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祈隽很可笑地逼近一步,“你以何身份来祭拜我大哥大嫂?我记得,我早已把你休了的。”
薛紫夜好不容易才平静的伤口再一次被狠狠撕开,不,应该说再次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她的伤口已经自动撕裂了。
当年,他得知她有了身孕,连一个字都不愿听她解释,连一个选择都不给她,就扔给了她一纸休书,让她成为京城笑柄。
她从没想过,他会绝情至此,她也没想过,自己会痴情至此,在他那般狠心残忍之后,心里却还是放不下他,总是时不时代他前来祭拜他的大哥大嫂。
“我……”她找不到理由,真的找不到。
“因为我?”他倏地捏住她的脸,笑容阴冷。
子俊再次嚎啕大哭,薛紫夜目露惊骇,因为她看到男人极度烦躁的脸色,她害怕他对孩子动手。
才想着,脸上一轻,怀里一空,她的孩子被抢走了,被他一手抢了过去。
“不要!”她惊恐地喊,想把孩子夺回来。
他单手拎着子俊的衣领,举高,只要松手,孩子就会笔直落地。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薛紫夜泪眼婆娑地央求。
“别哭了!小的哭,大的也哭!你确定是来祭拜,不是来扰我大哥大嫂安宁的?”祈隽烦躁地吼,将孩子放下。
薛紫夜立即扑过去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并且抱离他远远的,生怕他再做出伤害孩子的举动。
“站住!”祈隽喊住她。
薛紫夜身子僵硬,胆颤心惊地回过头去,不敢直视他的脸色。
“我以为你早该回日曜国去了的。”他幽幽地道。
薛紫夜心惊,忙低下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就算死在外头也绝不会回去。”
她不能回去,倘若回去,有损两国之间的邦交关系。
“呵……现在的朔夜国对日曜国已构不成威胁,你还顾虑什么?”祈隽嗤笑。
薛紫夜还是坚定的摇头,她不会回去的,既然嫁到朔夜国了,就是朔夜国的子民,更何况,她也没脸回去。
“这朔夜国即将要亡了,回去吧。”
冷冷的话却叫薛紫夜不解地抬头,他,好像话中有话?
“现在的朔夜国只有两条路,一,要么亡国,二,要么由我坐拥。不过,无论是哪一条,你都留不得。”
“为何?”他要赶她走?
“因为,我不想留着你碍我眼,时刻提醒我,曾被戴绿帽的事实。”祈隽残酷的讥笑。
薛紫夜脸色又白上几分,抱着儿子踉跄倒退几步,才稳住,抬头,声音柔弱,却又透着坚定不屈,“那就等那天到来再说吧。”
说完,她抱着儿子转身,慌慌张张地离开。因为她怕自己再不走会在他面前丢脸,那句话就仿佛用了毕生的勇气才说出口的。
祈隽看着女人抱着孩子略显吃力的背影,再低头看摆在坟前的贡品,看得出来是精心准备的。
他意外地发现一个果子上缺了一小口,弯腰拿起果子,细看,上面还残留着浅浅的小牙印。
必定是那个爱哭的小奶娃趁他娘不在的时候偷吃的。
许久未有真心扬起的嘴角,此刻不知不觉上扬。
祈隽席地而坐,背靠墓碑,拿着那个果子在掌心里抛着玩。
荒凉的地方,寂静无声,却意外的让心获得了几丝平静。
※
还是那个茅草屋,那片清幽之地,却不再清幽。
一抹白影云淡风轻而来,清淡雅俊,不染红尘的气质,清冽却又温润的眸,始终干净如一。
“你来了。”田里忙着给菜抓虫的苏敬,见到他出现,似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我来,是想知道,你听命于谁?”秋离枫平和地问。
苏敬拿下遮阳帽,从田里走出来,来到他面前,站定,用一双洞察人心的锐眼看着他,道,“孩子,你不该来问我,你该问你自己。”
秋离枫低眉沉思,半响,转身,如来时那样,淡淡地来,淡淡地走,身影永远仿佛只是路过人间。
苏敬望着那背影,笑容消失,老脸凝重。
朔夜国与月朗国在清风关一战,轰动天下。
不,不算是朔夜国的名号,因为是那被驱逐在皇家历史上的男子率着无视朝廷召回的肖家军以敌国太子调戏他妻子为名开的战,实际上,算起来,与朔夜国无关。
那孩子的确有搅乱天下的能力,即便不在其位也能见谋其事。
他,也不知道那样做是对亦或是错了。
抬头,望向蓝蓝的天空,长叹。
听天由命吧!
……
“楼主,边关传来消息,小姐五日前发出密令,拜托听风楼寻找天机老人的传人。”
秋离枫一回到马车,龙飞便将刚获知的消息传达。
天机老人的传人?
秋离枫平静的脸有了细微的变化,然后,点点头,上了马车。
“楼主,要赶去边关吗?”龙飞扬鞭驾起马车。
他是听风楼里除了前楼主之外唯一知晓这位楼主是天机老人的弟子,唯一的弟子,所以那位大小姐找的天机老人的传人可不就是楼主嘛。
按照楼主对她的那份心,应该是要马不停蹄赶到她身边了。
“龙飞,你随我父亲多久了?”马车里传来平静无波的嗓音。
龙飞微微纳闷了下,想了想,道,“属下十六岁就跟在前楼主身边,直到前楼主去世,一共八年。”
所以,他才有幸得知这位年少的楼主自小就在天机老人那学艺,当然,也是因为这位主子的身子与常人不同,才会自小就在天山生活。
马车里没再传出声音,龙飞思忖了下,小心翼翼地追问,“楼主可是有疑问?”
“……当年,我父亲与我母亲是双双染病身亡是吧?”
“是。”龙飞不明白为何楼主会突然问起这件事。
“入殓的时候你可在场?”
☆、娘子请过目
“属下在,而且还是属下亲自盖上的棺木。”龙飞道。
“……”秋离枫垂眸,沉思。
“楼主?”没再听到声音,龙飞试探地喊。
“嗯,没事了。候”
“楼主,要回听风楼,还是……”
“……先去祭拜我爹娘。”沉.吟.半响,他才下了决心。
马车行驶到那片清幽之地,秋离枫让龙飞留在马车等候,独自一人往那个墓地走去。
这片林子,四周很幽静,除了偶尔传来的虫鸣鸟叫,只剩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墓,因为常年有人打理,所以很干净,四周没有一株杂草。
负手站在墓碑前,秋离枫凝视着墓碑久久,方才上前蹲下,手抚上那个香炉,闭了闭眸,轻轻一转。
咔——
一声细响,椭圆形的石墓分两半打开,露出里面的棺椁。
秋离枫起身,走上前,温润的眸色淡淡扫了眼棺椁,屈指一弹,被触动了机关的棺椁缓缓开启。他又往前一步,闭了闭眸,倏地,一掌打在棺盖上,棺盖向上震开来,翻落在地。
里面,是两具已化作白骨的尸首,那是他未来得及尽孝就已死去的双亲。
秋离枫温润的眸淡淡地扫过尸首,然后走到尾端,他从袖中掏出一方雪白丝帕覆住手,然后往其中一脚骨.摸.去……
半个时辰后
秋离枫从林中走出来,龙飞迎上去,很轻易地就发现了主子脸上异样的苍白。
不是祭拜吗?莫非出了什么事?
但是,楼主不说,他也不敢多问。
秋离枫直接上了马车,不做一丝停留,吩咐,“去边关。”
龙飞点头应是,驾马车缓缓离去。
就在马车彻底消失后,两道如鬼魅般的黑影掠过丛林,落在墓前,找到机关,打开棺椁和棺盖,当确定了想要确定的事后,两人蹙眉,狐疑地相视一眼,这才将坟墓恢复原貌,纵身离去。
※
历经三日,怀瑾一行人和斐然会合的路程也越来越短。
月朗帝带人往北撤离,只知道后有追兵,却不知道前面也有人早已等着他们。
因为他们详细分析过,月朗国一旦战败,只有北边的路比较适合逃亡,所以早就让斐然秘密带人到前面去设伏了。
铲草要除根,免得春风吹又生。最重要的是,他们必须弄清楚,那个月朗帝到底什么来历,跟听风楼又是什么关系。
稳定前行的队伍里,其中一辆马车飘出缕缕炊烟,驾马车的是李培盛,与车夫坐在前头的是劈风,一人一狗,好不神气。
李培盛时不时往后瞄一眼,忍不住咽一下口水,再看向旁边的狗将军,流了满嘴的哈喇子。
“你就忍忍吧。”李培盛同情地伸手过去.摸.摸.它的头。
宽敞的马车里,清冷优雅的男子坐靠车壁,修长的双腿被某人当做枕头享用。
他们的面前有一个烧得旺盛的火炉,火炉上放了块青石板,旁边的香几上香料、肉块、还有绿油油的蔬菜。而且,车里满满的美食,全都是三天前离开御食城时,城里老百姓给送的。
毁了别人的国家,还能得到他们老百姓如此盛情对待,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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