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你……”林梦婷紧皱眉头,看向林夫人的眼神充满埋怨与恼怒。她们这次来找沈荣华是想探探她的底细,摸清她下一步的计划。林夫人冒冒失失一顿臭骂,自己倒是出气了,可却达不到此行的目的,还让别人看了笑话。
沈荣华不愠不恼,笑意吟吟看着林夫人,高声说:“在林家人看来,我外祖父是上不得高台面的外室庶子,这就是林氏一族在他发达时把他记入族谱,在他失意时又把族谱除名的因由?我外祖父去世近二十年了,林家把他族谱除名也快二十年了。可最近我听说林氏一族又把他记入了族谱,还给他过继了嗣子。林闯煞费苦心,把林氏一族把脸面都当鞋垫了,又做出这种事,想必有所图吧?”
“你、你这个小贱人,你敢……”
“姑母自重。”林梦婷一边警示林夫人,一边给她使眼色。
沈荣华才不管这对姑侄的双簧戏,高声说:“来人,把林夫人这位上得了高台面的贵人给我扔出去,再把林姑娘请出去,还请林姑娘恕我不便远送。”
山竹和蛇青互看一眼,齐声说:“还是咱们俩送客吧!”
于是,她们一齐出手,打倒林夫人身边的丫头婆子,又按住林夫人,一人抓住她的胳膊,一人抓起她的脚,抬到门口,抡了几下,才把她扔出去。林夫人被抬起来时还在挣扎叫骂,山竹和蛇青见她不老实,就更不客气了。这两人武功都不错,下手也重,这一扔就把林夫人扔出去两丈远,而且是脸面朝下,摔得很响。
林夫人被重重摔到了路中间,血溅了一地,疼得她哇哇乱叫。她挣扎了几次都没起来,就趴到地上一动不动了,连呻吟声都弱不可闻了。丫头婆子都骂骂咧咧往外跑,去救她们的主子,而林梦婷则冷冷注视沈荣华,许久也未发一言。
“林姑娘,请吧!”沈荣华对林梦婷还算客气。
“沈二姑娘真不想听我一句良言劝告?”
沈荣华摇头轻叹,说:“至少是现在,你的家族和我有利益冲突,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等这件事过去,若有机会,我倒愿意与林姑娘攀谈一番。”
林梦婷点头冷笑,“沈二姑娘好自为之。”
“多谢提醒,走好。”
沈荣华看得出林梦婷要比林夫人聪明得多,不管她们此行的来意是什么,她对林梦婷都无太多恶感,只是她与林氏一族心有芥蒂,就不可能对林梦婷没成见。
织锦阁是商铺,靠人气经营,讲究和气生财,赚的就是有钱人的钱。可她来一次,就要闹腾一次,每一次都是别人挑衅她,闹起来就会影响织锦阁的生意和声誉。为此,她一直觉得过意不去,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跟水姨娘说。孝恩侯府是织锦阁较大的客户,她把林夫人扔出去,事必会引起孝恩侯府的不满。
水姨娘回来后,她说了林夫人和林梦婷来访之事,并一再道歉。水姨娘没埋怨她,只提醒她多加注意,群狼环绕不是她的过错,别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娘,今天闹了这一场,孝恩侯府会跟织锦阁结怨,我真是……”
“孝恩侯府迟早都会跟织锦阁结怨。”水姨娘不以为然。
“怎么说?”
“苏正的小女儿秋歌是现任孝恩侯宁屿的宠妾,为宁屿生了一儿一女。若苏正被我们杀了,秋歌定会闹腾,宁屿就不会坐视不理,这仇不就结下了?”
“那就灭苏正满门,连秋歌一起杀了。”沈荣华紧咬牙关,目光冰冷,恨透了苏正一家。没有家鬼引不来外祟,苏正一家的罪责不比沈慷和杜氏轻半分。
孝恩侯府是先皇后的娘家,皇上爱重先皇后,对宁家总会垂怜几分。江阳县主下嫁宁屿的嫡长子,虽说已守寡,可也牵连着谨亲王府和裕郡王府。朝堂派别盘根错节,姻亲关系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被层层卷入,再难脱身。
她预感孝恩侯府也会成为她的劲敌,但在对立之前,她希望把江阳县主择出来。前生今世,江阳县主对她有恩,她希望江阳县主能过好,不要恩她而左右为难。而且没有江阳县主相连,宁家就跟谨亲王府和裕郡王王府挂不上钩了。
跟水姨娘闲聊半晌,沈荣华又去看了林家旧仆,得知他们身体情况好转,也放心了。下午,她带初霜山竹等人回了芦园,临行前没见连成骏,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心里空落落的。回来之后,她狠睡了一夜一天,才摆脱了身心的疲累。
“表妹,小毒妇还在睡?她是不是睡死了?”
“别胡说,姑娘太累了,她一天耗费的心思力气比你游游荡荡十天还多。你今天来问几次了,是不是有事找姑娘?要不我把她叫醒。”
“也没大事。”白泷玛嘻笑着喝道:“有一只阉货,让我给她带回一封信。”
沈荣华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撒迷怔,听说万永琎让白泷玛带信来了,她赶紧起床。洗漱收拾完毕,刚出去,没开口,白泷玛就把信交给了她。
她给万永琎写信是因为林氏嫁妆的事,以试探的语气请万永琎做见证。林氏有庄子和铺子挂在万户侯府名下,由万家经营,不知幕后东家是不是万家。林家在京城的北城门附近有一座大宅子,名引梅居,就在万永琎名下。
此次她因林氏嫁妆被侵吞的事敲了鸣冤鼓,不管万永琎怎么回复,这件事都要追个水落石出。她把万永琎当成了突破口,希望万永琎能给她一些助力。
接过万永琎的回信,沈荣华的手微微颤抖,并没有急着打开。这一世,她想做一个明白人,不想再被别人蒙骗欺凌,还想复仇翻盘。可是,她这样做的代价就是看清了太多人、看透了太多事,每每想起,她会感到孤独和恐惧。
万永琎虽说是万家人,可对她和晨哥儿一直很不错,他们对万永琎印象也很好。她真怕看了信,就看透了万永琎其人,就又失去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仔细想想,她又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她做了自己该做的事,生命中总会有不能承受之重。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因为万永琎给她的回信就三个字——知道了。
沈荣华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失望,问白泷玛,“琎表叔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还能跟我说什么?”白泷玛挑了挑眼角,说:“我跟他见面之后,他就让我说,我说了足有半个时辰,他就说了三个字,你猜他说的什么。”
“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
沈荣华把万永琎的回信递给白泷玛,说:“估计你想联合万永琎对付南平侯府的计划行不通了,我对万永琎了解不多,直接给他写信引荐你不够明智。”
“没事,我会另辟蹊径,你不必自责,我在芦园有吃有喝有穿有住,白氏商会的事不着急。”白泷玛说得很轻松,但沈荣华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落寞与忧愁。
“你为什么不去求大长公主?”
白魅影是大长公主与南狄国的亡国之君所生的女儿,虽说这个女儿是她的耻辱,毕竟血脉相连。白泷玛是白魅影的儿子,大长公主可以不认自己的女儿,但对外孙应该有一种别样的情结,那应该是她心底最柔软的所在。
白泷玛摇头一笑,许久才说:“是该到揽月庵走一趟,找个尼姑调戏一番。”
从昨天下午回来直到今天夜幕降临,沈荣华除了吃喝排泄,就是睡觉,都睡得天昏地暗了。这么睡的结果就是今晚实在睡不着了,此时夜深人静,她还毫无睡意。丫头们都睡了,她一个人呆在房里实在无聊,干脆坐到房顶的阁楼里,赏半轮明月,品桃花醇酒,享受清风相伴的月夜,倒也惬意畅快。
“小毒妇,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我死得好惨哪!惨……”
沈荣华嘬了半口桃花酒,正闭目品味酒的清香,听到惨兮兮的鬼叫声,她不由全身一激凌,桃花酒带来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做为重生之人,她亲身经历过死亡,根本不害怕鬼。若真有鬼魂,她也应该是其中一只,只不过她有肉身可附。
她酒醒了,也冷静下来了,就隔着阁楼的小窗往外看。一条长长的白影披散着黑发正在房顶上飘移,影子的白衣上沾满血迹,正往下滴血,所过之处都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沈荣华看出端倪,心底为数不多的恐惧也消失了,她继续喝酒。
“小毒妇,你出来、出来……还我命来……”
“叫我出来干什么?”沈荣华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就是恶鬼要找的小毒妇。
沈荣华从阁楼里钻出来,手里拿着酒壶,见白影向她飘来,她拿酒壶迎面砸去。白影躲过酒壶,怪叫一声,长发飘起盖住了脸,张牙舞爪向她扑来。
“姓白的,你到揽月庵调戏小尼姑,还没玩够是吗?那就来调戏我吧!我正寂寞呢。”沈荣华摆出娇媚的姿态,轻声吟唱,“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快来呀!”
“来什么?你深更半夜不睡觉,在房顶上等登徒子调戏,你简直就是……”
“原来是只傻鬼,不是小白,那你就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沈荣华伸了伸懒腰,拣起酒壶,高声呵道:“你还不滚?等我赏你纸钱呢?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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