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时间,京城知道畅园的人就不少,尤其各亭台楼阁挂的诗词,也渐次传扬开来,所有诗词的作者,尽皆署名“畅园主人”,这畅园主人是谁,谁也没见过,众说纷纭,更多的说是一个隐士,也有说是一个大儒,还有人说是一个老头儿,有的说是一个翩翩少年郎,还有的说是风\流倜傥的中年男子,总之,没一个人猜这畅园主人是女子。
那等幽雅的园子,那等如同世外仙景的地方,就该是一个有才的名士方能建出来的,似乎这样才合符他们的猜想。
慕容恒面容意外,他想到那些地方建出来是这样用的,可以借着游园来赚钱,连花木也卖出了天价,偏还有人抢得跟宝贝一样。
“你是不是后悔,不分这园子三成的红利了?”
慕容恒笑,他本不是爱钱之人,可看着这般俏皮的她,越发觉得可爱。
伸手一捏,捏住她的脸颊,眸子里全是溺爱。
温彩道:“我现在,除了钱就没旁的了。”
钱啊!好东西。
他却知她不是这样的人,就那个藏书楼,早前没挂匾额,他还真没猜出来那林间深处有这么个去处,静幽、宜读书,离百味居有百丈之距,百味居的吃客吵不到那边。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又轻抚她的脸庞,这感觉很怪有些日子没碰,她的肌肤似乎更细腻、柔滑,手感也更好了,摸一下、再摸一下……
他还要摸时,温彩挑起了眉头。“殿下摸够了?是谁得了便宜?”
他收住手,眸里有笑,可脸上表情木讷。
温彩道:“精致糕点房、妆容馆也开始赚钱,为示公平,那两处是你的,我一文钱都不要,无论赚得多少都归你。”
“好。”
温彩又正色道:“殿下,我们这么投缘,要不……你收我做义妹吧,我只一个哥哥,要是多一个哥哥疼我,我做梦都会笑醒。”
梦里她连累了他,也害他一生抑郁而终,她不晓得自己不堪受辱,吞金自尽,他在皇陵的日子是如何度过的。亦或,得晓她身亡,他会痛不欲生。
温彩垂眸看着地上,害他一世便已经够了,既然明知是错,她就不必强求,这世上总还有一个人适合她。
慕容恒凝眉,她想与他做义兄妹,可他……
“本郡王有妹妹。”
“多一个义妹不好吗?”温彩歪着头,“不会是连你也嫌弃我是个和离女子,名声太差,许要连累你?”
慕容恒淡淡地道:“我来找你不是为这事,上回你不是说陈兴原是留着有大用么?”
温彩想到了那个梦,勾唇笑道:“陈兴确实有才,可是殿下当真了解他的品行,他面上投的是你,背里向着的又是谁?”
梦里的点滴掠过脑海,陈兴在他们一家落魄获罪之后却平步青云。杜鹃因为不堪陈兴的行为,与他了断夫妻情分。
“我这园子确实需要一个大管事,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下,我宁缺勿滥,对陈兴此人,我信不过,你也得提防他。”
慕容恒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温彩沉
默良久,“曾有人见过他从安王府的后门出来。”编一个藉口,让他防备此人,“我不知道他去了多少次,被人偶然遇到一次,那没能遇到的次数有多少呢。”
慕容恒没想陈兴会认识慕容悰,若真是如此,这个人就不能信任。
如果不是温彩的人真遇到过,她绝不会说这话,看着她的样子似真的厌恶陈兴。
温彩抬头,平静如常地道:“有没有秦家留下的可靠下人?”
秦将军一家获罪被贬,那时慕容恒年幼,紧接着德妃也进了冷宫,就算有忠仆,怕也不知去向。
她起身走到花房的窗前,静默地看着外头,红燕、青莺两正在院子里比划剑术武功,动作缓慢,她瞧了一阵很快就发现,那是二月时夜入怡然阁黑衣人的招式。
“栖霞观神算子道长被雷霹死,这是天意还是人为?”
“人为。”他吐出两字,“在那之前,我一早就知道二月二十七日会下雨,也会打春雷。”
“引雷霹人!”
温彩吐出四字。
慕容恒想说,神算子与冷家人狼狈为奸,妄图害温彩的性命,他到底该不该信钦天监官员的话?在温彩到冷宫相伴德妃的日子,人人都说皇宫上空紫气翻涌,可温彩一离开,那现象就没了。引得钦天监的人四下查看,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那个贵气女子叫“顺娘”,这正是温彩的小字?
“你……什么时候会回京城?”
“近日许就回去。”
他面露难色,又觉得有些不好开口。
“怎了,你有事?”
“我……最近手头有些紧,你能不能……先借我五十万两银票。”
“好!”她回答干脆,昔日他借过她银子,今儿她再借他,“五十万两够么?若是不够,我可以再多借你一些。”
慕容恒笑,哪有借钱给人,还巴不得人家多借的,“你不问我作何用?”
“你做什么,我不需问,我相信你有大用处。”
一句话,她信他,信到他不需要多说一个字。这种被信任,让他心头一暖。
她有时候很爱钱,可这么一大笔钱,她又不问原因,就答应借他,还担心他不够使。
温彩道:“一刻钟,我就回来。”
花房离她住的怡然阁不无。
温彩离开不久,再随红燕回来时,她手里拿着一个荷包,“五十万两,你点点,要是不够可以再来找我。”她甜甜地笑着,“要不我把这银子给你,你认我做义妹吧?”
“你为何这么想做我义妹?”
“傍皇子、做皇子义妹,很体面!一辈子的靠山啊。”
梦里的他们,过程很美,有欢喜有悲伤,可结局却让她心痛。
她是喜欢他的,但她更不能害他。
他是要做皇帝的人,只要他不放弃,就一定能成功,皇帝这些年故意亲近慕容慬、慕容悰,其实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慕容恒。
皇帝的父爱特别,但法子管用,正因这样慕容恒以一个失宠皇子的身份长大,被人欺负。皇帝只睁只眼、闭只眼,佯装不知,却派了最有学问的人来教慕容恒读书、识字,甚至让慕容恒成为唯一一个懂得行军打仗的皇子。
慕容恒凝眉,她真的不懂他的心。在他认识她以前,从温青的嘴里却已了晓了她,再见后、接触下来,不知不觉动了情。
“有比做义妹更好的?”
温彩歪头,故作思索取道:“你让我做皇上的义女吗?这样似乎更亲,我会有一大堆的义兄义弟……”
他满头黑线,乌鸦一群群地飞过。
她不是念图富贵的人,否则不会为了维护温青的声名而离开镇远候府。
他得告诉她,让清楚自己的心意。
温彩摩拳擦掌,眼里跳跃着欢喜的火苗,一副飘飘然的模样,嘴里呢喃有词:“如真是这样,皇上会不会赏我一个郡主、县主当,呵呵……殿下,怎么好意思呢?这样我多了一个当皇帝的义父,还多一群兄弟姐妹,嘻嘻,你说借银子,我都不好意思要你还了,要是办成了,你就不必还了……”
慕容恒听得火冒三丈,她一定是故意的,明明不喜欢皇家,偏要装成巴结讨好的样子。
瞧她与小十说的话“当公主真不容易呀!走一步都有一大群的人跟着。”“上个净房还有人盯着,送纸、递水的,不好,真不好……”
温彩继续做着美梦,“皇上会不会赏我漂亮的衣服?”“会赏我一套特体面、精致、内务府打造的首饰吧?”“会不会赏一座府邸,再亲书一块匾额,上书某某县主府……”
慕容恒脸色铁青,倏地起身,愤然而去,身后依旧是她絮叨叨地声音。
院子里,传来红燕的声音:“四爷,这就走吗?”
温彩停下了絮叨,讷讷地望着他的背影。
对不起,我不能害了你,只希
望我们不要开始。
我知道你待我,但我想让你明白,我其实拿你当亲人、哥哥一般的好。
如果一早知道那个梦,我不会……再那样与你开始接触。
心,空荡荡的。
回想梦里那个人,深情抱着她,在她耳畔低咛:“我从来不曾后悔过选择你,也不后悔放弃那个位置……”
说到底,如果不是他选择了她,而他深晓她的心意,他不会退出皇位,也不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对不起,我依然喜欢你,但却不能嫁给你。
心头莫名地一阵酸楚,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红燕、青莺望着温彩,像在追问:你到底说了什么?雍郡王不是一个轻易会生气的人,竟会愤然而去。
温彩故作轻浅地道:“回怡然阁。”
她静默地坐在床沿上发呆。
杜鹃进了屋,手里捧着盆热水,“小姐洗洗睡吧。”
双双手里捧着个锦盒,那是温彩的脂粉膏,特意配齐了一整套,是给温彩做保养肌肤用的,“小姐躺下,奴婢给你洗脸、再按摩一下。”
温彩道:“杜鹃,你歇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