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兰珠颇能察言观色,慕容灵也不做隐瞒:“想必阿爹早该收到信函,如今宇文百里都到了棃麻草原,却迟迟不见阿爹的身影。大汗继位不久,我只怕阿爹这样的举动会让旁人觉得他对大汗不尊。如此一来……”
“要兰珠说,是可敦多心了。今日在帐中,那宇文百里不是意在挑起大汗的怒意。可大汗呢?到底是偏向着族主的,只说是路途耽搁了,可不见丝毫不快……”兰珠回忆起今日帐中的情形,随即安慰慕容灵。
“话虽如此……”听了兰珠安慰的话语,慕容灵神色中的担忧不减反浓:“如若阿爹执意不来,加之宇文百里在大汗面前煽风点火,只怕……”
“可敦再安心静待几日,若还不见慕容族主的踪影,可敦便写封信函给族主,兰珠定会寻一个可靠的人送往白部。相信族主得知眼下的情势,也不能叫宇文百里独占了风头……”兰珠跪在慕容灵脚边,轻轻替她捶打着腿面,却见慕容灵蹙眉陷入了沉思。
于慕容灵而言,记忆中的阿爹已有了些许陌生。自少时她自作主张前往上京,她便能想象得到阿爹的盛怒。之后送往白部的家书,亦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慕容灵知道阿爹有多疼爱她,也知道阿爹有多恼她。
此番冬猎,她虽是一心盼着阿爹的出现,却也有一些近乡情怯的心思。她怕再度见到阿爹时,阿爹仍不愿意原谅她。而已经疏远形同陌生的父女二人,又该重拾旧日那彼此温暖的亲情之意……
然而对于慕容枫的迟迟未抵,拓跋阑却似丝毫不放在心上。每日与宇文百里畅饮相谈,也比试骑术刀法,乐在其中。可慕容灵的神色却一天天的沉郁下来,加之眼瞧着屿筝的肚子一天天隆起来,她的心更是莫名烦躁。
这日,她唤兰珠牵了马来,不等兰珠有所反应,她忽然跃马而上,扬鞭朝着远处疾驰,任由兰珠在身后急唤。
寒风吹起慕容灵的红色大氅,也如匕首般刀刀划割在面上。但慕容灵却觉不出丝毫寒意,她只知道有一团怒火盘踞在心中,聚集不散。
“吁!”她厉声勒停马儿,大惊之下的马儿扬起前蹄,急声嘶鸣。慕容灵稳住身形,待马儿前蹄落地,她便从马背一跃而下,奋力挥动着手中的鞭子,狠狠抽打着眼前一片几乎半人高的枯草。
鞭子被她凌厉地挥动着,不一会眼前的枯草便被她抽打地折去大半。身后的马儿传来几声嘶鸣,慕容灵怒火中烧之下,回身狠狠朝着马儿抽打过去。却听得一声厉响之后,手中的鞭子猛然绷直。
慕容灵一手持鞭,大惊之下,见鞭子末梢已被拓跋雄捏在手中,而他的手背已被鞭梢抽出一道血痕,显得格外醒目。
手下力道一松,慕容灵不免显得有些尴尬,随即却又气怒道:“王爷怎么总喜欢跟着我?”
拓跋雄并不回她,反而淡淡问道:“怎么?折断了这些枯草,便能叫你想出法子来了?倘若真能如此,我便给你一把火,燃尽了此处又如何?可你也明白,该在的仍旧会在,该来的仍然会来……”
看着王爷那冷澈的双眸,慕容灵只觉得自己的心徒然一颤,随即她无力松开长鞭,颓然跪坐在地上,掩面而泣:“我不知道该如何!每每瞧着他对那女人关切的目光和温柔的照顾,我便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温婉淑仪的笑容来。如今的我,是云胡的可敦,受众人敬仰。可有谁知道,我怀念的是在上京为质的日子。他近在咫尺,我们相依为命。即便我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拓跋雄注视着眼前的女子,曾明艳如她,此刻却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沉默着上前,将慕容灵搀扶起来:“冬日寒凉,莫伤了身子才是……”见慕容灵梨花带雨,拓跋雄的心里不由得微微一痛,一丝歉意悄然在心间蔓延,然而他还是强压下心中的念头道:“算算时日,慕容族主接到信函怕也不是一两日了。迟迟不见他有所动,大汗虽是一时不计较,可也经不住宇文百里时常在耳畔吹风。若是被宇文百里占得先机,那之后,白部可要举步维艰了……”
慕容灵拭去泪痕,极力掩饰着方才的失态:“可眼下阿爹未有所动,我便是心急如焚也无济于事!他若执意不肯来,又当如何?”
“虽不知慕容族主作何打算,但此番冬猎定是不能缺席的。你该不想在失了诞下大王子的先机之下,再失去权力的依靠吧?如果到了这一步,你觉得大汗的心思又会有几分放在你的心上?”拓跋雄看向慕容灵,神色中无不担忧:“况且我听闻,慕容族主暗中已有夺下漠城之意!”
“不会的!”慕容灵急忙道:“阿爹对先汗忠心耿耿,自然也会拥护大汗,他绝不会这么做!”
拓跋雄缓缓摇摇头道:“凡事皆不会空穴来风。即便是捕风捉影,终究是有迹可循的。更何况,云胡中亦有白部的眼线。眼下汗妃有孕的消息,恐怕早已传到了白部,可慕容族主明知你的处境,却仍旧坐视不理,这到底是沉得住气,还是另有打算?”
慕容灵娥眉紧蹙,手指紧握,倔强的咬着唇角,半晌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句:“我该如何?”
但听得拓跋雄叹了一口气,继而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慕容灵的身上,柔声道:“安心吧,我已放出风去,说你身体抱恙。慕容族主一向疼爱你,知道这个消息怕也是心急不已,想必不出四五日,也该抵达棃麻草原了。你要做的,便是静待时机……风大,回去吧……”
慕容灵怔怔望着眼前的男子,似是不由自主地依赖着他。任由他将自己带到马前,又温柔照料着她翻身上马。
待拓跋雄将缰绳递到慕容灵的手中时,慕容灵这才回过神来:“你说的……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拓跋雄春风一笑,眉眼略弯,十分温柔,不由得让慕容灵怔了一怔。未等她回过神来,拓跋雄忽然扬手朝着马儿一拍,马儿吃痛,便疾驰向前。慕容灵在马背上回眸看去,但见站在那里的拓跋雄又忍不住厉咳起来。略显病容的身影渐渐在她的视线中模糊……
待慕容灵行的远了,拓跋雄才微微喘息着望着那背影,想起自己方才那句:我何时骗过你?他不免自嘲一笑,眉宇眼眸间的失落和痛苦霎时蔓延开来:灵儿……想必你是会恨我一辈子的吧……
曾是惊鸿照影来(四十)
慕容灵策马而归,遥遥见兰珠神‘色’忐忑地迎上前来:“可敦总算回来了……”看到慕容灵的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兰珠不动声‘色’地将大氅取下,团抱在怀中:“可敦见到王爷了?”
心中一惊,慕容灵瞥了兰珠一眼,便听得兰珠说道:“方才兰珠正要追着可敦前去,是王爷挡下了兰珠,叫兰珠在这里守着……”
慕容灵没再说话,只淡淡看了兰珠怀中的大氅道:“寻了空闲,送回去吧……”
“是……”兰珠低声应着,心中不免感慨到底是王爷有法子,可敦方才策马狂奔之时,满面愁容。眼下倒已经平静了许多。
兰珠的确没有看错,虽说慕容灵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可酣畅淋漓的痛哭和倾诉,还有王爷的安慰之后,先前的焦灼和‘阴’霾一扫而空。是夜,兰珠‘侍’候她安寝,竟也一觉便至天亮。
一如拓跋雄所言,三日之后,白部的图腾大旗出现在了棃麻草原上。慕容灵站在前来相迎的拓跋阑身侧,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不自知地踮起脚尖,望着徐徐而来的白部人马,急切而胆怯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慌了心神的她不得不绞缠着手指。她如此迫切地希望见到阿爹,可又怕他始终不肯原谅自己。
眼看着白部人马越来越近,慕容灵在也无法控制自己,她顾不得可敦的身份,只小跑了几步行上前去。但见慕容枫喝停马儿,翻身跃下,怔怔望着眼前华服高贵的‘女’子,半晌之后,他才缓步上前,朝着慕容灵微微欠身施了一礼:“白部慕容枫见过可敦……”
慕容灵脚步微微一滞,望着眼前久不曾见的父亲,已不是她记忆中那般硬朗的模样。虽然棱角分明的脸上仍有英气,但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心中一痛,慕容灵轻声唤道:“阿爹……”
这一声轻唤,仿佛是冰面上轻然裂开的一道缝隙,在慕容枫的心里缓缓蔓延开来。一颗悬着的心,皆为此刻看到慕容灵的那一瞬而变得安然下来:“可敦安好?”
慕容灵知道,一定如拓跋雄所言,自己身体抱恙的消息传到了阿爹那里,故而阿爹开口才会有此一问。瞬间,心中的暖意弥漫,泪水‘蒙’上了双眼:“阿爹可还康健?”
说话之间,慕容灵上前搀扶着慕容枫,这一刻,父‘女’二人都明白,先前那些隔阂和怨恨,都在瞬间消散。
“尚好尚好!”慕容枫连声应着,也难免有些动容。但视线瞥见慕容灵身后的汗王,慕容枫敛了敛神‘色’,便上前行礼:“白部慕容枫参见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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