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冷哼一声,高声说:“就算这半块玉牌不是伪造的,可玉牌上只有一个‘忠’字,就凭一个字断定这块玉牌是王统领丢失,也太过牵强。只有这半块玉牌,无其它证据,就认定王统领是盗贼也太过草率。卢同知和俞大人若如此轻率办案,怎么能维护一方安宁?本王看你们离丢乌纱帽了日子都不远了。”
俞大人微微皱眉,冲五皇子施礼说:“此案该如何侦破,请成王殿下指教。”
卢同知也赶紧行礼说:“请成王殿下提点,臣不胜感激。”
“你们为官一任,就该造福一方,就该为社稷、为百姓谋福利。”五皇子甩了甩衣袖,摆出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姿态,高声说:“你们在任为官,不只要为民生奔走,还要平复冤狱。案子该怎么侦破,还需要本王指点指教吗?”
不了解五皇子其人的人,听到他这番慷慨陈词,定会感动不已,从此心甘情愿被他教化。在场的人、熟悉他的人,尤其象卢同知和俞知州这两个被人教训的人听到这番话可要挠头了。高大上的套话说了一堆,到底怎么办,谁也不清楚。
白泷玛从俞知州手里抢走那半块玉牌,冲王统领挑起嘴角冷冷哼笑。他看不惯王统领总是冷着一张铁脸,而且今天王统领还训了他、骂了他,可把他给得罪惨了。不管这块玉牌能不能让官府把王统领认定为盗贼,但王统领这盗贼的名声都会传出去。在场的人这么多,有各种各样想法的人不少,嫉妒王统领或看王统领不顺眼的也大有人在。只要让王统领背上污名,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就出气了。
“小五儿,大家都看得出这个黑炭统领比我和你的交情还深厚,他是替你办事的。可他犯了事,你也不能干涉说情,更不能对官府办案指手划脚,你……”
“你胡说什么?”五皇子怒视白泷玛,“王统领是大内侍卫统领,皇上身边最可信的人,跟本王有什么交情?本王只是提醒他们公正断案,不能为破案而破案,凭这半块玉牌就断定盗贼是王统领?谁敢说这半块玉牌是王统领的?”
“我敢说。”
此言一出,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向这句话的发出点望去。看清说这句话的人是王统领本人,众人的目光就精彩了,也更为惊讶了。
五皇子强调他和王统领没交情,但谁都看得出他在努力择清王统领。只是他的方式不对路,就象择一团乱麻,他越想择清,就越乱了。而此时,王统领承认自己是这半块玉牌的主人,这一下子就把五皇子扔到了高台上,下不来了。
“你……”五皇子暗暗咬牙,心里埋怨王统领看不懂形势,太不上道儿。
白泷玛冲王统领别有意味一笑,将半块玉牌抛向空中,见王统领没有要接住的意思,他又接过来,冲五皇子挤了挤眼,看向王统领的目光晦暗不明。
自白泷玛拿出这块玉牌,沈荣华就沉默了,她沉默的原因是不知道接下来的戏该怎么演了。别看王统领话不多,心机要比五皇子深,她怕一不小心落进他们的圈套里。做为大内侍卫统领,敢陪五皇子做贼绑架,他就给自己留了退路。王统领承认这半块玉牌是他的,却不屑于解释半个字,就说明他已成竹在胸。
沈荣华等人都知道那晚偷走锦盒并劫持她的人是五皇子和王统领,但她并没有拾到能证明他们是窃贼的东西。她说捡到了窃贼的东西是为了让五皇子恐慌,从而不攻自破。俞知州等人让她拿出拾到的东西,她拿不出来,就想让连成骏给她解围。她忽略了连成骏是最不仗义的人,没想到连成骏会顺势推给白泷玛。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白泷玛真拿出了半块玉牌,还真是王统领的,而她所指的人一样。
事情至此看上去顺理成章,可沈荣华想不通,到她这里也只能卡壳了。
因王统领承认玉牌是他的,弄得五皇子下不来台了。她沈荣华更糟糕,让连成骏和白泷玛联手推到了塔顶上,她不敢下来了,只能无语问苍天。
俞知州与卢同知对望一眼,问:“王统领,你承认这半块玉牌是你的。”
“承认,是我的。”王统领依旧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卢同知赶紧接着问:“沈二姑娘,这可是盗贼丢在浣翠居的东西?”
“不是。”沈荣华微微一笑,回答得简短干脆。
五皇子沉下脸怒斥沈荣华,“你不是说拣到能证明盗贼身份的东西了吗?为什么又说这半块玉牌不是?我看你纯粹就是无事生非、无理取闹。”
“成王殿下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就因为这块玉牌不是我拣到的能证明盗贼身份的东西?我真闹不懂了。”沈荣华心平气和,五皇子越气恼,她越要笑得随意,只有这样才能让五皇子自乱阵脚。她轻叹一声,说:“看你大发雷霆之怒,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你希望这半块玉牌是我拣到的盗贼的东西呢。那不就说明王统领是夜闯浣翠居、盗走锦盒并偷拿三十万两银票的人了吗?我不知道王统领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我只告诉你这半块玉牌不是,不能嫁祸给王统领。”
五皇子尽量缓和神色,冷哼一声,说:“把你拣到的能证明盗贼身份的东西拿出来,时候不早,本王和两位大人不想因你无事找事再浪费时间。”
白泷玛挤到五皇子和沈荣华中间,冲王统领抬起下巴轻蔑一笑,说:“别吵别吵,我只说这半块玉牌是偷的小连子的,却没说是沈二姑娘拣到的证物。小五儿,看你稳重斯文,也太不经事了,你这是关心则乱,差点上当吧!我知道这半块玉牌是谁丢的,我就是不说,其实我是怕黑炭头杀人灭口。”
“你……”五皇子气得心疼,触到王统领警告的目光,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王统领依旧面无表情,可警惕的目光却在连成骏、白泷玛和沈荣华三人之间游移。这三个人太可怕,不管他与他们之间有没有仇怨,都不能再留他们的命了。
俞知州挑嘴一笑,说:“本官今天收获极大,不怕浪费时间。”
卢同知看了看众人,“沈二姑娘,你拣到的东西是重要证据,还是拿出来吧!”
“我知道。”沈荣华转向连成骏,“连大人,要把东西交给他们吗?”
自白泷玛拿出这半块玉牌,说是从连成骏身上偷到的。连成骏没反驳,而且这半晌,他一言不发,也没有看那半块玉牌,沉默得反常。沈荣华之所以又把话题引到连成骏身上,就是想探探他的底线,想看看他的反应。
连成骏冷冷一笑,说:“沈二姑娘拣到的能证明盗贼身份的东西确实交给了我,但我却不能交给你们,因为我已派人把那件东西拿到京城呈交大长公主了。”
谁不服就去找大长公主理论,看你们谁有那胆量?此言一出,一推百了。
“一件小小不言的事还麻烦大长公主,你以为你是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五皇子对沈荣华吼出这句话,其实是在指斥连成骏。
俞知州冲卢同知点了点头,说:“交给大长公主也好,若大长公主要过问此事,我等自当全力配合。今天真是来得巧,否则大长公主真提及此事,我等一无所知,可就是过失了。成王殿下刚才也训导了我等,为官一任需要学的还很多呀!”
“是该好好学一学。”五皇子也跟俞知州憋了一肚子气,听到俞知州这么说,他更加气愤,冷笑道:“身为庶子,哪怕你身后站得是阁老或是更厉害的人,也改不了你的身份。学无止境,多学一些东西有益无害,尤其是学怎么做人做事。”
俞知州是俞阁老的庶子,连成骏是连轶同外族女子所出的庶子,这是不能改变的身份。沈荣华本是津州内阁大学士府最尊贵的嫡女,现在也成了记在外室名下的庶女。五皇子这番话一下子骂了几个人,出了一口恶气,倒也真是痛快。
白泷玛不甘心被忽略,赶紧挤进人群,高声说:“小五儿,你这是一巴掌拍倒一大片呀!一不小心都拍自己身上了,你也该好好学一学才是。”
俞知州因庶子身份被五皇子点名嘲讽,他并不觉得羞愧气恼,因为他本身就是庶子,他从不回避。只是五皇子太过张狂,且不明自身,该得个教训才是。
“臣是庶子,嫡庶尊卑的规矩谨记于心,连嫡母和嫡兄都对臣极是认可。臣不知道皇族宗室是不是该有尊卑嫡庶之分,臣愚钝,臣该好好学。”俞知州微微一笑,“臣记得我皇就有两位皇后,宁皇后为元配,顾皇后是继后。”
元配发妻所出的子女是理所当然的嫡出子女,继室所出的子女也算嫡出,只是身份要低一些。其他不管是多么体面的妾室,也不管是王府上的玉牒的侧妃还是后宫那些尊贵得宠的妃嫔,所出的子女一律为庶。王府有嫡庶之分,皇宫没有,而且立储也以立贤为主,但哪位皇子公主的身份高贵,也是一目了然的。
不知道是五皇子忘记了沈贤妃也是妾室,自己也算庶子这一事实,还是被辉煌的前途冲昏了头脑。总之,他要教训别人,也把自己卷进去了。
“你……”五皇子意识到自己失言,冷哼一声,摆出一副不与俞知州计较的高姿态。又叫过刘公公,吩咐他准备一下,一会儿回沈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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