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楼逆熟视无睹,在他眼里么,这些人长的是何模样,都无区别,他那点的心思,仿佛尽数在凤酌身上花尽了,对旁人却是半点不开窍。
“揭玉!”司仪又唱道。
这当,玉雕师才心有忐忑的揭了面前托盘上盖着的绸子,让底下的玉石显露真容,玉之好坏,当下立见分晓。
有玉雕师揭玉之后面色阴沉如水,也有玉雕师喜上眉梢,还有的颇为庆幸地松了口气。
不管众生是何相,远在场外的凤酌眼尖,早看到了凤酌案前的玉,那是块略有飘花的白玉,大片的白中偶带一点的翠,这样的玉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只能算中等。
而旁的玉雕师,凤酌有看到,最好的玉质,是块黄玉,鸡油的颜色,深邃的十分好看,最次的则是块多有杂色的翠玉,色而不纯,十分不好下刀。
楼逆正细细端详案头上的白玉,忽的耳边听闻一声蔑哼,他抬头,就见一张红肿不堪的脸朝他狠狠一瞪,且带自鸣得意。
他这会还是晓得此人便是起先那蠢货,被自己淋了一壶热水的,脸都烫的来面目全非,不就择了块黄玉,就又不记痛的来挑衅与他。
“相玉,划活!”司仪喊完最后一声,就下场了,唯留二十位玉雕师在场中。
楼逆也理了理袖子,执起毫笔,蘸了蘸墨汁,沉吟片刻,才在白玉上相出玉行。
旁的玉雕师父大多如此,或冥思苦想,或轻松写意,总归有人欢喜有人叹息。
凤酌在场外看的也是眼都不眨,她其实不大关心旁人如何,只是心里记挂着此次夺得那柄稀世刻刀之人多雕玉壶,她挨个看去,果然二十名玉雕师,竟有三名玉雕师相的玉形是玉壶,其中一人还正是那周鸣。
她眉头一皱,细细将另外两人相貌记牢了,而对于周鸣,她还觉得若是刻刀落入他手,约莫要麻烦一些,到时兴许真就惊动了京城周家。
不过一转念,她也就不想了,这些事,还是狡诈的徒弟来谋划更为周密一些。
狡诈的徒弟这会,相了好几次的玉形,好似都不满意,他浇清水洗净白玉,还是放下毫笔。
他其实更为擅长摸着玉石,跟着自个的感觉走,多刻划个几刀,心头便自有玉形。
是以,他摸出刻刀,率先第一个就在白玉上划活起来。
周鸣的位置其实就在楼逆前一排,他余光见楼逆竟已摸出了刻刀,心下鄙夷,深觉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识,从而越发觉得此次玉雕比斗,那柄刻刀非自己莫属。
单说楼逆,他左手细细摸过细腻的白玉,右手执刻刀,衣袖行云流水的挥动间,一条条圆润的纹路在他掌下生成,不多时,就呈现出竹节的雏形。
这当,却是看不出他想雕什么。
雕者,指下力活,琢者,乃精细矣,两者都是慢活,方才可出精品。
是以,小半天的时间,大多的玉雕师,也不过才琢磨了个大概来,离出形还远着。
酉时中,八月的时节,天气渐长,日落西山,多了些许的凉快劲,此等却是不能再继续比斗了。
平洲府衙,竟遣了两队的衙差过来,将那比斗场围了个水泄不通,便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如此一应人等才渐渐散去。
凤酌骑在高头大马上,她转头看楼逆问道,“怎样?”
楼逆笑了下,在斜阳的余晖中,他脸沿十分的柔和,回望凤酌的眸子,温若春水,“小师父莫担心,弟子自有成算。”
闻言,凤酌抿了抿唇,将想问的话又按捺下,她十分想建议楼逆,不若也雕玉壶,可观徒弟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不敢如此过多的插手。
两人便此作罢,一路回了客栈,都未曾多言。
一夜无话,第二日,红叶牡丹园依旧热闹。
辰时初,比斗又开始,守了一天的衙差腰挎宝刀,雷厉风行的又去了,玉雕师重新站回自个的案几,又接着开头雕琢。
一整天的时辰,便是连晌午的用食,都是牡丹园小厮亲自送进去,一人一荤一素一汤,不甚美味,却可吃饱。
至于旁观的凤酌等人,却是可以到后院的次间用膳,凤酌本不欲去,可楼逆看了她好几眼,意思不言而喻,她也只得匆匆去后院用点,草草裹腹后,又回到比都场。
日头嚣烈,好在整个比斗场都有参天巨树遮蔽,偶有凉风送爽,这才没晒的人头晕眼花。
当只剩三四个时辰,此次比斗便算完了,大多的玉雕师手下的玉石已经雕琢的像模像样,各式各样的玉形,看的人眼花缭乱。
凤酌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徒弟,她这会已经看出,徒弟雕的竟也是一樽玉壶,她心有暗喜的同时,又觉有所忐忑,不晓得最后比斗结果会是怎样。
盖因周鸣那蠢货,也只有些真本事,不愧是京城出来的,一手雕工却是比很多人都好伤太多,那黄玉在他手头像是活了过来,或转或挪,皆无比圆润。
凤酌又看回楼逆身上,虽然徒弟是很不错,可总归学玉雕的只有数月的时间,比之从小就浸在玉雕之中长大的玉雕师,还是多有不足。
楼逆心无旁骛,此刻他握着刻刀,动作小心的将玉壶内里的玉肉,一点一点挖出来,他在挖的同时,还要保证玉肉的大小,能刚好拿出玉壶口为最佳,末了再用剩余的玉料简单雕了个壶盖。
整个玉壶,呈竹节样,饱满的壶身上有凹凸出来的竹叶纹,就是那壶把手,都是一节青竹弯垂下来,带缠竹叶蔓,精致的很。
此刻,楼逆手里拿着坨玉料,他正着手雕琢个合适的壶盖,专心致志,旁人如何是半点都扰不了他。
然而,位于前排斜方的周鸣,放下手里已经雕琢好的黄玉壶,他侧头瞥了眼楼逆,见他那玉壶精巧无比,心头顿生恶念,也不知他是如何做的,只人后退几步,恍若体力不支,嘭的仰倒在楼逆的案头上。
楼逆眼疾手快,操起玉壶,想也不想,抬起右脚就踹在周鸣背心,将之踢了个倒。
这等慌乱,立马就有小厮进来善后。
楼逆看了看手里毫无损的玉壶,可待再看即将雕成的壶盖,顷刻面色就沉了。
他手脚利落,护住了玉壶,终归壶盖上一刀却是没稳住,带出裂纹来,他眼神十分不善地盯着周鸣,心知对方是故意,可这会还不是清算的时候。
只得抓紧时辰,放好了玉壶,复又端起那壶盖,沉吟片刻,他顺着那裂纹,干脆将那块瑕疵的玉肉整个剜去,后在壶盖另一边多出的面上三两下雕出个玉环来,那玉环薄薄的圈,顶上故意留了个细小的口子出来,后楼逆再用其他玉料,赶紧地依样画葫芦,雕出数枚玉环,并在壶把手最顶端开了个同玉环同样大小的孔洞。
后,只见他将那十来枚玉环顺着缝隙一一扣起,将壶盖连至壶把手,掩了瑕疵不说,整个玉壶还更为灵动。
白的底,飘翠的竹纹,整个玉壶一手可握,一眼就让人心喜。
恰好,时辰到,所有的玉雕师皆放下刻刀,一一离了案几,挨个出场。
楼逆出来之时,凤酌心有担忧地迎了上去,周鸣却是早就在外等着,这会还得意洋洋。
“小师父,弟子很好。”楼逆先行安抚了凤酌,将多余的心思隐下暂且不提。
凤酌眉头轻皱,她点点头,起先那一幕,她自然是看到了,若不是答应了徒弟不插手,她早就蹿上去,定要叫那狗东西晓得厉害。
“周家,果然没好东西。”凤酌同仇敌忾地暗骂了句。估吗讽号。
楼逆笑了笑,“比斗论出输赢,约莫还要有几天,出了牡丹园,弟子自会收拾他。”
凤酌看了看已经有小厮端着雕品出来,这此的二十樽雕品,会被放到同一玉雕坊去贩卖,最后价最高者,自然便是此次比斗的第一。
而具体是哪家玉雕坊,却是无人可知,二十樽雕品,不一定会在平洲,也可能是在大夏朝的任何地方出现,但总归不会超过五天,便会出定论。
红叶牡丹园的主人差人出来招呼,说是玉雕师父劳苦,这五日,都可在牡丹园游玩一番。
楼逆倒觉这牡丹园的主人颇有意思,便问凤酌,“小师父,可要在此小住五日?”
不知从何处转悠回来的凤文,这当听闻这话,遂插言道,“牡丹园远近闻名,在此游玩五日,却是不错的。”
凤酌远远地看着那周鸣似乎也要在此逗留五日,事实上,多数的玉雕师,都会这般选择,故而她嘴角有翘的道,“如此美景,自当游玩五日,方不覆这般盛情。”
99、哪个混蛋教坏的他师父
却说那二十樽的雕品,谁也不知,当夜,一个转瞬的功夫。就被人端到了红叶牡丹园的主人面前。
一直晃在人前的管事。毕恭毕敬地站在有白色纱幔从横梁垂落的书房里,那书房四壁皆是高大的架子,架子上搁着各类古籍,墙角搁置着兽耳三角的香薰炉,此刻正有青烟袅袅直上,散出淡雅的香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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