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看温红妻拆了大半晌,最后里头竟然是一个油乎乎的油纸。
董氏半是玩笑地道:“大伯这送的是什么好东西,包得够严实。”
温子群脸拉得老长,他可是第一次给二房人带东西啊!
只听一个丫头惊呼一声:“是鸡爪!一只卤鸡爪!”
看包装这么严实,还猜着是什么金贵好东西,结果是一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用来打发丫头、小厮的寻常吃食——卤鸡爪,还只得一只。
期待多高,失望就有多大。
这么精美用心的包装,怎的就是一只鸡爪。
温子群的脸黑得能滴墨汁。
温子林望着他:一只卤鸡爪包这么严实,这包装纸怕是得二十层了吧,这人的心思还真别样,这包装纸的价格也是这卤鸡爪的十余倍了。“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东西原是他要送给温彩的,温彩没收,说要给他补养身子,他便又拿回来了。
温子群低低地骂道:“何氏那个不贤妇,竟敢糊弄我……”
温子林听得分明,正色道:“大哥,我们是自家人,不需要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你过来陪我坐坐、我们兄弟吃吃茶,我很高兴。只是你要是给旁人这样送礼,你这是要拉仇恨还是让人笑话你呢?”
温红妻拿着那鸡爪,放下不是,取了也不是,搁到盘子里,捧到董氏面前:“娘,要不你吃吧!”
“娘牙齿不好,啃不动。”董氏推了过去,戏谑似地道:“儿媳,把其他的盒子都拆开,今儿也让我开开眼界,看看小太太预备的都是什么东西。”
温子林夫妇只当是何氏故意寒疹人,否则哪有这样行事的,包装精致、华美,还以为里头是多贵重的吃食。
温红妻又拎了一个盒子出来,一层层地打开,里头居然是一包糕点,还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糕点,像是自己家里做的。她拿了块,闻了又闻:“怎么有股味儿,娘,你闻闻看。”
董氏蹙眉闻了一下,扳开一看,里头都发霉了,“这东西还是丢了吧,莫要吃坏了肚子,霉成这样这还能吃?”
温子群的脸黑得更深了。
何氏到底在干什么,给他预备这些东西去雍王府,幸好温彩没收,若真收了,发现是这样的东西,如何看他?温彩原就对他这个父亲有所失望,再这么一闹,他们父女的感情就会更差。
温子林道:“大哥,我们要搬到太平巷去,这二房的院子就留给你,你看……”
这座府邸可是汪氏三十年前就置下的,说好了是留给他们兄弟俩的,这些年两房的人各住一半,温子林要搬到太平巷,这另一半府邸自然是要折成银子的。
温子群立马张口便道:“我没银子!”
董氏笑了一下,“大伯,我们没与你谈银子。”
温青出手阔绰,给温子林直接买了一座府邸相送,温子林夫妇也不好因这半府之事跟温子群索要银子。夫妻俩也是商量过的,想把这半府送给温子群,只是又担心何氏借着这事随杆爬没个分寸。
温子林接过话道:“大哥,我不放心你啊,我想把这处留给你。”
他是要留给温子群的,可这话他不能说,万一何氏知道了,一定追着温子群讨整个温府的房契,何氏会把房契弄成她亲儿子的,到那时温子群恐怕连个住处都没有。
温子林在心头权衡了一番,还是决定把他们住的地儿暂时留给温子群,他私下与何氏、温红、温绯兄弟都是商量过的,何氏想着太平巷的房子原是温青给他们置的,也没介意这边的老房子,送了也就送了,就算是送了,他们这一房也沾了温青的光,温青连那么大的宅子都送给他们二房,他们又何必介意这半座府邸,没的闹得连骨肉亲情都没了。
何氏道:“大伯,我们搬走后,你就把姨娘、庶子、庶女迁到这边住吧,你还可以住这边的上房。”
温子群心下感动,这边的院子也有好几处,值不少钱呢,温子林这就留给他了,“弟
妹,今天我陪二弟吃几盅酒。”
何氏道:“儿媳妇,快去厨房备点酒菜来。”
“是。”
温红妻收了一大抱的包装纸,花花绿绿的,也不知道小太太是怎么想的,花这么多的心思买一堆纸来包装,里头的东西要么少得可能,要么就是发霉不能吃的。
几杯酒下肚,温子群好不辛酸,“二弟,你说这都叫什么事?我原是让小太太准备礼物要去瞧顺娘的,顺娘没收我的礼物,直说我身子不好,叫我带过来自己吃用,还另给了银票和衣料。
可那女人,她怎么能这么干。面上说要预备礼物,竟然干这种事?
这么多年,我糊涂啊!
我现在才瞧清楚她的真面目,这一回头,我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了。
早前吏部送来任职官方,要我去黔州做知州,那地方太远太穷了,我不想去啊。
今儿走了一趟雍王府,顺娘帮忙求了雍王殿下,这才同意帮我周桓,听说只剩下地方上的差使了,我定会离京去地方赴任。
这一次,我不想带何氏,也不愿带温墨、温玄,他们兄弟都是二十岁上下的人了,带上也没意义,还不如让他们在京城安心读书,准备参加下届的乡试、会试。
二弟啊,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当真是白活了,活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儿女里头,唯有玉堂兄妹才能靠得住的,竟因我做错了事,寒了他们的心,如今也与我疏远了。而留在我身边的,靠不住哇!你说他们若能靠得住,怎会看着小太太做这种不妥的事,小太太做这种打脸的事,他们俩兄弟肯定是知道的。
我从镇远候府回来时,可是给了小太太整整二万两银票啊,这都是玉堂兄妹孝敬我的,我还没花,就被他们母子折腾得没了。被两个小的拿去巴结了大皇子、周家人,等我需要打点的时候,说了也不怕你笑话,竟然没银子了……”
温子群悲从中来,他是真的懊悔,就算早前在雍王府算计的成分多些,可这会儿全都是懊悔,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拉着温子林的手道:“二弟,还是你好,你现在出息了,你要留守工部郎中一职,执掌的又是农局,前途远大……往后得了机会,可要提携提携大哥。”
温子群还要再喝酒,温子林一把拦住:“大哥,酒多伤身,我们兄弟饮酒,适可而止。”
“二弟,我要喝。”
“大哥!”温子林挡住了酒杯,又示意婆子抱走了酒坛,“若是你心情好,我可以陪你喝,可你今儿心情不好,这是喝闷酒,是要伤身的。大哥,好多年了,我们兄弟没体己话,今儿就说说这体己话。”
温子林让婆子换了茶水,轻声道:“我们以茶代酒,慢慢说话,今儿谁也不许藏着掖着,我们就说体己话、真心话。”
“好!”温子群呷了一口茶,“当初你回京守孝,说真的,我不大瞧得起你,你说你踏入官场多少年,还是学不会溜须拍马。可是后来,你突然与玉堂兄妹示好,我那时候还真以为你以为是念着叔侄之情,可后来才知道,你是因为顺娘的命格。”
温子林长长轻叹一声,“那时候确实如此,可是与玉堂兄妹相处越久,就越是觉得惭愧,他们是真心对待我这个二叔的,我却在利用他们。这时间一长,对他们兄妹就有了真感情,这玉堂吧,性子像父亲,顺娘这侄女行事又像母亲,总觉得他们兄妹身上,多少有他们的影子,着实让我厌恶不起来,就不由自己地想对他们好。
我说你,在周世子死后,你居然说玉堂是杀手凶手,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生气,我从来没见过不相信自己儿子却相信外人的父亲。那时候,我就想,我这个当二叔的必须站在玉堂那边,既然玉堂说没杀人,那他就没有杀人,我也找到证据,证明玉堂是清白的,我带着温红、温绯等人在兴国街、旺国街四处打听消息。
我听说梁秋阳与梁家人也在帮忙。正因为有这么多人帮忙,我们找到了一些证人,将找到证人的事告诉了大理寺,否则,你以为这件事哪有这么快就结案的,这都是人多力量大的缘故,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
顺娘侄女出阁,我派下人来请你,你竟不给个准话,既不说来,也没说不来,想着你到了跟前许就来了。可待她出阁,你也没现身,说真的,我当时真是气啊!我不明白,小时候总是护我、疼我的大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成了一个无情无义之人,连自己的亲女儿都不管了。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你不要玉堂兄妹,我要。你不管玉堂兄妹,我管。
雍王行谢亲礼时,我是以二叔的身份受的礼。那一刻,我对自己说,往后玉堂、顺娘就是我温子林的儿女,不为旁的,就因为他们俩是父亲、母亲的嫡亲孙女,我不能抛下他们。
大哥,荣华富贵真的很重要吗?也许重要吧,可现在我却想告诉你,平安喜乐,一家人健康活着比荣华富贵更重要。
也是因为和玉堂、顺娘处得久了,我才觉得自己活着又有了滋味,做官,就得一心为民造福,玉堂舍生忘死保家卫国,顺娘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