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这是好事,但我还需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沈荣华相信初霜,确切地说,她相信柳非鱼能同她一起思考谋划。前世的一品端仪夫人绝不是靠天下掉下金馅饼而发达,她相信初霜能帮她撑起一个局面。
如果人真的能心有灵犀,她们此时就是心意相通、一拍即合。
前世,柳非鱼是神威将军的妻,两人相识微时,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神威将军在外练兵打仗,让敌人谈其色变,柳非鱼带伤残士兵开荒种地,积下了万担粮草。神威将军被敌人围困,粮草匮乏时,柳非鱼带妇嬬千里送粮,求夫君于危难,解朝廷之危急,为自己挣下了一品端仪夫人的封号。
那时,处于困境的沈荣华对柳非鱼只有仰望,不敢有半点比拟之心。
初霜点点头,说:“姑娘是该好好想想了,姨娘虽说给的银子不少,若坐吃山空,能花用多久?有了芦园,姑娘就有了立身的根本,要能想出财路会更好。”
沈荣华微微一笑,很郑重地说:“初霜,你也帮我想,这件事以你为主。我还要应付府里诸多杂事,等过了这段时间,安静下来,我们一起动手动脑。”
“多谢姑娘信任。”初霜揉着泛红的眼睛跪下,说:“姑娘是奴婢的贵人,姑娘对奴婢的恩情,奴婢永世不忘,只要还有一口气,奴婢就不忘报答姑娘。”
“为什么说得这么让人辛酸?好像我对你有天大的恩情一样。”沈荣华扶起初霜,很认真地说:“初霜,我希望你成为我的贵人,以此报答我。”
初霜刚要说话,就听到她们正上方房顶上传来重重的踩蹋声,把她们都吓了一跳。初霜冲沈荣华眨了眨眼,沈荣华冷哼一声,狠狠瞪向房顶。
“折腾什么?没人性。”沈荣华声音不高,但她相信房顶上那只能听清。
“祠堂烧了,他没地方住了,估计昨晚夜宿荒野,今天气不顺。”初霜顿了顿,说:“表哥是心善直爽的人,也帮了我们不少忙,求姑娘给他一个栖身之地。”
“茗芷苑西侧穿过夹道有三间花房,放置着祖父一些闲置不用的东西。那几间房子光线不错,从茗芷苑侧门出去也近,就是太杂乱了,不好收拾。”沈荣华想了想,说:“你找几个婆子去收拾,就说我回府后要用来安放杂物。”
“多谢姑娘,奴婢一会儿就安排人去收拾。”初霜给沈荣华行礼,又抬高声音说:“姑娘不只是表哥的救命恩人,更是表哥的贵人,人最该知恩图报才是。”
沈荣华瞄了房顶一眼,掩嘴一笑,房顶踩蹋声消失,她才轻叹一声,沉思了一会儿,问:“初霜,凭心而论,你觉得谁是我的贵人?”
初霜笑了笑,很郑重地说:“依奴婢之见,姑娘最大的贵人应该是连大人。”
“因为他救了我的命?”想起连成骏,沈荣华俊脸泛红,心跳也加快了。
“那只是其一,还有其二。”初霜沉默片刻,说:“连大人为林阁老争取到了正名的机会,林阁老已逝,但没有这个机会,姑娘就还是原来的姑娘。”
沈荣华长吁一口气,重重点了点头,没错,连成骏才是她最大的贵人。
☆、第八十二章 她喜欢杜昶
清晨,微风清凉,细雨沥沥,温润了浮躁的烟灰,洗净了仲春的绿意。
前院东厢房。
沈慷悠悠醒来,身体动了一下,感觉全身都疼,不禁吸了口冷气。刘姨娘裹着一条薄被蜷缩在脚榻上,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沈慷的响动,她一下清醒了。
“老爷,你醒了?哪里不舒服?”刘姨娘赶紧站起来,在沈慷腰后塞了一个大迎枕,慢慢扶他坐起来,又倒了温茶送到他嘴边,喂他喝茶。
“辛苦你了。”沈慷看到刘姨娘一脸倦色,又见她殷勤热切、做小伏低的样子,很是欣慰,“昨夜的药吃得好,安安稳稳睡了一整夜,倒也轻松了许多。”
“老爷能这么快好起来是妾身的福气,妾身去叫大夫,再给老爷看看。”
“不用急,一会儿大夫问诊。”沈慷拉她坐到床边,又问:“昊儿呢?”
刘姨娘目光躲闪,笑容也变得很牵强,望向窗外,说:“雨下得不小,大夫昨晚忙乱了半夜,不知道会不会过来问诊。三姑娘是个痴儿,昨晚她非要留下来侍疾,妾身苦劝半天,她才到茗芷苑休息了,要是大清早起来也太熬得慌了。”
沈慷见刘姨娘神情不对,又听她故意岔开话题,似乎有难言之隐,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了,皱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我问你昊儿呢?昨晚有什么事吗?”
“昨晚、昨晚太太回来了,昨晚……妾身不敢说,妾身……”
“说吧!为什么不说了?”杜氏推门进来,脸阴沉得象积年的污水冻成了坚冰,阴冷的目光俯视刘姨娘,“有话不明说,窝三藏四,真是小家子做派。”
刘姨娘顿时泪流满面,跪在杜氏脚下,哭泣说:“太太,是妾身错了,妾身不该多嘴,老爷昨晚睡下之前服了安神药,妾身知道太太回来,不敢叫醒老爷。”
沈慷叹了口气,让丫头扶起刘姨娘,又对杜氏说:“你匆匆忙忙回来,一路劳累,又看到篱园出了事,昱儿和静儿都受了伤,肯定气急难受,难免火大。虽说妻贵妾贱,可你也不能平白无故训人,刘氏这几天也很辛苦。”
杜氏听沈慷这么说,心里微微舒服了一些,狠剜了刘姨娘一眼,说:“明明刘姨娘有话要跟老爷说,说的还是大事,却不直截了当,偏偏藏着掖着,想让人问、让人猜,这又是何苦呢?我也不想训她,可实在看不惯她的做派。”
刘姨娘这些年温顺隐忍,表面上从不招杜氏膈应,看上去倒也妻妾和睦。今天刘姨娘想告状,可还没发挥出来,就被杜氏骂了一顿,确实有些委屈。
“你……”沈慷不喜杜氏的态度,这时候却不能跟她生分,看到丫头搬来软椅,忙说:“你先坐下,有事我们商量,我一直佩服你足智多谋。”
“出去。”杜氏赶走刘姨娘,才坐下,问:“老爷想跟我商量什么事?”
沈慷听出杜氏的语气里满含怨念,叹气说:“太太还是先冷静冷静吧!”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杜氏腾得一下站起来,怒视沈慷,眼底满含泪光,哽咽道:“静儿有伤在床,昱儿昏迷不醒,昊儿直到现在也没音信。我走的时候,他们都好端端的,这才几天,就弄成了这样,老爷不该自责吗?”
此时,沈慷冤比窦娥,儿女受了伤,杜氏可以责问他,他的伤也不轻,能去埋怨谁呢?可此时,沈慷不想为自己辩白,他很清楚当务之急他该思考什么。
沈慷点头叹气,问:“昊儿昨晚亲自服侍我用了药才离开,怎么就没音信了?”
“老爷问我?我倒要问问老爷那愚蠢至极的主意是谁给他出的。如今,事情弄成这样,他肯定受了伤不敢回来,连个口信都不敢往回捎了。”杜氏是好强且坚强的人,可此时,她也泪水涟涟,满脸哀容,越想越担心,越哭越伤心。
“昊儿怎么了?怎么又没音信了?昨晚又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呀!”沈慷着急一喊,浑身也跟着颤栗,顿时又疼得他呲牙咧嘴,申吟不止。
“这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一家人怎么都变成了这个样子?”杜氏双手掩嘴,嚎啕大哭,她是有心之人,不到万不得已,有些话她不想告诉沈慷。
沈慷强忍浑身不舒服,拉着杜氏的手苦劝,才把她劝住了。想起这短短几天的倒霉晦气的经过,沈慷又是咬牙、又是叹气,还要强作笑脸宽慰杜氏。
“我一回来,听说了篱园这边的事,当即就懵了,直到现在什么头绪也摸不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昨夜来看老爷,见老爷睡得香甜,想着老爷多日不曾安睡了,也不敢打扰。现在得闲儿,老爷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从我离家之后说起。老爷说得越详细,就越方便我想应对之策,现在不着手就晚了。”
“你先告诉我昊儿为什么没音信了,我实在是惦记他。静儿、昱儿还有我都伤病在床,昊儿千万不成再出事了,要不只有你一个人也难以承担这么多事。”
杜氏心机深沉,跟沈慷也心有隔阂,她本不想说沈谦昊的事,又怕影响沈慷的判断。此时她一个人昏头燥脑,需要沈慷这一家之主跟她共同想办法面对。她咬了咬牙,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了沈慷,气得沈慷浑身哆嗦,差点又昏过去。
原来,昨晚祠堂几处的火是沈谦昊带着他的随从礼山和礼海还有杜氏庄子上的几个壮丁放的,而沈慷对此事一无所知。沈慷昨晚之所以能睡得那么安稳,是因为沈谦昊给他加倍吃了安神的药。当然,这一点杜氏不会告诉沈慷,在药里做手脚,说得严重些,就有儿子害老子的嫌疑,这可是重罪。
沈谦昊放火烧祠堂并不是目的,而是想通过祠堂几处起火把茗芷苑的后罩房点燃。上一次放火烧祠堂、要害沈荣华的几个婆子以及内外串通的婆子媳妇就关在茗芷苑的后罩房里。后罩房起火,把她们都烧死了灭口,明天刘知府审案,就死无对证了。若在茗芷苑后罩房发现几具尸首,沈荣华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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