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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沈三姐被嫌弃的一生 (轻微崽子)


  “……”沈寒香一时无语,半晌方讷讷道:“小侯爷想得太深远了,不过这事,我要回去想想,不能即刻给你答复。”
  “嗯,如此大事,是该仔细想想。”孟良清点头,“三日后,我去城外大音寺上香,你若愿意,便上山来。”
  二人一时都是无话,各怀心事,沈寒香时不时目光游移地看他一眼,只觉孟良清也极为可怜,她甚至不敢问孟良清究竟又多少寿数。这样温和的一个人,想必连花都不忍心折损的,却时刻揣着自己的大限。
  沈柳德直至黄昏时才出现,沈寒香便与他一道回去,辞过了孟良清,她挑起车帘子,孟良清面上本一片茫然,忽扯起丝笑,出来了一天,神情间颇有点疲惫。
  “白天怎不见你人,上哪儿混去了?”沈寒香问。
  沈柳德打了个呵欠,做了个嘘的手势。
  “你又去找那武生了?”沈寒香板着脸。
  沈柳德不作声。
  “早晚叫老夫人逮住了,讨一顿打。”片刻后,沈寒香又觉沈柳德帮了她这么大忙,放缓了语气,耐心与他细说:“老夫人刻板,最见不得咱们出来,自老太太回来后,哪回出门不管得更严了,回去还得细细回话。若她知道了你溜出来,净是去见个武生,自己讨一顿打算活该,若连累了公蕊,要把她叫上门来打骂一番,或是在外头使个什么人去害她,你才要把肠子悔青了。”
  沈柳德恹恹靠在车厢内,闷不做声。
  “况且你又不能娶她,现没功名,老夫人和夫人两双眼睛都盯着你,来日要得了脸,更不可能由着你胡混了。”
  沈柳德被说得好没意思,歪在一边道:“要不能娶她,我也没什么意思,随便娶谁都一样。”随着车身一个颠簸,沈柳德猛坐起身,倾身向前,问:“你与孟良清到底说得怎样?他肯帮忙么?”
  沈寒香蓦然把头一低,挑起帘子向外看,夜风冷冷吹着她的脸。
  “还不知道,他说三日后去大音寺上香。”
  沈柳德嗯了声,作了个揖:“大哥当然希望你如愿以偿的,若不成,凭着大哥与李珺的交情,那厮也不敢慢待了你。其实照着我看,这事未必是坏的……”
  千家万户灯火映入沈寒香眼内,沈柳德的话,她全未听进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上香

  三日中无事多话,除陈川到沈家看过一次,亦是随他师傅来的,似有事要询问沈府中人。陈川来时,沈寒香正在给沈柳容剥个橘子,沈柳容自出痘来,愈发黏着他姐,白天里几乎都跟在沈寒香后头。
  马氏说要给沈柳容找个先生发蒙,还未请来,左不过是把沈柳德当年的发蒙先生请来做西席,沈寒香虽对徐氏有些阴影,一来当年冯氏之死,是彩杏亲自动手,多半与徐氏脱不得干系。二来枫娷也算得是被徐氏磨死的。前世徐氏便不好相与,但这一世好歹对沈寒香有启蒙之恩,且沈家上下,唯独徐氏家中请得出来有头有脸有来历的先生。
  “过几日看给你请了先生,还成日胡混在我这儿。”她剔去橘子白筋,摆在盘中,推到沈柳容面前。
  沈柳容不似沈柳德那般事事还嘴,张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眼神一直紧跟着吃的。只要有吃的,沈柳容就甚好打发,全然没有旁的七岁小孩那股懂事了的机灵劲。
  三两捧来铜盆给她净手,挑出块润手的膏抹匀,沈寒香听见外头有男人声音说话,却不是沈平庆也不是沈柳德,便问:“谁在外头?”
  “陈大哥。”三两红着脸低头。
  “为什么事来?”沈寒香蹙了蹙眉,陈川在衙门当值,一想怕沈府里有人犯了事,听三两说只是随他师父来的,略放下心。
  不料片刻后,陈川站在门上,向内问:“沈家妹子在么?”
  沈寒香一听,应了声,把裙上放着的个针线篓子放到桌上,嘱咐沈柳容别乱动,拍去马面裙上碎线头,朝外走去。
  陈川见了沈寒香,不忙着说话,将她细细打量一番,这才笑道:“是大好了。”
  沈寒香不好意思道:“托大哥的福气。”
  陈川挠头道:“没帮上你什么,既然身子大好,我便放心了。”
  沈寒香站在门上,觑到马氏站在那边门口,叫丫鬟搬椅子坐在门下,似要坐会儿晒太阳。她不便与陈川多寒暄,便道:“今儿来不光是为看我的罢?可是有什么事情?”
  三两搬来两张竹椅,沈寒香与陈川在门外坐着了,又叫三两进去看着沈柳容,别让他动针。
  “你小时候,就和容哥那般大时,这宅子里死了个女人,可还记得?”陈川问。
  “冯姨娘?”
  “对,姓冯。”
  沈寒香眉头紧锁,“那案子不是结了么?”
  “是结了。当时她身上有条旁的男人的帕子,绣着那人的名字,她家中嫂子说,那是冯氏进沈家前出去上香,遇见的一个男人。也是梦溪县的,当时离开梦溪考取功名。他家中因失去音讯两个月,便向官府报了,怎么也寻不出这人来,咱们李知县便宣告他已身死,家中两个小妾如今也都另嫁他人。”
  沈寒香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有人在梦溪见到此人了。”陈川沉声道:“现已是个举人老爷,当年流落在外,便朝山里走,原本落第想要出家,不知怎的又想开了,苦读五年,总算中了。”
  “当年此案,是以冯氏殉情投湖结的。”
  “兴许冯姨娘以为他已死了,才投的湖。”沈寒香心里自然知道,是彩杏将冯氏推入水中,此刻半真半假说着,想听陈川说衙门那里怎么以为。
  “怪就怪在,这个举人老爷,根本不认识冯氏。”陈川摇头,面带疑惑,“不知是否觉得与冯氏之事太不光彩,才故意这般说的。妹子,说一句掏心窝的话,冯氏那案子我一直觉得事有蹊跷,却说不好哪里蹊跷。若冯氏真是被人害死,抓不到真凶,有违捕快的职责,且这么个危险的人,要是还在沈家,更令人担心。”
  沈寒香沉吟片刻,想了想,方道:“冯姨娘去世已有七年多,便是要查什么,也难以查出些什么了,那池子都被封了种的菊花。且冯姨娘的遗物,早烧得干干净净,要从我们家查太难。”
  陈川点头,叹了口气,“今日是听师父要来,我想来瞧瞧你好不好,才跟来的。我本已想好了,先去查冯氏的嫂子,既然冯氏与那举人不认识,要是举人不曾撒谎,冯氏的嫂子便在说谎。其中必定能问出些什么。”
  沈寒香本也已想到这一节,见陈川也想到了,遂一笑,“对,先查查此人。”
  “唉,衙门里当差真没意思,成日里不是见得这个杀了那个就是偷偷抢抢。”
  “怎么会呢?要没了捕快,咱们梦溪县人岂非晚上都不敢睡觉了,万一被谁杀了可怎么好?”
  陈川笑了起来,南雁捧来一盅山楂汤,沈寒香爱喝那个,开胃解乏,陈川在,便叫人再拿个碗来,分作两碗——
  “我娘的手艺,尝尝。”
  “看来今晚能多吃得两碗饭,我师父可要头疼了。”陈川将碗放回盘中,起身作别。他个头甚高大,到门口时,回身看了眼。沈柳容自屋内出来,趴在沈寒香膝上,二人正说话。
  雨后几日连番晴好,去大音寺那日出门时还天光晴朗,到山脚下却细雨淋漓。沈柳德叫小厮撑开伞盖,嘴上笑说:“带着给你遮日头的,却下雨了。左右有用。”
  沈寒香抬头,遥遥望了眼。
  青山叠嶂,山中雾气缭绕,只隐约见到大音寺的朱色建筑群,将青白的雾气映出点红。
  寒山之上,石道蜿蜒,没走几步,两个侯府的小厮跑了下来,其中一个拢着袖子的沈寒香见过,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大少爷,三姑娘,小侯爷命小的来给二位引路。”
  大音寺前祈愿的长排香鼎上张起巨幅牛皮,线香气味缭绕在整座寺间。小厮一面请他们入内,一面笑道:“香客太多,小侯爷在寺内厢房等二位,现在与住持说话。”
  两个小僧碰上茶来,小厮守在门外,沈寒香没带丫鬟,独沈柳德带了个贴身的小厮叫东来。沈寒香拢着手站在门口,即便寺内,也弥漫着雾气,闻之清新。
  院中摆放的大水缸中,睡莲绽放的点点颜色如同女子未画成的水墨,其中沾染了她指上的一点胭脂。
  三四只仙鹤立在庭中,那一时间沈寒香心中异常宁静。前世今生之中,从未有一刻,如同此刻。
  钟声传来,寺院内放饭,沈柳德与沈寒香在厢房内用完素斋饭,漱完口,孟良清才姗姗来迟。
  沈柳德即刻迎了上去,寒暄一番,沈柳德将帽脱了,于一旁椅中坐下,手指转着他的帽子,眼睛时不时瞄一眼孟良清,见他面色薄红,几番想开口又不开口,识趣道:“这大音寺我还是头一次来,这去转转,你们聊。”
  屋内余下他二人,却也久不开口。沈寒香低着头,垂着眼,似在想什么心事,手里反复将一条帕子绞来绞去。
  “什么时辰来的?”终是沈寒香先开了口,她颇有点不敢看孟良清的脸。言犹在耳,上山来便是愿意,说什么话却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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