘姑爷莫放在心上,我自会带着他们领罚。”
陆问薇只是道:“丫鬟年岁尚小,多加管教才行,省的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连生叔也不必过多自责。”
连生忙应下,心道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想到刚刚丫鬟们口中的楚公子,再看到陆问薇神色并无半分动容,连生管事还是忍不住在心头轻叹一声。
☆、46|5.17|
云深厅前,还不待进门去,便能够听闻里面传来得笑谈声声,气氛很是融洽模样。有窃窃私语的女眷声音,也有爽朗的男音交谈,还有孩子老人的声音,倒是热闹的很。因眼下还不曾开宴,都是要来此先跟今天的寿星见礼的。
连生走在前头,入门的时候朝里面开口宣道:“老爷,姑爷和姑娘来了。”
这一声下去屋子尽数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往外头瞧去。只见门前有两人并肩踏入厅堂之中。此时外面的日头升起,天色晴的正好,照耀在来人身上,却似给他们淋上一层薄光,令人有些睁不开眼睛。众人眯着眼睛待再次仔细看,这才恍然看清楚来人模样。叶榆夫妇两人皆是一身华服,叶榆身上的朱红团花暗纹大氅跟陆问薇外头那件大红广袖茶花长褙子两相辉映,越发显得浓烈夺目。叶榆容颜很是瑰丽,尽管失了几分男儿英朗,好在他心中并无龌蹉沟壑,一双眸虽是媚艳却犹如点漆,浑然通透。无论是偶然一瞥,还是细细品赏,都只会令人发自内心感慨其美姿容。
叶榆容貌虽无暇,却不会令一旁的陆问薇失了颜色。反之使其一如红莲并蒂,明眸皓齿,仪静体闲。若是仔细说来,陆问薇容颜明艳,但胜在气度温婉,将那略有尖锐的妍丽消磨掉几分,正是多之则过,少之则缺,如此正好。年轻的夫妇始一进门来,便令厅堂上失了几分颜色。似将所有光华都笼在周身,令人目不转睛。尽管厅堂上不少人并非第一次见到此二人,但却不知为何,今日两人看起来格外夺目。
关于陆家独女跟叶家长子的婚事,在座都是知晓的,但凡是个有心的,都晓得这桩亲事中的龃龉。是福是祸,是喜是悲虽然大家都不是当事人,但谁没有揣测个一二三出来。这般一揣测,自然也就有各种版本相应而生。其中最权威、流传最广、也最令人信服的说法就是,叶家嫡长子是如何如何纨绔,陆家独女过的是如何如何不尽人意,当然这其间要省略掉好几千字。
但多数人总是对这种桥段津津乐道,更甚者会抱着看笑话的姿态。但无论之前是否会有这种小心思存在,但凡见到叶榆夫妇两人的这一刹那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何为天造地设。除此之外,竟是再也想不到别的词章去形容那两人并肩而立的风华。
叶榆自然没有思量这么多,他一踏进门便发觉厅堂所有的人都止了声音朝他们这边看来。接着便是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不同或是相同的神态来。他大致一扫后,便将视线落在正堂之上的人。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身姿欣长,白面长须,眉清目朗,颇有一副儒雅姿态。若是细细打量,倒是能瞧得出陆问薇眉目间跟其有几分相似之处。若是无错,这便是陆问薇的父亲,他的岳父大人,陆家的家主陆启之。
“薇儿,你可算是来了。”陆启之原本从容的神态在见到女儿进来的一刹那变得有些激动起来,他原本坐在那黄花梨木精细雕琢的藤椅上,此时却是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往前倾了几步,眸子里尽是一览无余的思念和怜惜之态。而陆问薇秀眉也不由得微蹙,眼睛一热,张了张口,终是轻咬下唇,忍住喉中哽咽和鼻端的酸涩扯出一个笑来,开口轻唤了声“父亲”。
叶榆原本先说的话,却是都咽回肚子里,瞧着父女两人的神态低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陆启之也只是瞬间的失态,待听闻女儿轻唤父亲之时,已是恍然想起如今厅堂宾客皆至,这般却是不妥。陆启之收敛了激动神态,这才含笑瞧着上上下下仔细瞧了眼宝贝女儿,不知是不是父女连心,他只觉得女儿跟从前大不一样。
不过顷刻,叶榆和陆问薇已是到了陆启之跟前。陆问薇双手叠于身侧,一双眸子里笼着几分雾气,唇边也带了几分小女儿般乖巧浅笑,盈盈下拜道:“女儿来迟,还望父亲莫怪。今日父亲大寿,女儿在此先祝愿父亲身体康健,福禄延绵。”
陆启之忙扶起女儿,反复点头道:“好好好,你能回来与我祝寿已是大好。”陆问薇是他与已故爱妻的唯一血脉,更是他一手带大的女儿,那个从小腻在他身旁的小姑娘,那个聪慧可人的少女,那个温婉端庄的闺秀,那个无论何时都是他独一无二的明珠。这是他的女儿,他的骄傲。思及至此,陆启之又免不得心头一阵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