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息怒,大哥息怒,华丫头确实病得有点迷糊。”沈恺一副和稀泥的样子,那件事关系到他的女儿,他不想提起,又不敢违背沈慷,忙对沈荣华说:“连四公子救你性命是好事,可也坏了你的名声,你大伯是为你好,他……”
“坏了她的名声是小,丢了沈家的脸面是大,老二,你怎么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沈慷缓了口气,又说:“父亲刚逝,家里就出了这种丑事,真是家门不幸。”
沈荣华真想放声大笑,沈慷不在乎她的名声,却怨她丢了沈家的脸,把责任推到她身上。殊不知有这样恬不知耻的当家人,盲目钻营,才是家门不幸的根源。
“连四公子救了我的命,我跪谢了他的救命之恩,他又不居功,这事不是早就完了吗?家里出了什么丑事?怎么还坏了我的名声?我竟然不知道。看来是我关在篱太久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人都傻了,出了丢尽沈家的脸面、让家门不幸的事我都没听说。”沈荣华声音低柔,扫向众人的目光却透出冰冷,“祖父弥留之际还说家里要是有事,让我烧纸告诉他,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如何告诉他?”
“你、你这是在对长辈说话吗?亏你还知书达理,难怪你祖母非要把你关到篱园思过。”沈慷拍响桌子,怒呵:“老二,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女儿。”
沈慷本想拿出丑丢脸震慑沈荣华,没想到砸向沈荣华的臭球刚出手,还没砸中目标,就被沈荣华轻轻地推了回来,重重砸到他身上,臭味沾了一身。
沈恺耸眉叹气,好像事不关他,却无故被牵连一样。他转向沈荣华,想训斥几句,可看到沈荣华毫不示弱,又气馁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好、好,你们父女竟是一条心了,父亲在世时怎么说的?你……”
“父女一心有什么不对吗?”沈荣华打断沈慷的话,又说:“骨肉至亲本该如此,祖父在世时说我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大伯忘了吗?”
沈恺长在沈老太太高压溺爱之中,被人拿捏久了,性子自是绵软。沈荣华不敢奢求这个父亲为她做什么,只要他不盲从沈慷等人给她施压,就相当不错了。
“大哥你消消气,华儿说得不错,兄弟一心,其力断金,父女一心,应更胜一筹吧?父亲确实说过华儿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他没说过静儿,也不是不喜欢静儿。”沈恺觉得自己这番话描补得不错,却把话题扯远十万八千里了。
“你、你给我住嘴。”沈慷认为沈荣华和沈恺一唱一和,气得直哆嗦,这对父女今日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尤其是沈荣华,想必是有大长公主撑腰才敢如此放肆。他想拿出沈家当家人的气势责骂他们一番,又怕震慑不住,只好作罢。
屋里陷入了空前的沉默,主子呼呼喘气,奴才们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沈荣华不理会沈慷,转向沈恺,问:“这大冷天,父亲来篱园可有什么事?”
“呃,也、也没什么事,主要、主要是来接你回府。”沈恺越想越不明白他和沈慷起了大早又来篱园所为何事了,“你、你四叔出了点事,我们……”
“四叔出了什么事?”沈荣华一脸迷茫,好像真不知道一样。
“他在灵……”沈恺刚想说,就被沈慷打断了。
沈慷看向沈荣华,长吸一口气,说:“你收拾收拾同我们回府,回去自有你祖母管教你。你常呆在篱园,规矩礼法越发生疏了,也该好好学学了。”
沈恺担心沈荣华害怕,忙补充说:“府里请来宫里的嬷嬷来教你们姐妹学规矩,过完年就到了。你年纪不小,老呆在庄子里,怕是人都呆废了。”
“原来大伯和父亲是来接我回府的?”沈荣华满眼放光,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心里却差点憋出内伤,“荣华人小辈低,怎敢劳驾大伯和父亲?真是……”
“你……”沈慷知道被沈荣华戏耍了,气得真咬牙,也顾不得长辈的面子了。
沈恺皱眉一笑,冲沈荣华挥手说:“你快去收拾吧!”
“女儿这就去。”沈荣华施礼告退,同周嬷嬷几人回房了。
“姑娘真要回府里吗?”周嬷嬷满脸担忧,雁鸣和鹂语也面露担心。
“当然要回府,快过年了,我要回去拜年。”沈荣华阴阴一笑,“好长时间不见,我真想他们了,没有我,想必他们的年也过不好。”
☆、第十四章 兄弟
沈慷靠坐在椅子上,手里摆弄着一个白玉扳指,面色阴沉得就象污水结成的冰块一样。沈恺见沈慷动怒了,不停地讪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劝解。
“老二,你我一母所出,都贵为嫡子,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和老四走得近、却不愿意理你吗?”沈慷摆出兄长的架子,用以退为进的方式与沈恺推心置腹。
“大哥不是常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吗?我是好玩好乐之人,不象大哥那么好强上进、胸怀大志。大哥看不上我也正常,我敬重大哥,只是不敢亲近,骨肉兄弟就疏远了。我不懂事,可大哥是沈家的家主,自不会与我计较。将来光耀沈氏门庭,只能指望大哥,大哥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沈恺边说边叹气,满脸惶恐真诚,心里却很不舒服,越说越觉得自己虚伪,这可不是他的性格。
沈恺虽精通吃喝玩乐,喜风雅、好酒色,但他不是不学无术之人,还有进士出身的功名在身。而沈惟满肚子算计,行事也小家子气,通于偷奸取巧,考了这些年,到现在还是个秀才。沈氏一族同辈不少,他最看不上沈惟,可在沈慷这个大哥看来,他不如沈惟,这一直是他郁郁难平的心结。
此时,又听到沈慷说这样的话,沈恺觉得很没意思,可他不想反驳。沈逊经常教导他们兄友弟恭,孝悌为圣人、训之首,沈恺一直遵从教诲。而且他肚子也没那么多弯弯道道,说话经常直来直去,因此没少吃亏。他很佩服沈慷会做人、会说话,能把事情做得很圆满,他从本心来说很敬重这个大哥。所以无论沈慷怎么做,他都不想伤了和气,惹父母生气,尤其怕沈慷在沈老太太面前教训他。
“哼!你知道就好。”沈慷很满意沈恺的回答,气也消了大半。
沈恺见沈慷脸色缓和,松了一口气,试探着问:“大哥,我们真要去求见圣勇长公主吗?她要是不见我们,或是她……此事该如何收场呀?”
沈慷忖度片刻,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求见大长公主,当然要去。我们向她禀奏连成骏侮辱沈家一事,并不是想让她为我们做主申冤,而是告知。能让她知道连成骏的恶行、就此疏远更好,即便是她藏私袒护,我们也有理在先。贤妃娘娘知道此事,必会有所反击,我们提早禀奏,也方便以后贤妃娘娘行事。”
到圣勇大长公主面前告连成骏是沈老太太的主意。按沈老太太的意思就是不管大长公主是什么态度,撕开脸面闹一场,也能出口恶气,让人们知道没了沈阁老,沈家人也不好欺负。有沈贤妃和五皇子在,大长公主总要顾及皇家脸面。
沈老太太话一出口,沈慷就举双手赞同,并摆出一家之长的姿态,把此事揽到自己身上。沈恺和三老爷沈恒并不支持,却不敢违背沈老太太和沈慷的意思。
“大哥虑事周全,我自愧不如啊!”沈恺见沈慷被他奉承得怒气全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我们该怎么去求见大长公主呢?”
“直接去揽月庵,递沈氏家族的帖子,见了面,直接说,也不失礼数。大长公主最敬重父亲,总不能父亲刚逝,我们去求见她,她闭门不见吧!”沈慷寻思了一会儿,又说:“老二,我想今天还是你去求见大长公主,要不带上二丫头。”
沈恺吓了一跳,忙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不在朝堂,品阶太低,我……”
本来沈恺就不支持沈老太太的提议,认为此事与大长公主无关,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而沈慷认为此事可行,讲出一堆道理,连结果都考虑清楚了,并摆出一马当先的姿态。可此时,沈慷却把这烫手的山药丢给了他,他不做难才怪。
“这是二丫头惹出来的事,老二,你作为父亲,理应替她摆平才对。”沈慷把破重的包袱扔给了别人,自是一脸轻松,面条斯理品茶,“无论你官位品阶高低,你是沈阁老的嫡次子,大长公主总会给几分面子。兄弟并肩行事,总要有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我为长兄,遇事自会为你们周旋善后。”
沈慷说得很有道理,于公于私,沈恺都应该去打前锋、唱白脸。沈惟和沈慷一起行事,沈惟生龙活虎地去唱白脸,唱得至今半死不活,沈慷正在善后。他和沈慷一起行事,唱白脸的人又轮到他了,理由充分得由不得他拒绝。
“大哥,这……”沈恺无话可说了,想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又怕步了沈惟的后尘。想不答应,可沈慷全把他的退路封死了,根本由不得他。
……
周嬷嬷正给沈荣华收拾衣物及随身用品,沈荣华坐到一边静静地看着,不时抚额沉思。雁鸣匆匆进来,低声向沈荣华禀报门房里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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