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陡然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端木栩,却见他一言不发,默认了此事。她骤然疯狂了起来,“端木栩,虎毒尚且不食子,睿儿是你的骨肉,你的骨肉啊!”
即便,他恨毒了她,可是,为何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肯放过?
“朕当年厮杀在外,你怀胎七月生子,妊娠分娩时间半点不合常态,摆明了,这孩子不是朕的种!”端木栩最不能容许的就是这一点。
“锦儿是早产儿,稳婆早向皇上禀报过的!”皇后大惊,这个人,居然带着这样的疑心,忍了这么多年。
“别再欺瞒朕了,朕不杀之,心头难安!”
“不是……”皇后还想辩解,宝妃却蹲了下去,“姐姐何必再挣扎什么呢?要赐死太子,只需要一个名目,仅此而已,他是不是真的龙种已经不重要了!”
再一次,宝妃的话令她无法言语。
随后,却是怨恨如斯的嘶鸣,“端木栩,你个畜生,你个畜生……连对自己的儿子都要这般阴狠,让他连死,都蒙羞吗?畜生,畜生……”
凄厉的声音再度在凤仪殿内传荡着,她一双鲜血污糟的手不断的朝着端木栩扑来,端木栩一个嫌弃,抬起一脚,踩踏在她被钢钉穿凿得尽了的手。
痛钻着心,痛到麻,痛到疯……
凄厉声嘶,痛断肝肠。
宝妃见状,忙命了一直待命在边上冷眼看着这一切的祭师,“还不快解决了她,莫让她冲撞了皇上!”
祭师领命,从祭台上将那碗浸泡银针的血,端在了梁苡薇的头上,用世上最怨毒的血,浇在她的顶上,要她这一世,魂灵都难以安宁,如了宝妃的心愿。
眼前,只变成腥色的一片红。
鲜红的血,一路随着她脸部的轮廓蜿蜒,使之原本恐怖的模样更加狰狞如魔鬼,她至死不甘。
“端木栩,阿宝贱人,你们畜生不如,如有来世,我定叫你们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她的声音,似乎比这咒怨还要毒,带着今生今世的不甘。
宝妃看着这鲜血淋在头上,流过脸面,一脸的狰狞样,不觉心中发慌,别过头不敢视。然而端木栩却始终定定的望着她。
最后,祭师伸出了手,在她颈部后,将那根剩下一截的银针,全部戳进了她的颈骨之中。
“啊……”带着血,一声哀嚎,不再像是人一般的叫唤,更是带着灵魂的怨恨与颤栗,透彻这座皇宫,直达九霄。
她倒地,死不瞑目。一双眸子此刻,真如毒蛇一般,贴在地面上,冷冷的望着这一切,哪怕带入地府,也得记住这一切。
她死不心甘!
宝妃的心跳得慌,在这一刻,她的手不觉的摸向自己的小腹,梁苡薇死得这般凄惨恐怖,她想起了祭师与自己的交换。
“皇上……”她开始害怕,让自己的心定了下来,“贱后已死,该……清场了!”
狠厉的颜色,骤然转望向祭师,端木栩舒了长长的一口气,他的心结已经解开了,默然的转身,不留一句话,将这地方,留给宝妃。
宝妃见端木栩如此吩咐,心中也明了,皇上不想透露出半点风声,这正符合了她的想法。随即命御林军,将祭师押下。
祭师一惊,“你反悔?”
宝妃一笑,也并无他言,只是一步步的出了这凤仪殿。
身后,肃杀嘶鸣之声响彻了整片苍穹,不知道什么时候,凤仪殿燃起熊熊大火,漫天席卷。转身之际,整个凤仪殿大火熊熊,照应得宝妃一身华袍通红。
大火中的凤仪殿,两具倒地的尸体,都是同样怨恨同样狰狞。
宝妃那笑,是得意的,“一命尝一命殇,祭师啊祭师,就只好牺牲你一命,保全我肚中皇儿了!”她说罢,阴冷的眸子盯着凤仪殿中无一生还的漫天火舌,凛冽决绝。
火场中,祭师的手就连死,也是按在皇后的颈部后,那刺入银针的地方,剩下最后的喘息,“我用……最后的灵魂,诅咒你宝妃……永世不得安宁!”
眼中的恨,全然对准了宝妃离去的方向。
第三章 贱人贱种
痛!
怎的会是如此撕心裂肺的痛?
凤仪殿中嘶声决绝的恨,夹杂着漫天的大火,已然让自己在不甘与悔恨中咽了气。此时加诸于身的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贱人贱种!老娘不就打了你那么两下你还装死了是吧?”尖锐的声音逐渐的从耳边传来,与凤仪殿外呐喊声的嘈杂不一样,这尖锐刻薄的声音让梁苡薇终于艰难的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是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妈子,正挥着短鞭让自己身上狠狠的鞭打,地上全是自己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
水,古井,自己这一身褴褛,还有……李大娘?
是的,眼前这个老妈子,正是当年自己被寄养在舅母家中的一个带头妈子。只是……这些都是在自己及笄的时候所发生过的事情……
而今自己,不是在凤仪殿中,与祭师一同焚烧殆尽了吗?
正当自己混沌不堪,浑然分不清楚眼前陷入一片浑噩的时候,李大娘的鞭子再一次朝着自己的身上落下。
这一刻,活生生的疼让梁苡薇彻底明白自己不是在梦境。恍惚间,适才所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慢慢的浮现了起来。
李大娘在一句不满之下,便生生鞭打至晕倒,不省人事。
见自己晕倒在地,李大娘又愤而将才将打上来的水,尽数的朝着自己身上泼去。而自己在劫后醒来便是这样一个情景,浑身湿透,好不狼狈。
当年,爹爹将自己寄养于舅母家,李大娘便是这样子欺辱自己的。怎么一番劫难过后,又会回到了此地?
自己……真的重生了吗?
梁苡薇依旧不敢置信,伸出手,那一双修长的手,那感觉是这般的鲜明、真实……
记得,母亲生下自己后便撒手人寰,又恰逢爹爹官场受阻,爹爹便认为自己命格不好。故而一直不讨爹爹的喜欢,甚至因为眼见心烦便将自己送往舅母家寄养。
舅母是娘亲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是因为想攀上爹爹,是以与梁家走得极为频繁,三天两头的便上一趟梁府。
爹爹明知舅母与娘亲并非一母所出,平时来往绝非如舅母所说般的姐妹情深。但即便如此,爹爹仍是将自己送往舅母家,真真是丝毫骨肉亲情都不念啊!
自打入了张府,舅母便将自个打发至李大娘手下管理,其心思自是不言而喻。
舅母自小因为是庶出女,对嫡长女的娘可谓是仇视得彻底。甚至是出嫁,娘亲嫁于爹爹,舅母可是红透了眼,凭什么因为她是庶出女便失了资格,不得嫁入官宦世家高门,就只能许配于低等的商人。
是而,自入张府后,舅母便将对娘亲的嫉恨,转嫁于娘亲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上。
“不过要你打盆水而已,磨蹭老半天,还得老娘过来催。你真当自己是梁府大小姐了?不过就是个贱人生的贱蹄子!你娘死得早是她命好,你为什么不学你娘早早死了算了?省得碍了众人的眼睛。”
李大娘一边尖酸刻薄的骂着,手上也不得闲的鞭打着,竟丝毫不显气喘,可见平日里也不少干这活呀。
一阵怒骂完,尚觉得意犹未尽,又将旁边那只早被她踢翻的盆子一踹,梁苡薇见状,将身子一偏,堪堪避开了这一道。
“李大娘,你这样对我,难道你就不怕哪天我回了京城之后翻身了,第一个找你算账吗?”梁苡薇撑着身子起身,冷冽着一张脸对李大娘说道。
眸子中的冰冷,致使得李大娘骤然一愣,这个平时被打一下都不敢叫的丫头,今个儿是这么的了,居然敢说出这样的大话。
单只愣了一下,李大妈立刻反应过来,“那就等你这贱蹄子什么时候翻身了,老娘什么时候洗干净脑袋等你算账,现在……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还以为老娘好糊弄了!”说罢,竟就出手想揪着梁苡薇的长发,作派和以前真是没什么两样。
经过了一世的沧桑,梁苡薇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再受前世的苦?
隐约还记得,当年在井边被鞭打后,舅母连面上稍微惩罚下她的陪嫁丫鬟李大娘都没有,甚至还将自己关进了柴房,硬是饿了两天两夜,滴水未进。
现在她既然得以重生,不管因为什么,她都不可能再让自己重蹈前世覆辙,所以,眼前的李大妈,就是她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对象。
梁苡薇自神游中拉回思绪,轻蔑的看向李大娘。呵!不过就一个庶出女手底下的一条走狗而已,竟也如此耀武扬威!
想着自己堂堂一个官家小姐,竟沦落至被一个下人欺辱至此,不觉冷笑了一声。“李大娘,你不要忘记了,我还是梁家的大小姐!”
前世,自己拼尽一切,毫无后路的助端木栩上位。原以为会是一家和乐融融的度过余生,原以为自己会与端木栩白头偕老。如今想想,这一切是多么的可笑!
就连睿儿……他唯一的亲生儿啊!他都能下此毒手,更别提对他威胁如此大的自己。
前世的自己是多么的傻。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了!
既然命运决定在此刻重新开始,那么她梁苡薇就决计不会让命运如同上一辈子般的对待。她梁苡薇的命,在这一刻将由她自己,亲手扭转!
重活这一遭,她将讨回上辈子别人欠下她的一切。她决不允许任何糟蹋过她的人,再欺辱她一下,绝不!
“大小姐,我就让你好好的看清楚现状!”李大娘虽然对于梁苡薇这突然醒过来之后的性子转变心存疑虑,可是这一刻被挑起的怒火却让她无暇再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