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理政脸色变幻多姿。徐理财顿时黑了脸。
于理政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徐理财也不是没有这个打算。
但是他们都觉得,那样一个没有什么身份背景的女子,能被什么人追问,不就是一个张目?一个有伤风化的女子,张目就是追问了,还能怎么样?
“香儿休得胡说”,于理政呵斥道。
于沁香则心思婉转,不管他知道那个女人犯了事时是什么反应,但却一定会失望的,就再也不会对她那么好了吧。
对她笑!让她住到自己的身边!
每次想到那个女人现在住在玉弯巷,就在王府后门几丈外,她心中就恨妒不已,忍不住想去问他到底是为什么。
本来就想去她那里拜访一下……于沁香不想承认拜访她,更多的是为了见他。
知道那个女人住在玉弯巷,她就升起过去拜访一下的念头,都已经快要走到了,却远远地看见他从容走向那院子的身影。
于沁香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其实能有一个伤风化的捕令,才是最好的,但是她不能让父亲去冒险。
他要是非护着那个女人呢……将张敢的妻弟打傻了,是为什么打的呢?用心一问,不就知道了,问个比伤风化更严重的罪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还是笑意盈盈地道:“爹,我说的难道没有道理吗?徐叔叔虽不管政事,抓个人的权力还是有的吧?再不然,徐仲哥还有兵权呢!为什么非要拉上咱们家?”
她这样直接地质问,已经很不客气了。
徐理财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语气严肃僵硬道:“于廷,今日我算是见识了你们的家教了。父亲做事,女儿可以过来指指点点。长辈在旁,一个娃儿就可以直言指摘。”
于理政当即就瞪眼了,他女儿说了什么了?“徐知,我女儿说的可有半点不对?你恼羞成怒,也不能如此败坏我女儿的名声。”
徐理财冷笑一声。片刻后,却挤出了一个笑脸:“是我气急了,失了长辈之风。于兄,我这便告辞了。”
本就与这于廷面和心不合,多少年了,也犯不着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撕破脸。以后能他有事求到自己跟前再说吧,不过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抓人理由,就由着一个小孩子掺嘴,他这也是不想出这个捕令吧。
离了一个捕令,他还不能抓人了?就是跟张目之妻关系要好,又能怎么样?抓过去一番拷问,还不是由着他说。
于理政见此,脸色也很僵硬,拦住了道:“徐老弟……”他也不想因为一点小事,被这徐知记恨。正要说这就给你开了捕令,袖口却被女儿拉了拉,只好扯了一个笑道:“抱歉了!”
徐理财忍住甩袖子的冲动,大步离去。于廷小儿,竟然还耍他?
等着吧……
于理政素知这徐知的小心眼,看着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身边的女儿,宠溺着笑道:“你这丫头,今儿说话怎么这么地不客气?”
不过心中却还是挺舒畅的,女儿考虑事情很全面。
于沁香笑了笑,挽起了父亲的手臂,撒娇道:“爹,你答应女儿,这件事不要管。”
“好好好”,于廷颇有些无奈道。
不过女儿对这件事的关心程度,倒让他好奇,又见女儿对那张目义妹如此维护,问道:“香儿与那女子可是认识?”
于沁香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满是小女儿的娇态:“一个女人被指有伤风化就已经很难过了,更何况再有官府出具的捕令,让她以后怎么活呢?”
于理政无奈一笑,就是个女孩子啊!
有伤风化,特指行为过分不端,于市坊间带来不良影响的男人或女人。金川府之所以有这一条律令,也只是这里民俗使然。金川地方落后,民间存有许多百姓自定的处理法则。
五年前金川被陆鸿安定,金川王享封以来,就陆续对这些民俗做了革除,以王朝律令规范。但是也有不少民俗王朝律令中并没有规范,也不能一下子完全革除,就形成了十几天金川地方特有的律令。
有伤风化,是第一条。
金川男女大防不严,但对有伤风化的界定却很严格。
男子除非是罔顾人伦,一般不在有伤风化之列。但女子的却多了,偷人,勾人,未婚生子……
不过这五年来,这样的案件还真是屈指可数。
……
一大早上起来,天气就阴沉沉的。
岳筝拿了两件新夹衣,过去亲手给小家伙穿了衣服,又领着他洗漱了。这倒把小曲儿高兴地一直笑眯眯的,实在是好长一段时间以来,这些事情不是小家伙自己做的,就是下人帮着的。
小曲儿努力想了想,从瞎婆婆家出来,娘亲就没有怎么给自己穿衣服了。皱了皱小眉头,想瞎婆婆了。
岳筝见儿子一副小老头似的严肃模样,好笑地点了点他皱在一起的眉心。
“娘亲,想婆婆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看婆婆?”小家伙仰头道。
“婆婆家里的新房子盖好以后,得空出来,娘就让人接她过来跟咱们住一段时间”,岳筝笑道,同时拿了梳子,给小家伙扎起发髻。
瞎婆婆那里,估计房子也快盖好了。过两天买了车夫,置办了马车,就让人把瞎婆婆接来住几天。
还有那邦子,她早就打算着让他做店铺的管事呢。只再买一家人,连着邦子,都可以住到店铺的后院去。
那间店铺后面的院子,房子有五六间呢,住七八个人,绰绰有余。
前两天已经与鲁敬交涉过,经他介绍,签了三个死契的绣娘,与卖身不同,只是一辈子都要与她的绣坊绑在一起。除非到官府解除契约,绣娘不得私绣东西买到别处。
而岳筝也可以放心地把针法传授给她们。不过虽是契约上规定的死,日常中只要不是太过界,为了家中生计,绣娘们也多有私卖绣品的情况。
岳筝当日就与她们说过,只要不耽误绣坊中客人定的绣品,其他的她不会追究。就是针法,绣娘们要往外传,她也是不管的。
不过这点她并没有明说。
鲁敬那里也催了她几遍,要她去教绣娘双面异色绣的技巧。双面异色秀,最重要的就是藏线、打底,除了比双面单色绣费心思,也没什么神奇的。
岳筝只去了一次,那些绣娘们就掌握了其中技巧。至于针法,对于那些绣娘来说,学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又用了一个下午,岳筝就教了她们十八种针法。
当时鲁敬在旁,见这些东西如此易学,大呼与她做了赔本生意。岳筝故作不喜道:“学的时候自然容易了,难得是将这些针法一点点琢磨出来。敬弟莫嫌赔本,我也觉得不值呢!”
“筝姐”,鲁敬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不做生意去,实在是可惜。奸商奸商啊!”
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只是红儿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岳筝都要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一世做了许多与前世都不一样的事,与这丫头错开了?不过前世遇见红儿的时间,都已经是快过年的时间了。
若一直找不到这丫头的消息,便只好到前世遇见她的那天去王府东侧门等着了。
沉思间已经帮小家伙将发髻梳好,岳筝放下梳子,笑道:“好了,出外面读书去吧。”
小家伙掂着脚尖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答应道:“嗯,我去喊天明哥哥跟我一起。今天他肯定没有我起得早!”
看着儿子跑出去的小身影,岳筝只觉得心中十分舒展。
天明这孩子倒是不错,每日领着小家伙玩耍、读书,样样都十分尽心,让她放心许多。有天明作伴以来,小家伙也不是那么缠着要陆鸿做爹爹了。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哄一哄这不就好了?
岳筝在妆台前的圆凳上坐下,挑了枚鎏金花簪刚刚带上,就被温暖的怀抱环住,镜子里看见他俊美的眉眼,放心地在他怀中倚了倚,笑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容成独垂了眼眸,盯着她带着笑意的眼角看了一会儿,慵懒而又突兀道:“我没有梳发,你来。”
透过镜子,岳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头发梳得那么整整齐齐的,一根乱的都没有,还没梳发?“我可不是你的婢女”,她不关我事地说道。
容成独清冷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一瞬,冷声道:“那你什么时候成了小娃的婢女了?”
岳筝听了气恼,转过身来,将他推开一步距离。容成独并没有施力,只是顺着后退一步。
一坐一站。
她仰视着他,他并没有为了与她平视而蹲下身来,清冷的眸光将她完全笼罩。
岳筝看着他严肃道:“容成独,我喜欢你。”
他依然平静地看着她的脸庞,似乎一点都不为她这样的表白而触动,只是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岳筝被他这样洞彻了自己的目光看得双颊飞红,眸光清冷,却让她感觉着直透过衣裳看到了里面。偏他还这么认真地看着她。
岳筝忙伸手,将他的一双大手握住,拉着他蹲下身,目光与他平视了,才松了一口气。
不想下一刻就听到他道:“筝筝,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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