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不同意。
他问:“你在顾忌什么?”心微微一痛,他想娶的人是她,而她却将他推给另一个女子。
一路走来,明明相识不到一年,而他们却似已经过了许久,许久。
“没什么呀!”温彩笑容灿烂,“我不喜欢嫁给皇家的男子,不喜欢皇家太多的规矩,还有,我有自知之明,一个和离的女子,找个寻常的男人嫁了就行,可不能痴心妄想的高攀皇子。”
“本王盼你高攀。”
她笑,故作明媚。
池睿要去江南,她想去江南,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机会离开京城却四下走走。
外头的天很高、很广,只有走出去,才是真正的自由。
“明儿一早,我就可以出宫了。宫里虽好,可天空就和皇宫那么大。”
“
tang心有多大,天空就有多大。”
这话,是前世的她说给他的。
她垂眸浅笑。
“为什么不肯答应嫁给我?你到底顾忌什么?顺娘,告诉我。”
怎么说呢?
她细细地琢磨了一番,“你看顺王,妻妾成群,我可不想我的夫君这样。那个人,不需要位高权重,也不需要出身如何高贵,只要他待我好就够了。可从来他都不是殿下这样的身份、也不是殿下这样的男子。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普通身份却能真心待我的男子。。”
他一出生就是皇子,这是改不了的。
从她嘴里出来,原本高贵的身份,却成了她不能接受的原因。
“你不喜欢我做皇子?”
“不是。我只是一直拿你当哥哥,就像我对我哥哥一样,你难道不是么?一次次听哥哥提到我,你是不是会觉得亲切,是不是觉得我就像你的妹妹?殿下,兄妹之情是不同的,我真的视你为哥哥,你和我哥是一样的,你们正直、有情有义,有你这样的哥哥,我很庆幸。”
她落定一子,她输了。
她奕棋,下不过小十,也一样下不过慕容恒。
如若兄妹之情可以斩断他的念想,她愿意这么做。
虽然这很残忍,但她必须这样。
他可以娶任何一个女子,但不能是她。
她累及了前世的他,今生就让他挑一个有野心,选一个能帮她的女子相伴。
温彩看着不远处玩着投壶的七公主,大叫着:“华华,我也要玩!我也要……”
他一声喟叹。
怎就拿他当哥哥了呢,这不是他要的,要她喜欢他,要她拿自己当男人。
慕容恒只觉胸口一阵闷痛。
感情最是繁复,唯有此斩不断,理还乱。
温彩出宫了。
在最后一次接受太医诊脉之后,皇后、七公主、十公主、德嫔又赏她好些东西,从玩的、戴的到穿的、吃的皆有。
和上回一样,温青早早候在宫门前候着了。
看着马车旁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她大呼一声“哥”温青以为她要扑向自己,她却穿过温青的身侧抱住了双双与冬葵等人。
双双细细地审视着:“郡主,宫里就是好,瞧这才几日,脸色红润了不少哦。”
“都是十公主啦,天天让我陪她吃东西,德嫔娘娘说十公主应该才得胖些才好,她就说我应该长胖点,快拿我当猪喂了。”
一路上叽叽喳喳,温青听着妹妹的笑声,心下很欢愉。
就在今晨,雍郡王晋封雍王,六皇子晋为宁王,八皇子晋封静王,更让人意外的是,连早前犯有行刺皇帝、太子之罪的慕容悰也被放出来,封了个“思过候”。早前的安王府赐予荣安候为府邸,另择了个小府邸赏给五皇子慕容悰住。
淑妃降位嫔,剥其封号,后廷人称“冷嫔”。听说早前皇帝原是打算贬往冷宫的,后来却改变了主意,虽名为冷嫔,却也从此失宠。她原姓冷,又无封号,连寻常有封号的嫔都不如,虽未打入冷宫却与被打入冷宫没甚差别了。
贵妃因纵子欺君,罚俸半年,责其在怡春宫反省己过。虽说是反省,其实是再度被禁足。
温彩沐汤之后,梁氏已经备好了家宴,请了温子群过来用饭。
温青吃了几杯酒,不解地问:“妹妹不喜欢雍王?”
温彩咬了咬唇,“哥,我有自知之明,我一个和离女子,配不上皇子,再说他对我来说,就跟哥哥一样,我当他如哥哥一般。”
温子群不紧不慢地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准备准备八月初应选太子妃。”
温彩搁下筷子,直愣愣地盯着温子群:“我以为父亲是疼我的,我配不上雍王,更配不上太子。”
“真凤命格,谁敢说你配不上,顺娘不必枉自菲薄。”温子群眼下将温青兄妹看顺眼,怎么瞧怎么顺眼。
温彩陡然起身,跺了一下脚,“要配皇子,父亲喜欢,父亲去好了。我是不去的,我们温家的女儿,就该有一股子骄傲,一听说是皇子,就乐得围过去,这种事我可做不来。这天下的好男儿又不是全在皇家,我还没及笄呢,父亲和哥就上赶着要把我嫁出去。我不住府里了,我回乡下住去,我吃自己的,不花你们的……”
她越说越气,说到后头,委屈地扒在桌上大哭。
温子群有些手忙脚乱,生怕温青怪他多嘴。
温青轻声道:“父亲还不是为你好?雍王殿下等了你这么久,你怎把人给拒了?”
“我拿他当哥哥一般,我怎么能嫁给自己的哥哥?呜呜……他对我来说,是同哥哥一样,我拿太子也当哥哥一样,我和七公主、十公主好,她们的哥哥就和我自己的哥哥一样……”
温子群冷着脸,“当你有多高贵,皇上封了你一个玉郡主,你就真成皇家人了?你别忘了,你姓温,
怎敢拿皇子当哥哥?休要胡言。”
温彩哭道:“我不高攀就是,我不喜欢他,不喜欢总成了吧……”她一扭头,风一般地出了桂堂。
她说的是假话,她知道自己很作,也很矫情,可她不是真的不喜欢慕容恒。
她怕前世的一切重现,前世的苦难被她遗忘,早前她也曾想当成梦,可当一切重现时,在冥冥之中与双双给她的记忆重合,她知道一个把握不好,所有人都会堕落深渊。她只要他好,只要他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没有了她,他一定会过得更好。
温彩抬头,抹了把泪,对身后的双双道:“收拾一下,我们回畅园。”
“出了上回的事,候爷不会同意你去。”
“我喜欢畅园的宁静,我有更长远的计划,我要把柳树镇变成一个世外桃源,让那里的百姓吃得饱饭,穿得暖衣,光是畅园内的人生活好了不是真的好,而是一个镇的人、一个县的人、一个州……”
双双的心一跳,这样的话前世记忆里的温彩便没说过,她后来确实改变了柳树镇百姓的生活。
温彩回到安然阁,对冬葵道:“安然阁不能没有主事的,你原帮忙打理二太太的店铺,还交给你打理。”又对麻嬷嬷道:“你是个会侍弄花木的,安然阁的花就交给你了。”
麻嬷嬷问道:“郡主不长住镇远候府?”
“我一会儿就回畅园,我需要静下心来做些事,等那边的事安排妥当我就回来。那边有双双、梅雪她们服侍,嬷嬷不必担心。”
温青心头闷闷的,他就不明白,慕容恒是个极好的人选,因他们是朋友,对于婚姻的态度、妻妾的态度是一样的,怎么温彩就不喜欢呢。
既然不喜欢,她以心头血为药引,拿自己的命去救慕容恒又为哪般?
“候爷、奶奶,郡主要回畅园。”
温子群厉声道:“这个臭丫头,说她两句就闹离开。上回多吓人,怎还不汲取教训。”
一听说温彩被人劫持了,温子群吓了一大跳,就怕有个好歹来。他可是指望着温彩飞上枝头,好享受女儿带来的荣光与前程。
梁氏轻叹一声,这些日子与麻嬷嬷等人了解了温彩,知她是个有主意的,“夫君,要是留不住,让她去畅园住住也好,多派些护院跟着。”
温青到底没能留住温彩,因为温彩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哥,我有大事要办,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畅园是我的。”
温青瞪大眼睛,尚未回过神,温彩已经跳上了马车绝尘而去,风里传来她的声音:“待我处理好那边的事就回来,哥哥保重!”
温子群啐骂道:“她这性子是跟谁学的?说两句就要闹脾气。”
温青嘻笑道:“小太太说,父亲就是这脾气,上回你与她争执了几句,她与你赔不是,你也不理她。”
温子群噎了一下,心里却有些欢喜,这是他的女儿,不像他像谁,嘴上却道:“我是她爹,说两句怎了,还跟我闹?”正色问道:“她与你说什么了?你怎不拦她。”
“妹妹说的话,总是有一句没一句,上回她与雍王借了十万两银子,我还不信,可后来还真信了。刚才她说……说……”
“说什么?”
“父亲就当没听见,妹妹就是孩子气,说父亲脸泛桃花,许是要走桃花运。”
这是儿子么?怎拿他打趣了。
不过,温子群心里却有异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