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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沈三姐被嫌弃的一生 (轻微崽子)


  “若是让你做大的,你二姐做小的,你也不嫁么?”沈柳德显然想到另一处去了。
  “与二姐无甚干系。”沈寒香以手帕沾了沾发红的眼角,将帕子一握。她摸出腰间的锦囊来,小心将内里一些碎银,几颗包好的方糖倒出,最后一件,也最大,撑在袋中。
  松绿色的布中显出块白玉来,沈柳德目光一闪。
  “这是……”
  “不瞒大哥,素来我便羡慕诗中所说的,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这与妻或是妾没有什么干系,只不过心有所属罢了。”
  自孟良清处得来的似龙非龙那块玉佩一拿出来,沈柳德便认了出来,掂在手中端详片刻,沈柳德有些愕然:“这是谁的东西……”而脑中已浮现出一个人来,整个梦溪县,怕只有一个人能用这纹饰之物。
  沈寒香死咬嘴唇,窘得满面通红,低着头,声音极小——
  “大哥去戏班里找的是公蕊,却以为,我回回去,都是为了见李珺么?”
  她眼角余光瞥到沈柳德如临大敌的脸色,又道:“侯门自是咱们高攀不起的,我也断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求不要嫁给李珺即可,过得一日,便算一日。但眼下若要我嫁给李珺,我是宁可死了的!”
  那晚上不止沈寒香睡不着,沈柳德也是没睡着的。知县的门户虽算沈家高攀,但也算不得是多了不得,加之他自小与沈寒香感情甚好,李家若光讨沈寒香一人配给李珺做妻也还罢了,此番却要他两个妹妹,同时嫁入李家,一个为妻一个为妾,未免太轻看沈家。于是次日一早,沈柳德命人备马,照沈寒香的吩咐,替她给孟良清带了个口信,约他五日后去城外大音寺相见。
  一早起来,沈寒香命人收拾了,便去向沈老夫人问安,说自己前晚身体不适,胸闷得厉害,生怕在老夫人屋里吐了,过了病不好,才先回去的。
  老夫人虽面带不虞,终没说什么,拉着沈寒香说了会话,道说:“那魏平楠,早年我也见过,是个有才的,但为人华而不实。女子相夫教子,孝顺长辈,友爱兄弟,都是应当,这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切不可因此事就骄矜起来。免得让李家笑话了去,说咱们家的女儿教养得不好。”
  沈寒香心不在焉听着,只略点了点头。
  沈母身子仍不大好,说了会话便累了,叫沈蓉妍进来服侍她睡下。沈寒香出门时与沈蓉妍打个照面,她二姐低声向她吩咐,让她在院中略等一等。
  沈寒香本是半刻都不愿等的,但想着沈柳德已向孟良清递信去了,除了等,也别无他法。便在院里树下站着,半刻后,沈蓉妍自屋内出来,笑迎上来。
  “三妹妹昨晚上不舒服,叫大夫瞧过了未?”
  “睡一觉已大好了。”沈寒香神情淡淡的,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你不愿嫁给李家的少爷么?”沈蓉妍直言道。
  想必女人之间,眉眼一观,沈蓉妍便看出来她不愿意来了,沈寒香迟疑地点了点头。
  沈蓉妍叹了口气,摸着沈寒香的肩,将一片不知何时粘在她鬓角的树叶摘了去,低声道:“老太太决定的事,很少有能转圜的,何况李知县亲自来与父亲说这事,又与那日李夫人向老太太提不同。”
  沈寒香低着头,半晌,她向沈蓉妍问:“姐姐满意这桩亲事么?”
  “倒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这些年跟着老太太,待在家中,也听过不少嫁娶闲话之说。或许正因如此,我素来没什么心气,全凭老太太一句话罢了。若惹得祖奶奶不高兴,便把我打发给随便一个什么护院或是外间商贩小户,也没什么怨言。”沈蓉妍笑道,话锋约略一转:“不过伺候得老太太高兴了,能做个知县家的少奶奶,似也没什么不好。”
  沈寒香闷不吭声地低着头。
  “二姐知道,你与大哥一同长大,不与我亲近,但若我们一同嫁过去,虽是有个姐姐妹妹的名分在上面,但咱们难不成还像那些个不知道怎么来的东西似的争来抢去?”沈蓉妍为着宽她的心,拉着沈寒香的手,轻声安慰:“咱们在家怎么样,过去了,还是那么样,谁又说得什么?你说是么?”
  沈寒香轻轻将手抽出来,挤出一丝笑来,欠了欠身:“二姐待我好,我都知道,就是……”
  “就是不甘心做个姨太太,是么?”
  众人都以为她是不甘心只做个妾,然而沈寒香却只是不想嫁给李珺这个人,虽然李珺不一定就是前世那样的李珺,她新历这一世,该残的沈平庆没残,曾因冯氏之死被牵连的人也未被牵连,那么李珺也未必会像前世一样嗜赌如命。沈寒香自以为她心中对李珺或许不会像从前一般厌恶,但当听老夫人说要让她入李家的门,她却被吓得立刻夺门而出。
  沈寒香心底里自是明白,这一世,她必得挣一挣。她不想要的,便凭谁也不能逼她要。
  “是。”沈寒香笑了笑,“二姐知道,打小我便同大哥玩得好,自小见的便是少爷们如何玩乐,我一直心中便有个疑问,既然二姐懂得我心事,那我有个问题,若二姐解得了,我便不争不辩,同二姐一齐嫁给李家的公子,否则无论用什么法子,我必不会从命。”
  沈蓉妍道她是在说大话,又听果然是不愿意做小,心里有了计较,想好如何同老太太回话,便有些漫不经心道:“三妹妹请说。”
  “为何男子便可妻妾成群,女子却要三从四德?”
  沈蓉妍哪里答得上来,一时语塞,只得道:“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便是如此……”
  “我听闻从前本是女子当道,以母家为牵系,生下来的孩子,只知母亲是谁,却不知其父是谁。何以现如今却不复如是?”沈柳德屋里歪书一堆,沈寒香一时想到,只图让沈蓉妍答不上来就是了。
  “……这……”
  “二姐不要费心此事,我绝不会耽误二姐的亲事,我只还不想这样早出嫁。”沈寒香神情黯然,“你也知道,我娘身子不好,现有了容哥,也不好教养,我能在家多赖得几年,便多赖几年,便是耽误了,也只是我自己的事,二姐若为我好,就劝祖奶奶几句,若能让她老人家拒了李家,我便谢过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门亲是李知县亲自上门来提的,便是点头,也不是老太太来点这个头。”
  沈寒香抿了抿唇,一时间二人都无话,沈蓉妍想的是沈寒香不知好歹,终归还是年纪轻,心气高,望着来日能攀一户高枝,也好让人晓得她虽是庶出,却终究有些过人之处。等沈寒香辞过出去,沈蓉妍仍站在门上望了会,将沈寒香方才说的话,向老夫人依样原话一字不变传了。
  沈母动了气,怒道:“说的什么话,要传出去,这般歪理邪说都挂在嘴上,我们沈家岂非要沦为梦溪县的笑话。”
  沈蓉妍忙忙捧茶劝慰,又是一番开解,沈母再将马氏扯出来骂了一顿,连带着几个姨太太都挂在嘴上一并骂了。沈蓉妍觉讨了个没趣,便也不说什么了,侍奉沈母吃药。
  日刚西斜时,沈柳德总算来马氏的院子里,沈寒香已坐在门上绣了一整日的鞋垫,只见一双巴掌大,烟青色的鞋垫子搭在她裙上,绣的是并蒂莲花,沈柳德拿起来看了看,便道:“容哥才多大,你给他绣这个,也不怕让人笑话了去。”
  “谁能笑话个小孩子,岂非也与孩童一般见识了?何况他是踩在脚下的,谁天天还看他的鞋垫不成?”沈寒香边说边收拾起鞋垫,叫一丫鬟收拾针线,亲手给沈柳德烹茶。
  他把帽子摘下拍了拍,搭在一边竹椅上,目光落在沈寒香手上。
  她生得细瘦,白腕子上一对银镯子叮当作响,沈柳德犹记得,是马氏的饰物,给了她一双。
  “杯子。”沈寒香自沈柳德手中取过茶杯烫过,方才提茶壶给他斟上,又自斟一杯。
  二人喝着茶,沈柳德问:“今日你怎不着急问我了?”
  “你爱说不说。”沈寒香笑道。
  沈柳德摇了摇头,一脸的拿她没办法,峻容道:“话我替你带到了,只不过事情有变。”
  难不成孟良清连出来见个面都不肯?她还没说什么事呢。如果孟良清不肯帮忙,沈寒香当然也不会真抹脖子,只不过要嫁给李珺那个前世输去一只手,整日花天酒地的蠢物,她一时眉峰紧蹙,刚要开口,见沈柳德眉目展开,笑了起来。
  “你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同我开玩笑!”沈寒香气急,把沈柳德的杯子拿来放在窗台上,不给他茶喝了。
  “说,这就说了,好妹妹,快给我口茶喝,别把我渴死了。”
  “死了算了。”沈寒香懒得理他,自顾自倒茶喝,顺手剥开个橘子。
  “哎,只许你捉弄我,不许我捉弄你,好歹我才是哥……”沈柳德喃喃自语,撇嘴道:“说了,其实今日,我去忠靖侯府见了孟良清,你猜他正在做什么?”
  “他正在画你的像,我问了一问,说要给魏大学士的书配图,但就只画了你,他说是只见过你的缘故。正想你要求他也算求对了人,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提你约他见面的事,他便先说要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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