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公事公办,刘知府的底气就足了,不管将来谁问起,他都有合情合理的答复。别看沈慷丁忧之前比他的品阶高两级,又是沈阁老的嫡长子,沈贤妃的兄长,他可别打算顾及沈慷。所以,对于沈慷抛来的眼色和暗示,他视而不见。
“卢同知,上一次该审未审的名单列出来了吗?”
“回大人,列出来了。”卢同知把名单交给刘知府,又说:“上次该审未审的人主要是沈四姑娘、沈六姑娘及沈家四房的下人。因人数众多,时间紧迫,下官以为应挑出了几个主要的人审理,若每个人都审,口供也大同小异。”
刘知府点头说:“就照你所言审理,挑谁受审也由你来决定。”
卢同知拿过名单,说:“依下官之见,就挑沈四姑娘的丫头白茶、沈六姑娘的教养嬷嬷韩嬷嬷、沈四太太的大丫头月白受审。再从这几位主子身边挑上两个下人做陪受审,以便补充。另外,还有几个本不该受审的篱园下人要提供事出当日的一些消息。他们都向衙役或下官报了名,大人看这些人应该怎么审理?”
“本来不该受审就主动要提供消息的下人只有两种可能。”沈慷没等刘知府答复,就从软榻上挣扎着起来,高声发表自己的意见,“第一,他们被人买通或威胁,要提供假消息或作伪证;第二,他们居心不良,想要卖主求荣。刘知府为官多年,想必也清楚不该给这些人可乘之机,免得他们兴风作浪。依我之见,刘知府不但不能听他们所言,还要把他们揪出来,打上一顿板子,问出主谋之人。”
“哈哈哈哈,沈大人言重了。”刘知府没继续沈慷的话题,就把他晾在一边不理不睬,又吩咐卢同知把挑出来受审的下人和主动提供消息的人都带上来。
沈慷见刘知府不给他面子,很生气,还想再开口,被杜氏以眼神制止了。杜氏知道今天的审判对长房极其不利,她已做好最坏的准备,也有了应对之策。尽管她的应对之策是下策,她不得已而为之,但有失有得才是常理。
仅半个时辰,挑出来受审的人就审理完毕了。白茶、韩嬷嬷和月白交待事件的起始经过,沈荣瑶和沈臻萃之所以要跟沈荣华对着干,以至于惹出祸端,都是四太太吴氏身边的王嬷嬷怂恿鼓动并策划的,而与王嬷嬷密谋此事的人就是沈臻静的教养嬷嬷何嬷嬷。至于龙头节当天东西跨院为什么会坍塌、茗芷苑的门房为什么会起火、祠堂门口的火盆爆出火油盒却没起火,她们就不得而知了。
刘知府寻思片刻,说:“带王嬷嬷、何嬷嬷过堂受审。”
卢同知忙说:“回大人,王嬷嬷和何嬷嬷年纪不小,且又受了家法,都有伤在身,不便过堂受审。王嬷嬷听说要审她,曾企图自杀,被下官派人看押了。”
“此等怂恿谋害主子的恶奴不但犯了家规,也犯了国法,本该重罚。”刘知府敲吃惊堂木,沉声说:“将二人押回府衙收监,待案子审清之后一并判决。”
“是,大人。”几名衙役应声退出,去押王嬷嬷和何嬷嬷。
刘知府给王嬷嬷和何嬷嬷定了罪,二人只要被关进府衙大牢,活着出来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可她们毕竟是奴才,若背后没人撑腰,哪个敢谋害主子?这个问题刘知府摆明了不想再追究,奴才要替主子办事,还要替主子挡罪,这也是规矩。
王嬷嬷是吴氏的左膀右臂,此次被定罪,吴氏不但不惋惜,反而很畅快。若不是因为篱园出事,她根本不可能发现王嬷嬷是杜氏安插在她身边的钉子。今天借官府的手很麻利地拨掉了这个钉子,她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大嫂,你说若王嬷嬷死在大牢里,变成冤魂,会来找我还是找你?”吴氏别有意味地看着杜氏,杜氏的脸色越阴沉,她就越觉得畅快。
“你的下人就是变成冤魂也不该来找我,她就是含冤而死,冤枉她的人也不是我。”杜氏的脸色很难看,但说话的语气很坦然,好像王嬷嬷她没有任何关联。
沈惟刚跟吴氏订下亲事,还没嫁过来,她就费心埋下了王嬷嬷这个暗桩,轻易不会用。这次沈臻静为谋害沈荣华,设下了连环计,结果害人不成反害己,还暴露了王嬷嬷。这是杜氏莫大的损失,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装出无所谓来掩饰。她知道吴氏也就是用暗话敲打她,还不敢跟她撕破脸。
吴氏抹泪哽咽,说:“这王婆子真不是东西,我母亲和我还有六丫头都这么信任她,可惜我们所信非人。六丫头中了奸计,惹出这么大的祸事,都成惊弓之鸟了,可怜见的。这帮丧尽天良的,专拣软柿子捏,欺负我们一家就这么痛快?”
杜氏冷冷哼笑两声,说:“四弟妹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谁是阴谋的受益者,谁就是阴谋的设计者。篱园的事很严重,死伤了这么多人,长房和四房都有人受伤。四姑娘和六姑娘是祸事的直接制造者,闺誉是毁了,也难逃严惩。大姑娘没有对下人严加约束,纵仆惹祸,也难逃指责与非议。四弟妹心情不好我能理解,四弟妹有气可以冲我撒,谁让长房和四房同病相怜呢?”
“损了阴德的,也不怕遭报应,迟早害人害己。”吴氏斜了沈荣华一眼,恨恨地说:“这小贱人倒是风光了,跟她那养汉娘一样无耻,迟早让她好看。”
吴氏嘴上骂着沈荣华,心里对沈荣华又妒又恨,同时也恨毒了杜氏。对于杜氏意有所指地套近乎,摆出长房损失惨重的事实,拉拢四房,吴氏并没有立即贴上去。她确定王嬷嬷是杜氏安插在她身边的人,无论杜氏如何巧舌如簧,也安不到沈荣华头上。沈荣瑶和沈臻萃跟沈荣华对着干,也是王嬷嬷挑唆怂恿的,目的就是按沈臻静的诡计谋害沈荣华,还要让她们做沈臻静的替罪羊,结果害人不成反害己,又害了大家。这一点,杜氏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也难以掩盖事实。
杜氏刚想再说话,就见沈臻静扶着披红的手如杨柳拂风般走进来,后面跟着沈臻萃。两人都戴着白纱帏帽,进到临时公堂,两人就躲在一棵花树后面往这边张望。沈臻萃在看吴氏,而沈臻静目光晶晶发亮,她看的是杜昶。杜氏当即气得心窝疼,可她不敢发作,以免不慎小题大做,沈臻静的名声可就彻底扫地了。
沈荣华端坐在篱园主事的位置上,看到杜氏和吴氏嘀咕,她的嘴角挑起不屑的笑容。又看到沈臻静和沈臻萃进来,她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一张俊脸越发明媚灿烂。好戏少了沈臻静,就如同好菜少了调料,根本热闹不起来。
刘知府把上一次审问的口供拿出来简单看了一遍,寻思了一会儿,又和卢同知商量了几句,才让衙役把主动提供消息的人带上来。人带上来之后,刘知府敲响惊堂木,告戒他们必须实话实说,若有半句诬陷之辞,定会严惩不怠。
主动提供消息的人有秋生和他的干娘秋婆子,还有因砍伤何嬷嬷,被沈谦昊下令打了一顿关起来,今天才刚刚放出来的宋嫂子和几个老婆子。看到这几个要提供消息的人,尤其看到宋嫂子那仇恨的眼神,沈荣华暗暗冷笑。
沈慷看到这几个主动提供消息的人,心里很膈应,在他看来,主动提供消息者无异于卖主求荣者。他咳嗽几声,又冲刘知府招手,想要发言,被刘知府重重拍下的惊堂木打断了。看到刘知府不给他脸面,他脸色胀红,心里憋了一口恶气。
主动提供消息的人之中就秋生一个男子,刘知府就点名让他先说。秋生十五六岁的年纪,但说话并不怯场,他先自报姓名,又提供有关孙亮的消息。他说孙亮是篱园出事前几天才调过来当差的,平时跟篱园的人接触不多,经常在灵源寺后山和一个书生见面,且他出手大方,经常带一些很贵重的东西回篱园。
杜昶听到秋生的话,心里不由一颤,他是一个很敏感的人。秋生的话虽然含糊,却意有所指,没明确提到他,却让他心里异常难受。孙亮的尸体是在灵源寺后山发现的,而那天他正好出现在那里,再加上秋生的说辞,他的嫌疑就更大了。
秋婆子主要说了篱园出事那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出去小解,远远看到孙亮提着一包刨花上了祠堂的房顶,往房顶上撒刨花。等她小解回去,又看到孙亮偷偷提着刨花登上了茗芷苑的围墙,孙亮经过的地方都有一股浓烈的煤油味。
又有一个婆子说篱园出事当天,也是天快亮时,看到孙亮提着一个瓶子偷偷摸摸从前院出来。从时间上看,应该是在秋婆子看到孙亮往房顶上撒刨花之前。
沈慷听婆子说孙亮在天快亮的时候从前院出来,当即就发威呵骂,并让人把这个婆子拖出去打板子,可惜没人听他的命令。这一次刘知府没阻止他,只是别有意味看着他,并给卢同知使眼色。沈恒实在看不下去了,让沈恺劝阻他,沈恺只轻哼一声,没说话,沈恒只有硬着头皮劝了他几句。
“你接着说,其他人不得喧哗。”刘知府重重拍响了惊堂木。
“你们……”沈慷指了指沈恺和沈恒,气得咬牙切齿。他不只恨刘知府不给他面子,更埋怨沈恺和沈恒不同他一起与刘知府抗衡。大长公主让沈家人三天之搬出篱园,至少是现在,篱园还是沈家的产业。篱园出了事,即便是惊动了官府,也应由官府和沈家人共同解决,可现在刘知府根本不听他的建议,还独断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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