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大雨渐息,炎夏中传来一丝丝清浅的凉意,屿沁看向屿筝,沉声说道:“眼看采选日子将近,你有什么打算?”
屿筝轻轻摇摇头:“一入宫门深似海,屿筝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平淡欢喜……”
“我也猜到是这样……”屿沁叹了一口气:“你这与世无争的性子,倒是像极了母亲……”
屿筝抬头看向他,这些年来,眼前的男子代替自己,始终伴随在娘亲的身边,直到她离世。娘亲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屿筝不曾有过半分半毫的记忆,但却永远的留存在哥哥的脑海中。
“娘亲她……”屿筝颇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是怎样的人?”
屿沁一怔,随即温柔一笑:“你跟她,很像……”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屿筝,采选之事,我会帮你打点的……”
“多谢哥哥,只是……”屿筝谢绝:“哥哥你不愿逢源于官场之内,又何必为了我搅入这滩浑水中。书院的事情已经够让你操心的了,不必再为屿筝费神。”
“可……”屿沁面露难色。
“哥哥……”屿筝打断他:“采选一事,于我而言,不过是奉承皇命。若不入选,去尚宫六局便是最好,熬过时日,放出宫来,我便回江南去,此生不会再回上京……”
屿沁看着比自己年幼的女子,眉间话语中却是不可想象的成熟和悲落,他轻叹了一口气道:“屿筝,你自是有你的打算,但不论如何,我是你的兄长,是你的依靠。若你愿意,日后哥哥替你寻一户好人家,让你能有个好归宿……”
屿筝不好再推辞,只轻声应道:“多谢哥哥……”
一时间,二人沉默不语,只听见屋外雨声淅沥,渐渐淡去声响。片刻之后屿沁起身:“这雨也停了,我先回碧桐院去……”
话语落定,屿筝起身,看着哥哥行至清幽阁的院门前,青槐才背着包袱迎了上来,主仆二人这才离开。屿筝的心中升起一团暖意,哥哥踏入白府,便直奔清幽阁看望自己,这让屿筝很是感动。
缓缓踱至门边,却见立在门外的伞已缓缓聚出一小股水渍,在青石板上蜿蜒流出。
“呀!少爷的伞……”桃音说着,便拿了起来,意欲追了上去,却被屿筝伸手拦下:“桃音,把伞给我,我送到哥哥那里……”
☆、心意骤改入宫闱(四)
从桃音的手中接过湿漉漉的伞,屿筝缓步朝着碧桐院行去。从树叶上落下的水滴,轻然掉落在地面的水洼中,缓缓漾出一小片涟漪。屿沁所居的碧桐院并无花朵盛开,只有树木挺立,在大雨之后变得更加葱郁。
然而细心的屿筝却察觉到,树木苍陇中,有一处掩映着不易察觉的杜鹃花株,此时早已过了花期,只剩繁盛绿叶入眼沁心。
屿筝捧着伞朝着书房行去,却远远瞧见打开的轩窗后,哥哥屿沁似乎已经换下了湿衣,侧身负手而立,但神色却带着几分盛怒。屿筝不明所以,却因屋中传来的声音而停下了脚步。那是屿璃的声音:“哥哥走的这些日子,可知娘有多挂心?可你呢?竟然一回府便去了清幽阁?我倒想知道,屿筝那丫头有什么好?竟然能让哥哥对自己的娘和亲妹妹弃之不顾,却将一个野种时时放在心上!”
听到屿璃这般刺耳的话语,屿筝不免身形一晃,但见屿沁缓缓朝前行了几步,轩窗后的身影便倏忽不见。可随即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却从书房内传了出来,屿沁的声音沉沉响起,不似平日的温柔,显得十分沉冷:“屿璃,她也是你的妹妹,我不准你再这样说她……”
屿筝十分震惊,她从不知道,一向对自己温柔浅笑的哥哥竟也有这般盛怒沉冷的时候。尽管对哥哥出手打了屿璃感到惊讶,但却也因他维护着自己感动不已。
片刻之后,书房内传来屿璃带着哭腔的声音:“你打我,你竟然为了她打我。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仿佛只是一瞬间,屿璃失态的声音便收敛了起来,她的话语中带着凉薄,带着冷嗤:“江素问再疼惜你,你也不会是她的儿子。你的身上注定流着和我一样的血脉,娘的名分一日不正,你便不是,也永远不会是白府的嫡子!”
听到这话,屿筝急急藏身于树后,不出所料,屿璃从书房冲出,重重地摔上屋门,便捂着一侧脸颊,急匆匆地离开了碧桐院。屿筝看的清楚,尽管她眼中隐隐含泪,然而神色中却是气怒和愤恨更多……
屿筝从树后走出,望着碧桐院的院门发怔。却听见身后传来哑哑之声,回过神转头看去,却见书房廊檐下的鸟笼里,一只乌黑油亮的八哥正瞪着溜圆的小眼睛,左右扭着脑袋。
被八哥机敏的模样吸引,屿筝不由得朝着廊檐下行去,伸出手去逗弄它,却听那八哥学舌:“夫人来了!夫人来了!”
屿筝大惊,还未回过神,方才紧闭的书房门“嘭”的一声打开,屿沁急匆匆地冲了出来。屿筝看向他,却察觉到他脸上的欣喜和几乎夺眶而出的泪,在见到自己的一瞬,募然收敛。
“屿筝……”他开口轻唤,已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失态。只是敛了神色道:“你怎么来了?”
屿筝微微一笑,抬手道:“哥哥将伞落在了我那里,所以送来……”说罢她将伞立在屋门前,又指了指笼中那只八哥:“不曾想它倒叫了起来……娘亲她……许是常来这里吧……”
“是啊……”屿沁抬头看向那只八哥,仿佛陷入回忆之中。
屿筝怔怔地看着他,一袭月白长衫,冠发风仪,身形挺拔,眉宇间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戚,让屿筝的心中五味陈杂。娘亲一定很疼爱屿沁哥哥,若不然,他又怎会这般神伤。只叹息,自己没有这样的命,能承欢母亲膝下。
片刻之后,屿沁缓缓开口道:“幼时我顽皮,并不能专注于书卷,母亲便常来书房伴读。起初我十分不情愿,可渐渐发现,只要她的眼睛注视着我,我便无法有一丝一毫的倦怠……”
屿筝期许着哥哥能多说一些关于娘亲的事,却不料青槐急急入内道:“少爷,安大人派人来,要您回书院一趟……”
☆、心意骤改入宫闱(五)
屿沁遣青槐送屿筝回了清幽阁,便驰马朝着礼卿书院赶去。
清韵堂中,安代云神色忧虑地倚在座中。他年近不惑,颔下长髯一缕,双眼闪烁着睿智和清诀。此时浓眉紧皱,不停地捋着胡髯,显出平日不曾出现的几分焦虑来。
“大人……”屿沁匆匆入内,行了一礼:“不知大人这般匆忙招我回京,所谓何事?”
见到白屿沁的到来,安代云的神色略有所缓和,然而神色依旧沉重,他示意屿沁起身,又缓缓踱步到屋前,关闭房门,这才转身看向屿沁,低声道:“且放下此事,另有一件要事先告知于你,方才宫里传来消息,淑妃娘娘,薨逝……”
“什么?!”白屿沁十分惊讶,但随即,他眉眼一沉,眼中竟显几分锐利之色:“看来他们终是沉不住气了……”
安代云点点头,随即低声道:“太后还压着,消息不曾放出来。可眼下皇上祭天归来,怕是瞒不住了。宫里的说法则是淑妃身染恶疾,苦痛难忍,故而自缢身亡……”
“到底是什么法子?”白屿沁问道。
安代云握拳,用手背轻轻敲击着木桌:“连夜入殓焚烧,前去的太监们次日便被下令斩杀,声称怕宫中恶疾蔓延……一切都清理的太快,陆祢来不及一一查清……”
屿沁皱眉:“如此一来,岂不是无迹可寻?”
安代云缓缓摇摇头,又轻捋胡髯:“也不尽然……陆祢潜入锦香殿,发现殿中弥散的香气十分怪异,应是毒物无疑……”
“哦?”屿沁应道:“如此说来,淑妃娘娘的薨逝当真是……”
“这毒物想必你并不陌生……”安代云突然打断屿沁,见屿沁神色略有疑惑,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蚀骨之香……”
屿沁震惊,脚下虚浮,口中喃喃道:“蚀骨之香……这与当年在江府查出的……”
“不错……”安代云点头:“当年从江府查出蚀骨之香,虽不曾坐实先皇驾崩与蚀骨之香有必然联系,可太后还是下令暗中赐死江太医并不得外传。我始终不相信,那样狠辣的毒物是元冬兄所制,可是当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枉死。如今宫中竟重现蚀骨之香,许是事隔十多年后,有人觉得当年牵扯先皇之事的人尸骨已寒,无人察觉,这才胆大妄为,故伎重演……”
“也幸亏是陆祢,若非是他,恐怕不会有人察觉到淑妃娘娘的死是蚀骨之香所致……”屿沁叹道:“也许这一次,能替江大人洗去冤屈……”
安代云又道:“屿沁,若淑妃娘娘薨逝确有蹊跷,说明有人已经在伺机而动。我们不得不提前做出防备,也许要面临着一场腥风血雨……”
出乎安代云的预料,淑妃娘娘薨逝的消息一直秘而不发。直至月下皇上祭天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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