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也知,你们中有不少人不愿呆在酿造局,倘若不愿,本座也不勉强,一会跟以竹领了银子,重新回宫做普通宫女。但如果你选择留下,那从今往后就得认真学酿酒,倘若偷懒懈怠,阳奉阴违,本座定会严惩不贷。”
“此外,以木,以竹都是本座带来的亲信,大荣司酝房的一等宫女,就由她们将你们分成两组,各自学习。”
“酿造房眼下才刚起步,人手不多,也是最辛苦的时候,往后,本座会招许多新宫人进来。你们每人的表现,本座都会仔细观察,日后离开大齐时,就从你们中挑选下一任酒正。”
“本座想说的就是这些,可有不懂之处?”
看下面的宫人纷纷摇头,赵爰清笑了笑,“那好,我们今日正式开始学习。”
“今日我们先说卧浆。六月三伏时,用小麦一斗,煮粥为脚,日间悬胎盖,夜间实盖之。逐日侵热面浆,或饮汤不妨给用,但不得犯生水。造酒最在浆,其浆不可才酸便用。须是味重,酴米偷酸,全在于浆。大法,浆不酸即不可酝酒,盖造酒以浆为祖……”
……
“好了,今日暂且先到这里。”赵爰清道,“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以问本座,本座不在,也能询问以竹、以木。”
“可还有困惑之处?”
“大人,奴婢有个疑问。”赵爰清顺着声音看去,正是岁兰,遂示意她接着说下去,“大人,您一直在讲酿酒的法子,为何不带奴婢们亲自去试一试?这可比单纯记诵快多了。”
“之所以这般做,是考虑到现下的时候不适合做曲,而酿酒万不可离开酒曲。所谓‘若作酒醴,尔惟曲蘖’。”赵爰清抹抹额头,如今逐渐入夏,她又生来体热,加上这套女官朝服又闷,现下背后沁出一片汗珠,“不过,如今已是五月中旬,再等半个多月,时候就差不多了。”
“你们可有其它问题?”说着四下看看,见众人皆摇头,“那好,今日就到此为止,明日再说。
酿造局的事暂且告一段落,赵爰清换回便服出宫,偷偷去了秋月楼,听斓一早候在那儿,看她进来,连忙迎上前。
“这家酒楼的菜肴不错,你可得好好尝尝。”赵爰清唤伙计来点了菜,又替她倒了杯奶茶,坐下来看着有些犹豫的听斓,“你急着从大荣跑来大齐,是有什么要事?”
“大人,如今商路重新开通,我们在大荣境外的买卖也逐渐恢复,那早先在宋国开酒楼的计划,是否要着手准备了?”听斓小心地观察赵爰清的神色,慢慢道,“不知大人是怎么想的?”
“确实该准备起来。”小二端上菜肴,赵爰清夹了一筷子,这与自己一早估摸的状况相差不大,“你可有和钱掌柜商量?”
“奴婢同钱掌柜讨论了几日。大人之前新招的学徒虽然能干,但到底是新手,宋国是咱们往北边的第一个起步,这第一步须得走好走稳,日后才能顺利,所以奴婢觉得,还是派水清楼的老师傅去。另外,要准备的事宜事务,奴婢也草拟了一份细则,请大人过目。”说着把她写好的细则交给赵爰清。
“你想得很周全,方方面面都顾及到。把分店的事交给你,我很放心。”赵爰清细细读了读那份细则,满意地点点头,“只是你离家时年岁还小,可能记得家在何处,生母叫什么?是哪里人?”
“奴婢出生在大齐,但自小跟着爹四处经商,大多呆在宋国,偶尔回大齐,是以很少有机会见母亲,只隐约记得她很温柔,身上的衣裳,应当是大户人家才能穿得。” 听斓想回北边并非一二日,自齐荣交好,商路得通,更是愈发迫切。
“这线索不多,人海茫茫,寻起来不是易事。”赵爰清自然明白听斓的心思,也乐得成全她,“你现下是如何打算的?有什么需要,我能尽力帮帮你。”
“谢大人。奴婢想在宋国打理新店,再去以往的住处,寻一些老邻居打听一二,看看能不能寻到新的线索。”听斓从怀里掏出块手帕,“奴婢没什么信物,就这块娟帕,似乎是我娘送给我爹的。”
赵爰清接过手帕,这料子是上好的云缎,一般的布衣白丁必然用不得,绣工同样精巧,一双鸳鸯栩栩如生,边角绣着听斓的姓。
“不如你先把帕子放我这?”赵爰清道,“我估摸着,你的母亲出身不低,我现下在大齐朝中为官,若是碰到相似的人,也能替你打听一二。”
“那就多谢大人。”听斓颇为激动,“回去后,奴婢一定好好打理北面的铺子,决不辜负大人的厚爱。”
等出了秋月楼,已经夜幕四合,街上也到了最热闹的时段。赵爰清顺着路往府里走,也就在卖香料的摊位,看见了有些日子没碰到的李筠,他仍是在买香猪,只是换了个花样。
“大人?”赵爰清有些惊讶,竟在这碰上他了。
“原来是掌酝,好久不见。”李筠回过头,见是她,温和地笑了笑,接过商贩递来的香猪,“时候不早,掌酝一人回府怕是不安全,我们刚巧顺路,不如送你一段。”
“那就多谢大人。”赵爰清自己都说不上,分明并不熟悉,但每次同李筠讲话,都有和李司酝一般温暖的感觉,像亲人一样,“大人又来买香猪?”
“恩。”李筠也不否认,“她来大齐做买卖,今日刚到。我准备明早送去给她。”
“那位姑娘真是好福气。”赵爰清同他一路走回去,暮春,道路两边撑起树冠,密密匝匝的叶子把头顶的月光遮住,偶尔露出两丝。
“可惜,人家瞧不上我,只当我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幸运儿。”李筠有些孩子气地挠挠头,“这些年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她就是冷冷的,没个反应。”
这不免让赵爰清生出几分感慨,当初她也像李筠一样,各种法子都用上了,但齐彦铭照旧冷冷的,“兴许那姑娘只是想着矜持,没准也对大人有些意思呢。”
“不。她虽然不爱说话,但也坦率。”河水拍着河床,发出好听的声响,“她有自己还没实现的愿望、期盼,不管结果如何,在那之前,我只要静静等待便好。”
“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陛下对大人这般看重,加官进爵也指日可待。到时,那位姑娘自会改变,发现大人的好处。”赵爰清说着都有些好奇那位姑娘的身份。
“但愿吧。”李筠说着有些苦恼,“可惜我是长子,前些年好玩,四方游历,族中的长辈已多有不满,这两年还能用科举当借口,眼下在京城为官,个个都忙着替我张罗亲事。”
“这事我听司酝大人说过,大人也着实不易。”身为一门长子,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早日诞下长孙,是沉甸甸、逃躲不开的责任。哪怕像齐彦铭这样身居高位,后宫几年毫无所出,都得听一班大臣时不时地哭嚷着对不起历代先皇。
当初皇后有了嫡长子,虽然她离开前并未立为太子,但各种待遇已与太子无异。加上冯贵妃滑了胎,丞相和将军的功绩赫赫,他日高座金殿也是意料之中,赵爰清有些欣慰地笑笑,目光都带了柔和。
“掌酝也快到出宫的岁数,不知你往后有何打算?”李筠说着把话题移开,到赵爰清身上。
“宫中虽好,但终归没有外头自由。只是司酝大人年岁高了,又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想选一处风景秀美的地方,带司酝大人一道出宫养老,只是不知司酝大人是如何想的。”她这些年赚的银钱不少,足够给李司酝颐养天年。只是李司酝迟迟不退,哪怕离宫,估计也会回李国公府安度晚年。
“掌酝一片孝心,姑姑听了,定会十分感动。”李筠送她走到门口,“聊了一路,明日还要上早朝,掌酝早些回去休息吧。”
“多谢大人,大人也快些回去歇息吧。”赵爰清差一早候在门口的以木进去拿一只灯笼,递给李筠,“夜路黑,大人可仔细着。”
“那就谢谢掌酝的灯笼。”李筠的面庞在红光暖暖的笼罩下显得格外柔和。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好稀饭枭花堂这个标题,舍不得换一个酒名了。接下来一章都想写枭花堂 下下了╮(╯▽╰)╭
☆、松花酒 上
“于六月三伏中踏造,先造峭汁,每瓮用甜水三石五斗,苍耳一百斤,蛇麻、辣蓼各二十斤,锉碎烂捣入瓮内……”
赵爰清正专注地讲着要领,却见以竹有些慌张地跑到她身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串话。
赵爰清的神色微变,对着面面相觑宫人道,“本座有些要事,眼下得离开一会,以木,你继续说剩下的内容。”说完带着以竹走到酿造局门口,就见陆忠笑得憨厚,身后还跟着一顶明黄软轿。
“陆公公,不知您大驾酿造局,是有何要事?”那黄灿灿的色泽像在提醒些什么,闪得她双目刺痛。
“大人,您请快快上轿,陛下在上阳宫等了您足足一个时辰。”陆忠跟见着活祖宗一样,拥推着赵爰清快步往轿子前走。
“陆公公,这轿子本座坐不得。”赵爰清有些惊恐,这可是帝王的御辇,要是传出去,饶是她身为大荣使臣,也难逃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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