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恒勾唇一笑,反问道:“你今儿就没瞧出些不同?”
温彩摇头,她还真是没瞧出来。
“父皇已有主意,只是暂时不能表态。”
既是有主意,嘉赏与否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他是皇帝,一切都是由他做主。
温彩依旧想不出原因:“这是为什么?”
除非皇帝要借这种事做什么大文章。
想到大文章三个字,温彩的眼睛一闪,低声追问道:“阿恒、阿恒,你说明儿的殿试题目,会不会与韩余氏的事有关系?”
慕容恒笑道:“你还不算太笨么?”
这就是皇帝不回应的原因,因为他想拿这事来做明日殿试的题目。
温彩立时想到了温家得中的四位学子,明儿一早可是要在金殿应试的,成是不成就在此一举。
车辇近了雍王妃,温彩大声道:“阿恒,你先回家,我回一趟镇远候府,哥哥、二叔也该回来了。”
慕容恒望着远去的车辇,低声道:“本王这算不算帮温家人舞弊?”
不算吧!这可是他猜出来的,也未必就真的猜出了,只是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这事应该有七成是猜对了。
皇帝向来行事总有他的原因,当时太子请求嘉赏,他与大皇子、瑞王世子都相继附议,皇帝却没有表态,这实在太过反常,而反常必有异。
就在慕容恒猜不出原因时,大总管提到了明儿的殿试,他豁然开朗,只能是这件事了,因为皇帝要借韩余氏的故事来做明儿殿试的题目。
慕容恒沉吟着,用只有二安子能听到的声音道:“是《吏治与冤案》么?”
二安子听岔了话,惊问道:“殿下想吃李子?这个时节李子才刚刚凋谢,得待到端午节呢。”
“滚!”他说的是另一回事,可不是吃李子。
二安子挠着头皮,明明听他说李子,怎么还骂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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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261章 殿试
第260章论节孝
温彩一路回到了镇远候府,她可是听说近来温红、温绯都在镇远候府的书房做学问,上次温子群带走一批书后,温彩又花钱新买了一批补充进来。
温青上过一回当,是再不会允许任何人随意动书房的书。
温子林昨儿休息了一夜,今儿正在镇远候府监督两个儿子做学问,其实多是他带着温红兄弟又两个族中得中的后生在说话,表达一些对当下政事的看法,卢先生也坐在一边静默聆听,偶尔也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梁秋阳今儿过探望梁氏,从早上就留在了午后。
温彩听说他们在书房,便径直进来了,一站在门口就看到三位进士老爷,笑道:“你们都在呢。躏”
几人起身行礼:“拜见雍王妃!”
温彩对温子林欠身施礼,道:“二叔,我府里还有些苞米种子,我想问问要不要也种些,如果要种子,我便留下一些。今儿入宫,瑞王府、几位皇子都向我要买种子,我想把娘家人需要的留足。”她顿了一下,“我原是温家女儿,几位别太见外。崾”
温红忙迭声道:“要!要!十六妹妹替我们留上十亩地的。”
温彩自斟了一盏茶,“你们是做学问的人,我且问你们一件事。”
温子林道:“侄女儿说来听听。”
温彩便讲了韩余氏的故事,就如她所想,但见他们几个都一阵唏嘘。
“二叔、卢先生、梁二爷,你们说这韩余氏是节妇么?”
温子林一脸沉重,“韩余氏不算节妇,但是孝妇、义妇。”
节妇定是贞烈女子,唯认一男子,不可委身于第二人。韩余氏在丈夫屈死、婆母病亡之后改嫁杜老爷为妾,这怎么能算是节妇?
卢先生深表同情,但同情是一回事,评判她是否节妇这却是有标准的,只是这样的女子令人感佩,即便失节于人,还是令他们觉得敬重。“韩余氏能保全夫家血脉后人,这是大孝;她能对婆母守信,此乃大义。”
温彩摆了摆手,对他们答案似有不满,转而问梁秋阳道:“梁二爷,你如何看?”
梁秋阳面有深色,他想到前些年梁氏因祖父、母亲仙逝,误了议亲年纪,十七岁未能出阁便被人在背里笑话,直说梁氏是个老闺女。那时,梁秋阳只觉世道对女子有太多的不公,若梁氏是男子便是三十岁不成亲也没人说道,最多说长辈没能耐不能给儿子娶亲,可梁氏不过才十八/九岁就被说得难听不堪,仿佛梁氏就当真嫁不出去了。
梁秋阳沉默片刻,答道:“以我看来,韩余氏乃是大节妇。她能做到牺牲小我,成全大孝大义,便是大节,若她能活下来成全儿女孝心,此乃更是大节妇。”
温彩拊掌而拍,昔日她也曾与韩余氏说过类似的话,可韩余氏到底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换句话说,过去十几年的苟且偷生,她亦是为了对婆母的承诺,更是为了能将一双儿女哺养成人。“梁二爷所话正合我的看法,但能这般看的毕竟是少数。”
梁秋阳被赞,笑得坦然,可想到韩余氏的一生际遇,又不免心觉伤感。
温红若反驳道:“梁贤弟认为她是节妇,若她活着,必会连累儿女名声受累,故而她死才是最好的,成全的她的名也成全了儿女声誉。”
正因为韩余氏为儿女声誉而死,让温绿心生敬重,任何一个能不顾自己性命爱护儿女的母亲都是值得尊敬和赞赏的。
温绯道:“我认同梁兄的看法,什么节不节的,还不是官员腐败造成了一家人的家破人亡。”
一位高中温氏族人道:“非也,绯族弟,我觉得此乃韩余氏太过美貌所过,若不是杜老爷看中她的美貌,韩德昌怎会无辜被人陷害冤死,这女人的美貌就是惹祸的根源。”
美貌也成错了?不,是已经成了一种罪过。
另一个温氏族人道:“美貌怎会是错?好比一头狼遇上一只肥美的羔羊,这狼吃了羔羊,难道还是羔羊的错?这怪狼的天性如此。若换作狼遇上旁的羔羊,还是会被狼吃掉。韩余氏的悲剧不是韩余氏之过,而是杜老爷之罪,是当时凌波县县令之罪。”
若不是杜老爷贪恋女色,为得美人不择手段,怎么有韩德昌的惨死?如果不是凌波县令收受贿赂被杜老爷收买,又怎会造成如此冤案?
温彩道:“你们慢慢讨论,我去嫂嫂屋里问问她要不要苞米种子。”
身后,传来了几个人的争辩,各有各的理,互不相让,这也形成了一种势头:温绯和梁秋阳的看法相同。
温红则站在了温子林与卢先生那边。
而温族两个族人,一个认为韩余氏的美貌是大过。
另一个则认为是昏官与杜老爷才是真正的罪人。
几厢争执,形成了四派相互争辩,各有各的看法,亦各有各的观点,几番交锋,有人被说动,而有人却坚持己见。
争着争着,问题就扯到了吏治上,一致认为一个清明的官员是不
会出现这样的事,因此还是吏治的黑暗造成的。
从人的品性问题,上升到世道清明、朝廷吏治等等,因为温彩的一问话,几个读书人竟争论得面红耳赤,但彼此又各有收获,毕竟一人的看法有限,众人的看法才更广阔的。
*
温彩到梁氏屋里时,梁氏正坐在暖榻上抱着孩子,一边的摇篮里远远睡得正香。
“嫂嫂!”
梁氏笑道:“来了?”虽只两个字,却饱含着亲人间最寻常的问话与语调,一切太多的话都是多余。
她指了指一侧的床沿,示意温彩快坐下。
温彩道:“嫂嫂,我来问问,你的陪嫁庄子上要不要种苞米、木棉,如果要种,我回头送些种子过来。”
“我庄子上的下人都不会侍弄,待回头我派了下人到你庄子上学习,他们学会了,我明年再种也不迟。”
“那好,我就不替你留种子了。”温彩坐了下来,看了看睡熟的远远,又看着梁氏怀里的鹏远,“这次族里又给鹏远排了齿序吧?”
“我们三支的远字辈孩子无论嫡庶搁到一起排的,远远行四,鹏远行五。”
“鹏五少爷!不错,名儿挺响亮的。”温彩兀自先笑了起来,伸手逗弄着鹏远,越看越喜欢,“这孩子可好带,我来了两回,都没听他哭。”
这是温青的儿子,也不知是天性使然,又或是温鹏远着实长得像温青,瞧着就觉得亲切,让人心头一软,难怪梁氏自生下孩子,抱着他就不舍得撒手。
梁氏宠溺地道:“他也哭的,一哭起来小脸震得通红,你哥就心疼得跟甚似的。他这小手小脚可有劲了,人虽小,都会踢被子了,那小手啊捆在襁褓里,稍捆得松些,他的小手就伸出来了……”
说到儿子,梁氏眉飞色舞,脸上满满儿都是幸福,时不时望了眼摇篮里的远远,即便有了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梁氏对远远还是多有关照,每日都会亲自带远远一会儿,远远正是呀呀学语之时,会说一些简单的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