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从那眸子里迸射出的目光却宛如照妖镜一般逼得她无所遁形——容嬷嬷赶忙收回视线,脑中在飞快的运转:难不成是七姑娘出卖了她,可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无故“告状”,这其中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快说!”云天扬低吼道,继而挖苦,“许是你老眼昏花,脑子也不灵光,所以记性才会这么差,那好,我就让七小姐来帮你长长记性……馨儿,你来说,别怕,爹爹在这。”
容嬷嬷还想不出如何回话才能躲过这一次,不料,上方已然传来云可馨奶声奶气的声音:“爹爹不要怪容嬷嬷,她也是一片忠心,担心我去了二房给二伯母打,所以才好意提醒馨儿的。”
云可馨看似童言无忌,处处维护“忠于”她的老嬷嬷,却引得云天扬更加无地自容,火冒三丈。
云恪见状,不再沉默,从原位直径走向容嬷嬷在她跟前质问道:
“容嬷嬷,你是在三房负责照料三叔和三婶的,三房与二房虽同住在国公府里,但两房之间也需要走些路才到对方苑内,我请问你是哪只耳朵听到我爹娘时常吵架,又是哪知只眼睛看到我娘亲打我和妹妹了,今天,你非给我说清楚不可!”
容嬷嬷浑身早已抖成了筛糠,老脸上的道道皱纹跟着抖颤,先前那泰山般的架势在云可馨呆愣愣的“呵护”以及云恪咄咄逼人的“炮轰”下顷刻间趋于奔溃,什么也不说了,保命要紧,她“噗咚”一声跪下——
“三老爷,三奶奶,二老爷,二夫人,”她边说边磕头,涕泪横流泣不成声,“都是老奴的错,不该瞎操心,怕七小姐一旦去了二房就会习惯,就不愿再回三房了,那样七姑娘今后岂不跟三房没了感情,老奴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闻言,云恪气愤的几欲抬脚踹去,转念一想容嬷嬷是三房奴才,即使要教训也是三叔来处罚,方才收起微抬的脚板,静待一旁,横眉冷对。
“这么说我们三房还得感激你的‘赤胆忠心’了,”云天扬眼底燃着火把,低讽一句后突然拔高声调,“容嬷嬷,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我看你真是活腻了,”他把视线移向云恪到,“侄儿,你来说说,乱嚼舌根挑起宅内各房纷争者应当作何处置?”
“回三叔,”云恪位于厅堂中央,负手而立道,“轻则挨耳光,重则杖毙。”
“那依恪儿之见应予以何惩处?”
“此事虽波及二房,但事出三房,一切还需三叔定夺,侄儿相信三叔一定会秉公处理。”
“来人,”云恪话音刚落,就听云天扬一声断喝,“把容嬷嬷这泼人脏水、挑拨离间的老东西给我脱下去乱棍打死!”
此话一出,容嬷嬷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喊饶,额头都磕出了酱紫色。
傅怜音和代春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下焦急,万一容嬷嬷在杖毙前熬不住把她们供出来可就……
代春妮咬咬牙,走到容嬷嬷身旁跪下——
“启禀老爷,容嬷嬷是贱妾进入国公府三房以来一直负责照料贱妾的,”代春妮咽了一下口水,按捺住内心的突突直跳,“她这次乱嚼舌根贱妾虽一无所知,但也是我平日疏于管教之过,念在她在国公府伺候主子半生,一心护主的份上,还请老爷高抬贵手从轻处罚,否则你就连同贱妾一同杖毙了吧。”
这是在要挟吗?云可馨心下冷笑: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老爷,其实罪在妾身,”傅怜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走下去跪在代春妮边上跪下,未语先泣,“实不该因疼爱馨姐儿,生怕旁人夺了她对爹娘的感情就时常不顾场合的念叨,以至下人误解了妾身的一片慈母心,”她停了停,泪水连连的看着云天扬,“老爷,我们前头失去过一个儿子,妾身……害怕呀!容嬷嬷定是知晓其中之故才私下胡乱揣度我意,乱了章法,因此一切罪责源头在妾身,导致三房遭人误解,老爷颜面尽失,我这三房夫人太不称职,请你连同我也一起处置了吧。”
云可馨小眉头蹙着:这傅怜音真够可以的!
先是把责任攘到自己身上,再提及之前夭折的儿子,勾起云天扬内心的隐痛引起共鸣,使得她之前对二房的猜忌和怨愤变得顺理成章,情有可原,更淡化了容嬷嬷的罪孽。
然而,她云可馨岂会轻易就让这一屋子狼狈为奸的主子和奴才给逃过!
☆、第十五章 掌掴
云天扬听了傅怜音一番“掏心挖肺”的“心里话”动了恻隐之心,眉头拧成了“八”字——杖毙容嬷嬷死不足惜,姨娘代春妮本就不讨他喜欢,给点教训也没什么。
但傅怜音毕竟是三房夫人,且方才她说的句句都在他的心坎上,他怎会不晓其中之理?
本是打算要么杖责50将容嬷嬷逐出国公府;要么干脆杖毙,既息事宁人,还能杀鸡儆猴!
可现在倒好,姨娘和夫人先后出头为容嬷嬷说话,还争相攘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当真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这傅氏,怎么总在关键时刻犯糊涂呢?
云可馨微扬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傅怜音,你非要装慈母,我“配合”,这回我会让你打落牙齿还得往肚子里咽!
云天扬将云可馨扳过身子,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问:“馨儿,现在你娘亲和姨娘都在说自己的不是,你说爹爹要怎么办才好?”
她眨巴几下眼睛,呆愣愣道:“方才爹爹问女儿是谁对馨儿说二伯母坏,女儿已经回答说是容嬷嬷了呀,这和娘亲还有姨娘有什么关系呢?”
这下非但是云天扬,包括二房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特别是傅怜音,一脸的惊奇莫名。
渐渐的,眼尾眉梢现出一丝讽刺的笑意:许是自己方才那番“表白”起的作用,果然是“母女连心”,二房也该彻底死心了!
料不到云可馨津津有味的啃了几下手指头又憨傻道:“娘亲说的对,她一切都出自母女之情,因此就算她说二伯母坏话又如何?馨儿觉得打骂都是情有可原……”
云天扬脑子“轰”得一声炸开,他紧盯着云可馨,惊愕的无法形容——不过三岁大的孩子,心灵何止被腐蚀至此?
她一直都是由傅氏带着的,倘若不是傅氏平日言行不端,怎会出现这种“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情况,还给一屋子的人看笑话,以为他云天扬是这么教授女儿的!
这要是传扬出去,他这吏部侍郎还不让人戳脊梁骨?笑掉大牙!
云天扬从眼睛下方往上朝下首跪着的三人看去,冷着脸道:
“容嬷嬷乱嚼舌根,挑拨是非,搅乱各房安宁,拉出去杖责50,逐出国公府,”云天扬顿了顿,目光移向傅怜音和代春妮,二者皆是冷汗直冒,嘴唇翕动个不停,就是没敢再开口,仿佛等待裁决一般低着头,“傅氏,身为三房夫人七小姐的母亲,却没有教好女儿,险些让她迷糊了心智,没了大是大非,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傅氏,你可知错!”
“妾,妾,妾身知错,”傅怜音知道戏演不下去了,慌乱中双手伏地,头与地面相触,屁股翘的老高,“还,还请老爷,责罚……”
云天扬秉性温良,平素甚少动怒,但一旦发怒,那便是十头牛都拉不住,偏又是一副沉静默然的样子,让人无法预知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自己打50个耳光,以示自我惩戒;代春妮100个耳光由仆妇动手,一下都不能少——这可是你自己要求惩罚的,”云天扬一面挖苦一面冷酷无情的吩咐,“来人,先把容嬷嬷这个老东西给我拖出去,不得延宕!”
上来两个健妇架起早已吓成不省人事的容嬷嬷拖了出去,少顷,就听到厅堂外传来容嬷嬷杀猪般的哀嚎。
“啪”、“啪”……厅堂中“巴掌交响曲”交织一片,不绝于耳,傅怜音是给自己甩耳光,不敢“徇私”,一巴掌下去,细白脸上顿时遍地开花,但还是得咬紧牙光继续在三老爷以及二房面前表“诚意”——
傅氏心上恨透了代春妮,若不是她心虚去给容嬷嬷出头,她也不至于会错意跟着往火坑里跳。
也怪自己太自信,以为有那早夭的儿子当挡箭牌,抓住了云天扬的软肋兴许就能逃过一劫还能将这事糊弄过去,后来又有云可馨帮腔以为总算没“白疼”一场,岂知却惹得云天扬怒气冲天,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惨的是代春妮——傅怜音自打耳光虽不能“徇私”,但下手轻重力度皆由自己掌控,甚至到了最后还能“浑水摸鱼”,看似下手很重其实就是掌心落在脸上那么轻轻一“贴”。
代春妮就不同了,她是由一个叫“阮妈”的仆妇代为动手,阮妈平日在伙房干活,劈柴切菜造就了一双手浑厚有肉的大掌,因身材上下不成比例受尽代春妮嘲笑,每次上菜都会被她奚落一番,心中早就恨上了这个姨娘。
今天老天开眼,居然让她有了这么个公报私仇又名正言顺的好时机,阮妈岂会错过?且深知三房老爷向来不待见这个姨娘,那她下手又何需客气……
挥掌而下,代春妮眼冒金星,头昏眼花,险些跌倒在地,阮妈再下手时,忽然醒悟即便是报复也不能过于明显,否则让三老爷看出“公报私仇”那可就还没爽够就给停了,还可能挨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