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战马的好消息带来了动力,皇帝陛下这次清醒了将近半个时辰。他不仅喝完了参汤,还静静地听了不少武令媺的琐碎闲话。
武令媺知道事已不可逆,于是格外珍惜还能与清醒的父皇陛下相处的机会。就算皇帝陛下不知不觉再度沉睡,她有时候也能当他其实是闭着眼睛听自己说话而依旧自言自语。
这次又不例外。瞅着皇帝陛下缓缓眼皮下搭,鼻息沉重,武令媺还是又唠叨了足一刻钟才起身。季良全一直侍候在旁,这时才禀道:“皇上昨日比前日多睡了一刻钟。”
就是这样不知不觉间慢慢增加着沉睡的时间,等到几天几夜再也醒不过来,她的老父亲就将永远离她而去。武令媺看向季良全,凄然道:“良全公公,劳您继续盯着。”
季良全举袖拭拭眼角,点头说:“请殿下放心。”
迈着沉重步伐离开长青殿,武令媺一出门,金生水就急急过来说,圣手老爷子回了京,身受重伤!
武令媺大吃一惊,连忙问:“老人家现在在哪里?伤得有多重?会不会危及性命?”一边说,她一边快步走。
金生水紧跟在武令媺身后,低声道:“老圣手在咱们府里,将他送来的人自称是唐供奉的未婚妻,风供奉已经证实了她的身份。老人家昏迷不醒,圣手门的弟子看过,说是中了某种奇毒,人还没死,但很难唤醒。就好像……”他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您上回在同福店晕倒时一样。”
尼玛,那不是成了植物人?!武令媺本来就低落的心情因为这个坏消息糟糕到了顶点。老圣手与她相处的时间虽然不算很久,但一老一小分外投契,是不折不扣的忘年之交。老人家出事,她既担心又难过。
圣手失踪以后,武令媺一直都有撒出去人手寻找,却没有半点他的消息。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短时间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是唐锦堂与风铮入府告知老人家的近况,她才知道这老头居然已经跑出了大周国境。
风铮说,老人家只是让他们二人来带话,他自己仍然去追死对头。他那个擅长用毒的死对手,一下毒就要死一大片。武令媺能充分理解圣手的想法,以他老人家悲天悯人的心怀,他绝对不会放着这种超级害人精不管。现在来看,那个用毒高手死没死还不知道,老圣手却先折进去了。
快马加鞭回到公主府,武令媺直接打马冲向月牙湾的客院。还在门外,就能听见阵阵哭泣声音。闯进院里,她看见圣手门的名医们一个个愁眉不展、眼睛发红。
圣手静静地躺在床上,原本如雪一般白的头发很诡异地变成了半黑半白。黑的那一半头发并不是乌黑油亮健康的黑色,而是泛着黯淡灰色的死黑;而白的那一半头发已经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干涩脆弱。
不祥的灰色还浮现在老人家脸上。他原先是鹤发童颜,面孔就像婴儿一样红润光滑。但是现在他老态毕露,才真正像是近百岁高龄的老人家,皱纹数都数不清。
武令媺呆呆地看了圣手许久,她几乎不能马上认出床上这名看上去就像干尸一般枯瘦矮小的老者是谁。身旁颜无悔的恸哭声听起来分外凄惨,她拍拍他的肩,暗叹一声,这个秋天,注定了是多事之秋啊。
ps:昨天多更的那章才是补欠更,标个记号,免得错了数。L
☆、第七十五章 羊入虎口
秋意深浓,明明是正午时分,院内却笼罩着愁云惨雾,人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分外凄凉。圣手老爷子是圣手门的精神支柱与绝对掌控者,他一倒下,猝不及防的圣手门弟子们都有几分张皇无措。
药典与医典必须老爷子仔细校检过才能正式发行。本来已经编纂出了第一册,正等着印刷,但眼下顾不得这件事了。武令媺便对名医们说,手头所有事情都先放下,必须群策群力将老爷子救回来。
她允诺,不管需要什么药材,都由公主府一力承担。名医们不禁感激涕零,他们医术是不缺的,但是有些稀缺药材恐怕他们没办法弄得到。
圣手老爷子中的这种毒,名医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当中学医的人更多,随同圣手精研毒术的只有寥寥几个,此时都压力山大。为今之计,他们打算想方设法先唤醒老人家,哪怕他只清醒一时半刻,也许就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这种事儿,武令媺帮不了忙。她见颜无悔红肿着眼睛巴巴瞧着师兄们忙活,示意他跟自己出去,而后请来了将圣手护送至公主府的唐锦堂的未婚妻。
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唐锦堂的未婚妻许绍烟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说话言简意赅。这位气质清冷出尘的黄衫女子不卑不亢向武令媺行过礼,略为低哑的声线透出疲乏,淡淡然道:“我们并不知道圣手中毒的原因。他老人家与我们天一盟有交情,受伤后向盟里分坛求助。我陪师兄去梁国买马,师兄得到消息便让我带了人紧赶着送他回来。”
武令媺有点失望,如果能知道是谁给圣手下的毒,也许可以找到另一条解毒的路。她沉吟片刻后问:“那你们可清楚圣手这个用毒的死对头是什么人?”
“不知。”许绍烟摇头。也遗憾地叹了口气,“否则我们天一盟已经出手了。”
“无悔,你也不清楚圣手的死对头都有什么人?”武令媺又问颜无悔,“圣手失踪那天晚上,有人听见了鬼笑声,清凉山里也有磷火闪烁。你想想。”
颜无悔满脸茫然之色,费劲地思索了好久。最终还是苦涩地说:“师父带我游历天下。我只知道师父知交遍地,却从来不知他老人家还有死对头。”
圣手将这孩子保护得太好了。武令媺不好说什么,客气地让人将许绍烟送去休息。又找圣手门的其余弟子打听。他们当中倒是有人知道圣手也与人结仇,却并不清楚那些人究竟都是谁。老爷子根本就没有让徒弟替他解决仇人的习惯。
好吧,老爷子将圣手们的弟子们都保护得很好。武令媺捏着眉心,很是头疼。除了对毒术有研究的名医。其余圣手门弟子此时都是束手无策。这解毒和治病虽然不完全是一回事,但是误诊都会让人死得更快。
正觉得闹心呢。外院总管凡米来亲自来禀报,说是东昌兰真公主的鸾驾很快就要抵达公主府,提前让人来递帖子。武令媺皱起眉,这位嫡姐来凑什么热闹?
颜无悔却不惊讶。对武令媺解释说:“义母与我师父毕竟有很多年的交情,肯定会来看望老人家的。”
即管心里对兰真公主颇有怨怼,表面工作还是要做好。而且不看僧面看佛面。武令媺还是顾及颜无悔的心情。府门的正门,只有迎接皇帝陛下时才能大开。她便吩咐打开三道高墙的朱门。她在二门迎接兰真公主。
下了鸾轿,兰真公主仰面望向这座她曾经听母后谈论过无数次的故宅。她出生的那日,她的父皇被立为太子,随后一家人就搬进了东宫。
她没有在这里生活过,但她对它很清楚。阳明岭上种着的果树,是母后吩咐人栽下的。月牙湖的楼船,母后也曾经乘坐着观赏过荷花。
当年母后曾经向父皇试探着求告过,是不是在她下嫁时将这座旧居赐予她为公主府。父皇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说这里不适合当作公主府。
兰真公主想到这里,忽然很想笑。只是冰凉笑意在她嘴角一闪即逝,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忧心忡忡。
赶到府门迎接的颜无悔上前两步行礼,低声道:“义母大人,无悔有礼。”
“这种时候就不必拘泥规矩了,圣手还好吧?”兰真公主慈爱地看着颜无悔,携了他的手一齐往府里走。
颜无悔难过地低下头,闷声道:“怎么唤都唤不醒。”
兰真公主轻叹,柔声道:“进去看看再说。”她只顾着与颜无悔说话,竟然一眼也没有看向玉松公主府的这些人。
樊梓臻和方德旺心里都有些惊讶,传言当中兰真公主对下人相当宽和,很有敦庄皇后的御下风范。但是她今日的作派着实矜持高傲,与传闻不大相符。
二人也没有多想,带着其余宫人,依足了规矩向兰真公主恭恭敬敬地叩首行礼。兰真公主这时才看向等在侧门的这些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发话让他们免礼,速速带路。
玉松公主府的宫人们不敢怠慢,急忙在前面引路。为了节省时间,公主府派了一辆马车供兰真公主乘坐。她也没有推拒,带了颜无悔坐上马车疾驶。她的随从和公主府的随从则小跑跟随。
兰真公主看得出来,这辆马车是经年的旧物,铺着的地毯花色是好多年前的式样。但制造马车的木料着实名贵,甚至用香叶黄檀打了木榻和案几,内里所有装点都透着雍容清雅之意。
端端正正坐好,并没有倚靠着柔软华贵的织金线软枕,兰真公主慢条斯理地将裙边抚平,看向颜无悔说:“将圣手接到义母府里去吧。你的师兄们也一并都跟着去。”
颜无悔微愣,而后沉默不语,半响才低眉敛目地说:“玉松公主殿下说,让师父就在这儿治。”
“糊涂!”兰真公主秀眉紧蹙,轻斥道,“你与她是什么关系,与义母又是什么关系?!圣手是老小孩性情无常,你也跟着他犯糊涂不成?你把你师父扔在玉松这里,叫人怎么议论她?她的清誉还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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