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慕容恪的身份坐了两人,一人是新晋封的太子妃贺兰雪,另一人是周良娣,并未见谢良娣的身影,不知是她不愿来,又或是身子不适。
鎏金璀璨,高足金杯盛满香沉美酒,金酒碟碗上贡玉肴珍馐。敬酒之音不绝于耳,慕容恒持礼而饮俊雅面容尤显光熠明华,温润的双眸浮光微笑,却仿佛眼下的盛世之景不在他的眼底,美\艳的舞伎更不在他的眼里,唯有看着温彩时,眼底掠过一丝深情。
几支歌舞毕,酒筵上静寂了下来,大皇子笑道:“本王听闻,去岁四弟、四弟妹江南一行,收获颇丰,这才有了四弟妹出嫁时的八百抬丰厚嫁妆羡煞旁人。”
这是说那些钱财都是他们贿赂而来?
慕容恒神色淡淡,“江南一行确实收获颇丰,但这也是朝廷的收获,更是父皇的英明果断。”
大皇子想着这些日子连连受挫,现在他又是大皇子、顺郡王,无论他做错什么,皇帝都保住了他,可见他这个大皇子还是受皇帝喜爱的。他不能总输,总得要扳回几局:“四弟,当真是朝廷的收获么?据我所知,你们江南一行可受贿赂三千万两白银。”
皇帝端坐上侧,这是什么?
他想享天伦之乐,偏有人来搅局。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这慕容慬是在自找没趣。
慕容恪抱拳道:“大皇兄,四弟说得没错,这笔银钱,四弟通过通政司早已上交朝廷,并没占有。”
第259章请封
大皇子冷哼一声,这种鬼话,他才不会信。如果他信了,就是真正的傻瓜。“四弟,你确实全交了么?如果全交了,这八百抬的嫁妆又从何而来?”
七公主最看不得大皇子这不阴不阳的语调,好似非要治大皇子一个受贿之罪不可。
慕容恒在江南确实得了一些东西,可那也孝敬了皇后、七公主等人的,就连瑞王也都得了一份。
慕容恒道:“昔日,我与王妃能折腾着缝衣机,卖与田耀祖二百余万两银子,用这二百余万两银子置八百抬嫁妆,大皇兄,这不算过吧?”
六皇子、八皇子轻呼一声。
缝衣机竟然是慕容恒与温彩折腾出来的,他们能弄出这些东西,说不准还有旁的本事。
这件事,大皇子也是知道的,顿时哑然。
二百万两银子,别说八百抬嫁妆,若照山野人家的嫁妆采备规模,便是十万抬也置得出来。
七公主笑着道:“
四皇嫂,你见识不凡,且与我们讲讲江南的趣事。”
温彩知道这是七公主替他们解危,略想片刻,道:“在江南时,确实遇到一件令我至今难忘的事。”她顿了一下,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便绘声绘色地讲叙了凌波县县丞一家的故事。
八皇子妃道:“这件事,我也听人说过。后来呢……”
温彩吸了一口气,道:“就在去岁十一月,我接到消息,韩余氏在韩家沉冤昭雪之后,吞金自尽。”
众人一阵唏嘘。
温彩又道:“那时,我在江南,已瞧出韩余氏的心思,曾想劝阻于她。可是她死志已生,又恐自己失节之事,累及一双儿女名声,早前韩若冰、韩再冰姐弟都以为韩余氏已消死意,不曾想抵达徐州时,韩余氏到底还是去了。”
周惠妃一阵沉默,这个故事充分了传奇与悲伤,一个弱质女子凭着一己之力保全了一双儿女,更兑践着对婆母的承诺。
沉冤昭雪,不是大团圆的结局,而韩余氏的离世。
温彩眼圈微红:“这事虽已过许久,每次我想到之时,都难忍心痛。父皇、瑞皇叔,你们说韩余氏是节妇么?”
皇帝沉默,韩余氏这样的女子让人怜惜动容。
而韩若冰的救母、救弟行为也让人心生敬重。
六皇子妃道:“那韩氏姐弟现在何处?”
“自是回到洛阳福星县韩氏族中,听说族里对他们姐弟略有照拂,分了三十亩田地,又将祖屋分给他们姐弟居住。若是官场清明,少几个昏官、贪官,又怎会造成韩家这样的惨剧?幸而父皇肃清江南及时,还了江南百姓一个公道。”
大皇子拿着江南的事说话,认为他们夫妻受贿贪污,可温彩也要借此事说话,说江南早前的昏暗,造成了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瑞王一脸沉思:“这韩余氏到底算不算节妇?说她是节妇,明明委身杜老爷。说她不是节妇,却能在丈夫沉冤昭雪之时选择自尽保节。”
瑞王妃道:“她活,是为了一个承诺,更为了她的一双儿女,受尽屈辱也忍下来了。她死,也是因为兑践了承诺,更是为了一双儿女不被人小瞧。”
慕容恪想了良久,抱拳道:“父皇,儿臣以为,这韩余氏不仅是节妇,是大孝大义之人。儿臣奏请父皇嘉赏韩余氏。”
慕容恒起身道:“儿臣附议!”
瑞王世子歪着头,不孝有二,无后为大,这韩余氏保全了韩氏血脉,就算是大孝了,能为了守诺于婆母,委身与人为妾为婢,受尽屈辱,可见也是个大义大信之人。抱拳道:“禀皇上,臣附议!”
温彩走向大殿中央,款款一拜,道:“禀父皇,儿臣这里有一件东西,想请父皇过目。”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蓝皮簿子来,这是她几月前就写好的,双手呈上。
大总管接过薄子递给了皇帝。
这是一出戏,前面写的是《韩余氏》小传,后头则是戏文,最后将当今皇帝肃整官场吏治,英明神武进行了一番歌功颂德,这戏文温彩私下请过名家斧正。
皇帝翻了一遍,这是要替他表功,皇帝也是俗人一个,眉宇大喜:“雍王妃,这是……”
“儿臣怜惜韩余氏的遭遇却又感佩父皇英明,在年节前便写下了这些东西,还请父皇过目。”
皇帝翻到戏文开头,讲的就是皇帝痛恨官场阴暗,又感江南百姓之苦,决定肃整江南吏治,并严厉教育子女,派出钦差下江南,钦差途经江南便遇刺,结果那女刺客竟是江南的苦主,钦差动怒欲杀女刺客,却又忆起皇帝对他的教导,一时觉得不能辜负皇恩,夜审女刺客,终于查出了一段惊天冤案。
温彩跪在中央,而皇帝去看戏文了,还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尤其是看到对他的赞扬,令他茅舍顿开。
其他几人想的则是:温彩递上去是什么东西,瞧得皇帝兴致勃勃。
皇后好奇,伸着脖子歪视了一眼:戏文!
看个戏文也能如此投入么?
这未免也太过了吧。
没看到全家人都看着他,他却看戏文去了。
皇帝又有了一件功绩,那就是肃整江南吏治,还了江南一个清明。
这些贪官污吏确实可恨,就该狠狠地治。
皇后低声道:“皇上,雍王妃还跪着呢。”
皇帝合上簿子,朗声道:“四儿媳,你送给朕的礼物,朕很喜欢,回酒席吧!”
“谢父皇。”温彩退回到酒席。
大皇子还在猜:那簿子是什么?这女人总喜欢与他作对,又喜欢设局整他,不会又是他的什么罪证吧?
如此一想,他看着温彩的目光便多了一些繁复。
慕容恒猜出了几分:“你今儿是故意的?那簿子上写的是《韩余氏传》?”
“是。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替韩余氏请封,可父皇是什么意思,只说喜欢,却没
有说要封赏。”
“那里面还有你以前写的戏文?”
“是。请陶大先生斧正过,陶大先生也极为喜欢这个故事。”
慕容恒点了点头,“你呀,行事总让人意外。”
大皇子这会子坐立难安,他越来越怀疑那簿子就有自己的什么罪证?
不过真是青\楼的账簿吧?
那件案子订得匆忙,要不是周宗芳背了黑锅,现在他还被圈禁在悔悟宫。
千万不能是罪证,他现在可不比以前。
大皇子回到顺郡王府,就接到各地传来的八百里加急通报,益州软香楼一夜之间被官府查抄,管事被杀,所有银钱收没朝廷。扬州亦然、洛阳亦然……
一家接着一家的青\楼都被捣毁了,最后还由官府出府拍卖店铺,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收入了,靠的就是以前的积蓄。以前说没有,只是他叫穷,现在是真的没了。
周家、田家留给他的势力尽数被毁。
而早前常去软红楼赏春坞的几个常客一夜暴毙,一天晚上就死了十几个贵门公子,做得干净俐落,怎不令他心惊胆颤。
大皇子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这个人本事通天,能在一夜之间出入京城各大权贵府邸,不动声色地取人性命,光是想想就觉得后怕。
他越想越有些害怕,最后脸色煞白,望着温彩道:“四弟妹,本王近来没开罪过你吧?”
慕容恒正色道:“大皇兄为何有此一问?”
“那个……”大皇子怕啊,他虽然狂妄,可也怕死,活着多好,他可是大皇子,虽然现在被太子压了一头,那也是尊贵的皇子啊。
他的眼睛望着皇帝方向。
皇帝拿到的到底是什么,大皇子猜不准,就怕是温彩拿到了他的什么证据。这个女人太可怕了,总有一些奇怪的举动,而且每次还被她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