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屿筝挣扎着坐起身来,望着芷宛的双眸,郑重问道:“为了我,为了穆兰,违逆圣意,背弃主子,芷宛,你做得到么?”
芷宛一惊,登时跪在屿筝面前,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主子您……到底是何时……”
“很久以前,我便知道。可是芷宛,我从不怀疑你的忠心,这也是我一直留你在身边的原因。但终归是对不住你,你跟着我,亦是没能得丝毫安稳……”屿筝带着歉意对芷宛说道。
芷宛垂下头去,哽咽着:“主子别再说了……芷宛答应您,答应您……”
看着芷宛应下,屿筝强撑着的身子终是虚脱无力,她复又躺下身来,闭上了眼睛。脑海闪过的是先前沙沼交战中,大汗看到她的那一刻,眼中的震惊、担忧和愧疚,那眼神分明在无声地向屿筝诉说着深深的歉意。他没能保护好她,更没能好好防备慕容灵。才叫她和穆兰都陷入了困境。
“呵……真傻……”屿筝在心底重重叹息一声,明明自己都陷在沙沼里生死一线,可他的心却尽数落在自己的身上,担忧着,焦灼着,自责着……他或许并不知道,就是这样的神情让屿筝觉得整个心都被撕碎了。
屿筝还记得迁都漠城之后,她诞下穆兰,因得生产时九死一生,身骨总是虚弱。拓跋阑便将书案搬到了她的寝殿里,一边陪伴照料着,一边处理政务。那些时日,每当她在榻上迷迷糊糊睁开眼,或看见大汗正深情地凝望着自己,见她醒来,唇角便会不由自主地绽出一丝笑意。又或看着他皱眉伏案,偶尔在间歇,便会不安心地朝她这边望来。那段时日,屿筝便觉得他们就如世间任何一对最平凡的夫妻,互相陪伴着,照料着。可又有谁会知道,大汗最过动情之时,也仅仅止于落在她唇上炽热的吻。他说过他会等,会等到屿筝爱上他。可偏偏那一个字,屿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身愈之后,屿筝颇为想念草原,而拓跋阑便选了一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带着屿筝重回沧澜。彼时屿筝的马术在他的教习下长进不少。二人策马奔弛在草原上,仿佛就会这样无所顾忌地纵横到天际。待马儿累了,渐渐缓下脚步,拓跋阑便牵着屿筝的坐骑,甩动着缰绳,缓缓朝前行去。
秋日倾洒下,蜿蜒的河水波光潋滟。拓跋阑笑着指向天边尽头,回眸对屿筝细细诉说着沧澜的一切。就在那一瞬,光线在拓跋阑的脸颊上洒落淡淡的一层光晕,他那宛如夕阳般的双眸,径直看到了屿筝的心里。屿筝只觉得心口一惊,不知为何便红了脸颊。
拓跋阑自然察觉到了她那般娇羞的模样,何况眼前女子红纱轻舞,时而飘飞,屿筝的容颜在若隐若现中,更被衬得眉眼如丝,又如何让他不心动?淡淡一笑,随即将马儿牵的更近了些,继而探过身来,将一个吻郑重而炙热地落在了屿筝的唇上……
那一瞬,屿筝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却又不知是什么满满溢出。直到那刻,屿筝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动了情……原以为彻底冷却的心,就在这男子一点一滴无微不至地关切中复又暖了起来……
日落时分,有大雁从头顶的天空掠过,落下仿若悲鸣的叫声。又是一年的迁徙,来去之中,岁月却是这样的迅疾而逝。屿筝开始看不清自己的心里到底要的是什么。可是这一刻,她知道,有这个人在身边相伴,有穆兰承欢膝下,日子过得平和且安宁,便已足够。
“在想什么?”拓跋阑伸手揽住她的肩,为她挡去入夜的凉风。
天际最后一丝光线已经落下。另一个方向,圆月愈发清晰,散发着柔和细腻的光芒。白日里尽收了日光灼烈的河水,此刻在月色下静谧安详。晃动的波影,像是一只轻柔的小手,缓慢地、温柔地搔动着屿筝的心扉。
她在这样的月色下,抬头看向拓跋阑,就这样安静地凝望着,很久很久之后,她踮起脚尖,在拓跋阑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凉风中,她察觉到拓跋阑的唇在轻轻颤动着,环着她的手臂却愈发用力。依依不舍离开唇畔的那刻,她终是动情地,低唤一声:“阑……”
那一夜,他们终于彼此心意相通,完完整整地属于对方。帐外夜风缠绵,他们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
如今屿筝再想起,却觉得那必是宿命的谶数。雁鸣悲,江浸月。徒感岁月流逝的屿筝,愿意放下一切心结,去珍惜眼前之人。可现在看来,也许是她冥冥之中便早有预感,无法与他长相厮守。她注定要如南飞之雁,离他而去……
还能不能,在见他一面,只是一面也好……
屿筝不会知道,此时的拓跋阑却在昏迷中,始终没有转醒……
雁悲声声江浸月 雁悲声声江浸月(三十五)
“废物!”慕容灵将身侧的人一脚踹开,便怒气冲冲地看着匍匐在面前瑟瑟发抖的数人:“你们一个个都自称是沧澜的神医!可到现在大汗还不见转醒!”
跪在地上的人除了方才被慕容灵一脚踹开的人是随军的御医外,其他几人都是宇文百里军中的军医,在沧澜都有着不小的名声,可看着眼前暴怒的可敦,却没有人敢斗胆说上一句话。
倒是一侧的宇文百里看不过眼,走上前道:“还请可敦消消气,方才他们不是也说了,大汗深陷沙沼,本就呼吸不畅,加之气怒攻心,故而才会昏厥。既然大汗已经服了药,耐心等等,总会转醒……”
宇文百里话还没说完,慕容灵阴鸷的视线便刺了过来:“气怒攻心?宇文族主倒是说说,何来气怒攻心?!”
见慕容灵丝毫未意识到她擅自主张带来的后果,反而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宇文百里自是气怒不已:“可敦自作主张率兵前来,无疑影响了漠城的攻防。若此时还有一队人马直逼漠城,可敦又让王爷如此驻守?更严重的是,因为可敦,才使得白屿沁有所警觉,本该落入我们圈套的敌军反而让我们损失惨重!”
“你是说今日的战败是因我而起?宇文百里!若非是我慕容灵,此刻你早已死在沙沼中,只等着数年之后风化成一堆白骨!”慕容灵厉声怒叱,丝毫不留情面:“宇文族主以为自己占据了沧澜,便是这云胡的汗王了么?那我便提醒你一句,切莫忘了你的身份!”
慕容灵此话一出,宇文百里不由得噤声,无言以对。慕容灵说的不错,不论做了什么,慕容灵到底是云胡的可敦。即便是错的离谱,可若是大汗不惩戒,便没有人有斥责她的资格……
一侧的莫那娄见状,握紧自己的双拳,强忍着怒气走上前道:“可敦息怒……这样的争吵于大汗而言没有半点好处,一切只待大汗醒来再做定夺……”
看着可敦敛了声,莫那娄缓缓松开了指骨,却在心中暗道:不愧是白部的公主,慕容枫的女儿!竟能在大汗的面前装疯卖傻如此之久而不被察觉。又让她趁机绑了宸妃为质,心机深沉着实让莫那娄震惊。虽说因为她,大汗和众将士才得以脱困,可莫那娄看着昏沉中的大汗,未知他醒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宸妃和穆兰都被做为交换而送到了敌营之中,对可敦,大汗必定是怒气冲天……
就在这个当口,榻上的拓跋阑忽然低咳一声,缓缓转醒。
“大汗!”慕容灵十分欣喜地迎了上去,继而小心翼翼地扶着拓跋阑起身。拓跋阑坐定,从昏沉中渐渐回过神来,眼前慕容灵的笑容愈发清晰……
“啪!”一个耳光重重落在慕容灵的脸上,便听得他沉声怒道:“慕容灵,你好大的胆子!”
慕容灵捂着脸颊,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的发懵。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拓跋阑,口中轻唤:“大汗……”继而,满是惊诧的眸光泛出一丝凛冽的狠色:“大汗如此气怒,可灵儿不知错在何处!如果大汗觉得自己的性命,这百千将士的性命还不抵区区一个宸妃的话,那么灵儿便认错!”
看着慕容灵的眼神,拓跋阑竟一时无话可说。方才被气怒冲昏了头脑,竟也不顾帐中众人,便这样不管不顾地掴了慕容灵一个耳光。无论如何,她仍是云胡的可敦。更何况,若是没有她,自己和众将士的性命恐怕早已断送。此刻,云胡怕已经成了楚珩沐的天下……
可即便让自己这样想着,拓跋阑却依旧无法平息胸中的怒气。他看着慕容灵,强压着怒气,缓缓说道:“宸妃暂且不论,可是穆兰呢?他不过是个孩子,你竟然……慕容灵,这些时日你佯装疯癫,甚至连我也欺瞒了过去,如今又将屿筝和穆兰作为交换,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些什么?”慕容灵凄凉一笑,再望向拓跋阑的眼中竟已隐隐有泪。
见此情形,莫那娄急忙示意众人退下,自己也悄然退到了帐外。
慕容灵轻轻抚了抚脸颊,缓缓起身:“大汗问灵儿在想些什么?无非担忧着大汗的安危。无论大汗怎么厌弃,无论大汗做了什么。灵儿恨不得也怨不得……不是不想恨,也不是不愿恨,可偏偏就是没有法子。一想到大汗可能身处险境,灵儿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没想到救下大汗和将士们的灵儿,反倒成了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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