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听了陆问薇这般说,神色才缓和下来,看到陆问薇身后的丫鬟玉玦手中却是捧着抄录好的经书,这才无话可说。回过头对茱萸道:“你这丫头也沉稳一点,别没事总是缠在榆儿身旁,榆儿身体刚好,郎中都说要静养了,你这般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虽说你是丫鬟出身,但好歹也开了脸做了主子房里的人,规矩总是要懂得!”
茱萸被孙氏说的满脸通红,她本来是叶榆身旁的贴身大丫鬟,如今成了主子的妾也算是飞上枝头了。她最是恼怒别人提她丫鬟出身,这让她觉得很是丢脸。如今孙氏不禁说她丫鬟出身不懂规矩,还当着叶榆跟陆问薇的面这般说,着实令她感到羞恼。但孙氏是夫人,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垂头极不情愿的应下。
叶榆见三个女人可以凑为一台戏,便不再跟着搭话只是道:“母亲先进来说话吧,别在这站着了。”
陆问薇这才跟在孙氏身后走向屋中,屋中的布置极为鲜亮,这也跟叶榆平日里的喜好有关,这屋中皆是红帐金饰,极尽奢华。其实从往叶榆屋中的金镶玉饰大小摆件远比这要多,不过被叶榆偷摸拿出去兑了银钱,拿去赌了。
“母亲您喝茶。”叶榆倒了杯茶递给孙氏。
孙氏接过茶盏重重往桌案上一掷,拍着桌子道:“少来这套,你先说说那孟青瑶,你准备怎么处置?”
叶榆一怔,怎么处置?何止是孟青瑶怎么处置,这几个妻妾他都不曾想好怎么处置。
孙氏见叶榆不答,以为他心头还惦记着那个扫把星,不禁拍着大腿道:“就说你是被那妖精迷了心肝,那个祸害不能再留在家里了!哪来的给我送哪去!听到没有!”
陆问薇站在一侧不语,事发的真是突然,她不曾想孟青瑶竟已经到了要被扫地出门的田地了。
茱萸见状忙道:“爷最是听夫人您的话了,夫人莫要气着了,爷就是一时还没想好不是。”对于赶走孟青瑶这事,茱萸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毕竟她本以为来了个同盟,谁知道同盟这般倒霉,刚刚进门就出了这档子事。
“她已经进了叶家的门,当日里儿子曾宴请宾客众多。孟家虽败落,但孟家清名还在。咱们这般将人家闺女刚抬进来就给撵了出去,落得也是咱们叶家的脸面。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家是有多不靠谱,这般戏弄清贵名门。”叶榆思量了一会儿,还是如实说道。孟青瑶一介女流,他对这刚刚进门的妾虽无感情,可到底还是没办法眼睁睁的见得一个如花女子落得这个下场。
孙氏一听叶榆这般说,自己也是有些动摇了。她别的事情不怕,最怕的就是在这权贵云集的京都落了体面,但对于孟青瑶她依旧心存忌惮。这女子这般不祥,若是给叶家带了灾可要怎么办?
陆问薇倒是知道孙氏所料不错,叶家最后的败落跟孟青瑶倒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她倒不介意孟青瑶被扫地出门,一个女子若是真被这般以扫把星的名义赶出去,这辈子基本上也就毁了。只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孟青瑶真的就能这样消寂了?陆问薇觉得此事不好说,依着她对孟青瑶的了解,绝不会这般简单就了此一生。
让陆问薇有些诧异的是叶榆的对答,竟是句句扣紧了孙氏的心理,不急不缓不骄不躁的说出这番话来,这跟平日里的叶榆不一样。若是搁在从往,叶榆觉得要气得跳脚,然后大声跟孙氏呛起来。莫不是进了水的脑子,反而好用了?
孙氏沉吟一会儿道:“这还动不得了?那该怎么办?榆儿媳妇,这事你怎么看?”
陆问薇见孙氏把事问到她头上,便说道:“夫君的说的有理,叶家在京都也是有脸面的门户,若是这般直接给孟家把出了门的闺女送回去,丢脸的不仅仅是孟家,也跟叶家脱不去干系。只是神佛鬼魅之事,本该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母亲既然觉得那孟氏不祥,何不将她放于佛堂中,是生是死,一切皆有佛祖定论。”
依着孟青瑶的性子,若是真的出了孟家门,恐怕绝对不是能就此消停的。到时候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大肆宣传一下叶家的无情无义,叶家也是没了脸面。再多想一步,将来孟青瑶离开了叶家,攀附上别的高门,又朝一日东山再起,难免是祸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运道这种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到时候孙氏难免心生怨怼,况且叶榆有相护之心,她送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孙氏听闻此言,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再看陆问薇时也顺眼了不少,这儿媳虽是出身不好,但倒也是个明事理的,这般想着便对叶榆道:“那就按着你媳妇儿说的这样吧,把那府里最西面边角的那处院子给孟氏腾出来,给她置办成佛堂。那扫把星必须得由佛祖镇着才好,免得晦气散出来祸害了咱们家。跟那孟氏说,没事别总出来,安心礼佛才是。”
叶榆微微皱眉,那孟青瑶才十六岁的年纪,搁到现代还是个高中生,难道真的让她因此青灯古佛?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至少要比被撵出去要好。
“既然如此,那便按母亲说的去办就好。”叶榆先应了下来,思量着等以后有机会,再好好安置那个小姑娘吧。
只可惜孟青瑶此时还不知道,她自己个儿千方百计要嫁入叶家,刚进了门,却是落得被禁于佛堂之中。
☆、第10章 拙计
叶榆转着手中的杯盏,无视着身旁茱萸时不时抛过来的娇媚眼神,对孙氏道:“儿子这次落水后,近来总觉得有些许头疼,怕是要静养几日才好。”
孙氏一听这话,忙道:“说的是,那郎中也是这般说的。这几天你先什么都别想得,好好休息几日。”
叶榆点头道:“多谢母亲体谅。”
孙氏转过头跟身后几个桑榆居的丫鬟说道:“这几天都好好照顾着,若是有人来,便挡了回去,你们大公子要静养。”
丫鬟们纷纷应下,茱萸有些不悦,但也不敢多言。
陆问薇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叶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叶榆似乎是在躲避些什么,静养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叶榆似有感应般偏过头去,正对上陆问薇的眼神,心头一跳忙转回头去。他之所以用休养的借口,不过是因为他总觉得自己还不曾完全准备好,至少此时的他还不太想接触这一大家子,他需要些时间。
孙氏看了眼陆问薇道:“你是榆儿正经过门的媳妇,虽说抄诵佛是好的,但最主要的是在身旁的好好伺候!两处住着算哪档子事?”对于陆问薇孙氏依旧是看不过眼,可再怎么说也是叶家的人了,如今儿子身子不适,这做媳妇的总得在一旁照顾。
陆问薇闻言道:“是,媳妇儿晓得。”
叶榆一听这话,忙摆手道:“不必不必,独自一人才安静,即是静养,便不用人在一旁伺候了。”
陆问薇含笑不答,孙氏见儿子执意一人,便也就由得他去。又好生唠叨一番,这才回她的祥乐居去。
陆问薇起身道:“夫君好生静养,妾身定会日日抄录经文,为夫君祈福。”
叶榆掩袖轻咳:“抄录经文也可,只肖注意适度。”说完他自己都有些微怔,他本不想多言。多言多失,他这种换了芯的人,最好还是少些言语为妙,况且他前身对这个妻子印象并不多,是从未曾有过这样的交流的。话说的微妙,却不是不知不觉从口所出。
陆问薇面色不改,似乎并非有半分疑惑,只是垂首一礼道:“妾身不打搅夫君休息,先告退了。”言罢边转身离去,叶榆不对劲,陆问薇在心底有了这样一个想法。
告辞了叶榆后出了正屋的门,偶然瞥见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
“姑娘怎么了?”玉玦见陆问薇顿住脚步问道。
陆问薇向窗下渡步而去,微微俯下身子捡起飘落的一张宣纸。纸上用墨水涂抹了多遍,上面很是凌乱。偶有滴落的墨水团印,上面的笔记也歪歪扭扭,看起来落笔十分生涩。
“姑娘,这是?”玉玦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陆问薇手上的宣纸。
陆问薇看了会儿,勾唇一笑将宣纸重新丢回地上:“不过是废纸一张罢了,走吧……”被涂抹凌乱的纸张从陆问薇指尖飘落,重新跌回了方才的位置,安安静静的躺着。
今夜月色撩人,恬静安谧。眼下已是九月末,天气褪去了燥热,到了夜里时常会起了凉风阵阵,吹得人倒是舒爽。
陆问薇手中持了一只暖玉磨制的玉觥,觥中盛了暗红色的葡萄酿。这仿古的玉觥造型十分精巧,杯腹椭圆,杯上有提梁,底有圈足,雕刻了兽头形盖,杯身有暗云纹。其材质为暖玉,捧在手心带着微微温润的暖意。这也是她的陪嫁物之一。
此玉觥极为珍贵,本为一对。对酌的玉觥,只有陆问薇用来独酌,却是可惜。
陆问薇微微晃了晃手腕,杯中的葡萄酒是从西域那边进贡的,暗红色的酒汁跟玉石的颜色相应,十分漂亮。
陆问薇看着天边的月,这样的夜色,适合安眠才对。
“姑娘,东西都取来了。”玉玦从屋外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黑檀木的锦盒。
陆问薇从月色上移开目光,示意玉玦过来,指着黑檀木的锦盒问道:“都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