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站在暖阁门口目光一扫。看见自己要找的那名绿衣宫女恰巧正在。他悄悄松了口气,低声招呼:“汀儿。汀儿。”
那绿衣宫女抬头瞧去,见是八宝,眼瞳微缩,急忙走过来。行礼后恭声问:“八宝公公,可是有什么吩咐?”
暖阁里众多宫女都瞧过去,见是八宝。也急忙行礼不迭。她们不全是宫里的宫女,但都知道八宝是季良全的徒弟。在御前也是有几分宠爱的。
“宫里适才走了水,咱家特意过来瞧瞧。你们这儿的茶水炉子一定要小心,可万万不敢弄出祸事来。”八宝扫了那些宫女儿一眼,见她们都低下头去不敢看自己,这才紧紧盯着汀儿的眼睛,慢慢地说,“汀儿你在淳和公主身边侍候,更要当心公主的身子,别叫兰真公主太过记挂。”
汀儿身子一震,缓缓点头,轻声道:“是,八宝公公,汀儿明白了。”其余宫女也齐声应了是,八宝再看了汀儿一眼,转身离开。
汀儿闭了闭眼睛,纤细的手指抚过袖袋,脸上看不出异色,她的心却是跳得格外厉害。将送给淳和公主的茶水帕子端好,她离开了这处暖阁,脚步如飞,一会儿便到了淳和公主的寝殿。
一刻钟后,淳和公主换了宫女的衣裳,在汀儿的护送下,偷偷离开,紧赶慢赶来到长青殿。淳和公主不敢冒然进去,因她这段时间常在长青殿来往,值守的无论金甲军还是内卫宫人都认得她,她出现于此处肯定会叫人怀疑。
幸运的是,淳和公主与汀儿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名与郑家有瓜葛的金甲士,请他给泰王嫡子武赟嗣带了话。一刻钟过去,闻听得澄心殿那边突然闹腾起来,多有内卫金甲士奔往,武赟嗣总算出现在了淳和公主面前。
“赟嗣哥哥,你快别多问了!把这个拿着去澄心殿。”淳和公主急急将一卷被丝绸裹住的手指长细细物事给塞进武赟嗣手里。
她不给武赟嗣说话的机会,双手用力地握住他的手,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看住他说:“想要心想事成,就赶紧把这个拿去给皇后娘娘。记住,一定要给皇后娘娘!她与你母妃有亲,不会站在旁人那边!”
一边说,淳和公主一边使劲推着武赟嗣走,又低声道:“赟嗣哥哥,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我不想嫁给颜无悔!”
武赟嗣紧紧握住手中物件,他的触感告诉他,被重重包裹着的是卷轴也似的纸张。这纸张可能只是一幅画,也有可能是——圣旨!
方才,武赟嗣在长青殿哭灵,有两封遗诏的事儿他亲眼目睹。他真想跟着那些宗亲重臣一起前往澄心殿,去瞧瞧那两封遗诏会属意于哪位皇子接位,其中是否会有他的父王。可他的父王没有动,他更加不敢动。
不知为什么,武赟嗣有时候觉得父王瞧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骄傲有之,冷漠有之。他敏感的小心灵甚至还曾经捕捉到父王看着他时,那一闪而过的忌惮和嫉妒。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深受皇祖父爱重,父王难道不高兴吗?难道父王发现了皇祖父避着所有人请了先生偷偷教他的事儿?可这些不也从侧面反应了某个事实?
这个事实压在武赟嗣心底,不敢说出口,就连想一想都会忍不住打个寒噤。但随着他日渐长大,随着皇祖父对他的期许越来越多,他的那个猜测也越发明显,不禁欢欣雀跃。
只可惜他与父王的父子感情,随着他一日一日的长大,似乎在越来越淡。他甚至好几次看见那个分明早就被淡忘了的长嫡兄武远嗣,毕恭毕敬地站在父王跟前,父子俩在说着什么话。而这样的情景,在他幼年时是绝对看不见的。
这些迷茫,这些疑惑,武赟嗣深藏心底,直到遇见了宛澜表妹,他才有了倾吐的对象。他与宛澜表妹两心相知,虽不曾直言,但都明白彼此的心意。他相信宛澜表妹。
此时手里紧紧握住这卷轴,武赟嗣没有丝毫迟疑,他甚至撩开了长袍前襟,拔腿向澄心殿狂奔。他要为自己,为父王,为母妃,为宛澜表妹奔出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
淳和公主眼眶微湿,紧紧捏住帕子的手指都显了青白之色。眼见武赟嗣消失在了长廊那端,她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也似,缓缓地倒在汀儿怀里。
“赟嗣哥哥,我不想嫁给颜无悔。你一定要心想事成,我等着你来我家提亲!”淳和公主喃喃自语,自腮边滑下两行清泪。
皇祖父大行,她没有见到母亲兰真公主一面,她被命令待在长荣殿不许离开,她好害怕。她知道母亲一定在宫里,却总是盼不到母亲。
她受够了!绝不想再受母亲的摆布!哪怕颜无悔确实是个难得的好男儿,她也不想顺从母亲的心意嫁给她不喜欢的人。可要想母亲改变主意,这世间唯有至高无上的那个人才有可能。
淳和公主原本想着什么时候去求外祖父,但外祖父那样的身体,她就算在御前承欢膝下,也不敢将这话说出口。唯有,唯有武赟嗣他自己能拥有压住母亲的权势,才能让母亲低头。
所以,淳和公主将希望都寄托在了新帝遗诏之事上。除了那些皇子皇孙,宗室亲贵里她怕是最想知道谁是新帝的人。她也无比期盼能是泰王舅舅坐上皇位。那样的话,以武赟嗣世子的身份,便是当之无愧的皇太子,也就有了与母亲一较高下的资本。
故而,淳和公主在听了汀儿那一番话之后,虽然对汀儿的身份有震惊有疑虑,却还是毅然决定行险一搏。那卷纸张,她虽然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打开来看一看,但汀儿说,这是一封有关皇位继承的遗诏。这封遗诏原本就在泰王府里,却被泰王束之高阁。原因不得而知。
“公主,回去吧。”汀儿用力扶住淳和公主,低垂的眼帘掩去了她深深的歉意。她虽是兰真公主自会州本地挑选来服侍淳和公主的人,但她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只是大行皇帝的奴婢。她摆在明面上的身世是假的,她的亲生爹娘如今就在玉松公主府,等着与她一家重逢。
淳和公主与汀儿匆匆回去长荣殿。二人走了不久,从她们这边长廊的廊顶便轻飘飘地跳下一个人。这人发出一声冰冷的讥笑,身影一闪,往澄心殿而去。
人都到齐了,这出在大行皇帝掌控之下绝不会偏离正轨的好戏,也该落幕了。L
☆、第九章 强抢遗诏
自发生冯良兴送死的事儿,武令媺便被金生水与许绍烟警觉护卫起来。不说旁人,但就一个禄郡王,若想对她不利,恐怕也能轻易得手。不可不防。
但落在有心人眼里,武令媺这举动便有几分心虚的意味,尤其冯良兴死得不明不白。要说矫诏,冯良兴这个宣旨大太监有嫌疑,她这个养在先帝膝下的公主谁敢肯定她没有这个能力?
好在,此时众人的心思还不曾放到这里。就算有罪要治,那也得确定谁是新君再说。如今的重点是,这两封遗诏如果当真是假的,那真的在哪里?有没有真遗诏存在?
另外,东昌兰真公主进殿之前那番有意张扬已经引起了瑞王的注意。他很快就得知他的母妃诚敬夫人所居的兰韵宫走了水!
一时间,瑞王心乱如麻。他记挂母妃的安危,同时也不想在遗诏未分明之前一走了之。却听东昌兰真公主又道:“十弟,你也不用费心去看你母妃。据本宫所知,你母妃因事已然吞金自尽了。”
一言既出,瑞王脸色顿白,不敢置信地失声质问:“皇姐你何出此言?好端端的怎么诅咒弟弟的母妃!?”
东昌兰真公主掩口笑了两声,乌沉沉的眸子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她慢条斯理地说:“怎么会是诅咒呢?本宫可不信单靠诅咒就能咒死人。那样的话,本宫多年的夙愿便能轻而易举达成了。”
如水般的明眸从瑞王身上轻轻掠过,又逐一落在禄郡王、泰王、和王身上,东昌兰真公主突然泪盈于睫,声声低泣:“严儿,严儿。若你还在,江山大位哪里轮得到你的这些好兄弟争来夺去!”
仿佛某个魔咒,开启了早已被人们抛在脑后的记忆之盒。东昌兰真公主的话犹如在澄心殿殿顶打响了一个炸雷,震得那几位被她如刀如剑目光一一点名的皇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孝仁太子武宗严,毫无疑问是大行皇帝最为钟爱和最为满意的儿子。他的死,震动了整个帝国。大行皇帝因此横扫西疆,也因此身受重伤。天不假年。
当年。就为了将孝仁太子之死的真相调查个水落石出,东昌兰真公主就曾经大闹过皇宫。她始终不肯相信,她的弟弟当真只是死于西疆女子的情蛊。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仍然执着于此事。而且看来,她很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把过去的事儿翻出来。却不知,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武令媺十分不耐。却只能按捺不动。她的目光向殿门口望过去,蓦然眉梢微跳。她看见了一个被连帽斗蓬裹住的人。这个人的身形,她是熟悉的,那应是颜无悔。
“兰真儿,你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现在还是把新帝是谁先确认下来。国事要紧。”怀睦老亲王不满地横了东昌兰真公主一眼,对她突然提起先孝仁太子莫名的有几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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