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斩 (苏阡陌)

要说堇琉璃只是庶女，守灵也轮不到她，奈何她一直赖在灵堂不肯走，堇梁看在堇焘生前对她的器重，猜他也喜欢她守着，便让她留下。
如此一来墨亦兮倒是得了闲，暂时不用去伺候她，灵堂那种地方不是普通奴婢可以进出的，于是堇年泪来找她的时候她便正好在怒院里。
“忆昔，三天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找你想找的人。”堇年泪来的着急，又是从灵堂来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进来便笑开了颜。

　　☆、第032章 坦诚相待

墨亦兮打量着他身上的孝服，愣愣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虽然养在青衣坊中人不识，但这里等级森严，连平日里的衣着都有严格要求，更别说是丧礼上的孝服了。
眼前堇年泪穿的这一身，那是唯有嫡系才有资格穿的，就连堇琉璃那般得堇焘的欢心都不可能穿上这身孝服，这衣裳就说明了他的身份。
但她惊讶的并不是他的嫡系身份，因为这个她早已猜到，她惊讶的是今天他居然就这样来见她了，再没以前那般的小心谨慎，生怕她知道了一般。
“怎么？只换了身衣裳你就不认识我了么？”堇年泪笑了笑，“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猜测过我的真实身份，就如我怀疑你一般。”
墨亦兮微微叹息，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坦诚相见的这一天，本来还想等到走的那天再说穿的。这事儿虽说大家心里都已猜到，可要当着彼此的面说出来却也不是那么简单，怎么都显得不自然。
堇年泪见她一声不吭，走到她跟前，伸手替她拿开眼前的一缕刘海儿，微笑着安慰她：“你不用怕，这事儿我不会告诉别人，若是要说也不用等到今天，你说是么？”
“嗯。”墨亦兮请他到床上坐下，低声喃喃，“只是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若是日后东窗事发，你的家人定会责备你故意隐瞒。”
“责备又如何？自我记事以来，他们责备的还少么？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个没用的人罢了，不怕再添些罪名。”堇年泪嘴上说无所谓，那眼眸中却不禁染上了一丝忧伤，他又岂能真的不在意家人的看法？
墨亦兮在他身边坐下，中间隔着一拳之距，幽幽道：“你明知我是避难至此，稍不小心便会给你们带来灾难，为什么还要对我这般好？”
“因为你是墨亦兮，是墨家堡的人。”堇年泪收敛起忧伤，郑重其事的道，“我只知道墨家堡里的人都有情有义表里如一，不像青衣坊这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让我以作为堇家的子孙而感到羞愧。”
他心里是不喜祖辈们的做法，将人不当人而是当成畜生，可他毕竟是堇家的人，作为一个男人，他肩上扛着责任，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对于他的话墨亦兮未置可否，有些话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说，但她却不能，不管怎么说青衣坊也庇护了她七年，人要懂得感恩，她怎么能忘恩负义反倒说青衣坊的不是呢？
她有意避开话题，转而问道：“你刚刚说我三天后便能离开这里可是真的？你准备如何做？这对你会不会有什么不好？我不许你涉险。”
堇年泪不答反问：“你身为墨家堡的小公主，虽然家遭不幸，但终究还是见过世面的，为何又要对我这般好？大家知道我只是个废柴，表面上恭敬谦卑，私底下却冷嘲热讽，从祖爷爷到父亲都已放弃了我。”
“你既不嫌我，愿在黑暗中为我点盏明灯，我又为何要嫌你？”墨亦兮道，“爹爹曾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便是我这最当报之人。”
“那他呢？你现在你还信他么？那恩情又是否要报？”堇年泪说的他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第033章 逃脱升天

墨亦兮的眸子垂了下去，半晌没作声，昔日救命之恩必定要报，但他为何失信于她，她也要弄个清楚明白，她不希望他真是个无信之人。
堇年泪见她又不说话了，只得再度挑起话题道：“三天之后祖爷爷出殡，爷爷已下令青衣坊弱冠以下的都前去送行，这便是你的机会。”
“我也能去？”墨亦兮微微一惊，想了想却又叹气道，“堇家的祖坟就在后山之上，我依旧还是出不去青衣坊，这如何是个机会？”
堇年泪笑着回道：“你自是不能去，爷爷只要了男子，但堇琉璃却一定会去，我会让张嬷嬷跟她走，彼时不但盯着你的人都没了，而且这里的人也会少很多，岂不正是你离开的好机会？”
“原来如此。”墨亦兮低头仔细想了想，觉得此法当真可行，这才笑着向他道谢，“难得你为我考虑的此般周全，真是非常感谢。”
“谢我作甚？能遇见你是我的缘分，青衣坊能庇护你更是福分，若不是如今风声小了，你要走我还不让呢。”堇年泪随即又叹气，“只是在这里伺候那个女人着实委屈了你，离开去找他对你会有好处的。”
“但愿能找到他吧。”墨亦兮也跟着微微叹息一声，“不管今后如何，我都一定会回来看你的，我相信你绝不会是废柴，你可信我？”
“我若不信你，那还能信谁？时候也不早了，你且做好准备，我就先回灵堂去了，免得惹人怀疑。”堇年泪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墨亦兮在屋檐下目送着他离开奴院，直待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屋子，当真着手收拾了起来，但没一会儿又停了下来，坐在床上发呆。
她不过是寄人篱下多年，又有什么好收拾的？倒不如当初是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除了钜子令什么都不带，身外之物她本也没多少。
三天之后，堇焘终于在浩荡的送殡队伍中出殡，堇梁装模作样的哭了几声，堇千秋也悲切的唤了几句爷爷，其他一干女眷默默垂泪，唯有堇琉璃哭的撕心裂肺，她是真不舍这位祖爷爷离去。
然而逝者已逝，并不是她的眼泪所能复活，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堇焘的棺木被放入墓坑之中，再被黄土掩埋，从此再也不会有一人为她撑起一片艳阳天。
此时后山之上人声鼎沸，青衣坊的男子不只弱冠以下，连中青年乃至老年男子都去了不少，足足有好几百人，场面恢弘，声势浩大。
堇年泪以堇琉璃伤心过度需要人照顾为名，成功支开张嬷嬷让她陪着上山，墨亦兮趁此机会走向了一扇角门，门外便是另一个世界。
由于她既没背着包袱又神情自然，倒是没人怎么在意她，尤其是如今天儿太热，少有多事的女人出来四处走动，都赖在屋里纳凉拉家常。
离角门不远处有口枯井，因曾死过几个人才封了这角门，后鲜有人涉足，周围杂草重生，墨亦兮趁四下无人一猫腰钻了进去，不久后颤抖着手推开了那扇门，终于离开了这个暗无天日的青衣坊。

　　☆、第034章 暴露行踪

走在熙熙攘攘的长街，墨亦兮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她贪婪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这才真正感觉到了自由的味道，那就像是一阵风。
人群之中的她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因为她身上还穿着带有青衣坊标志的衣裳，那是绣在领口处的堇字，也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印记。
她离开奴院的时候除了身上穿的这套衣裳之外，只带了钜子令，什么黄白之物都没有，然而在推开那扇门的时候，她却捡到了一包碎银。
堇年泪说的会帮她，并不只是给她找了机会，出了这个主意，还为她探好了路，留下了盘缠，否则废弃多年的角门又岂是她一推即开的？
此生能得堇年泪这样一个朋友，也许是上天对她的补偿，除了尊重和珍惜之外，她还能怎样？但愿龙清醉也有自己的苦衷，让她能释怀。
她想去成衣店买件男人的衣裳女扮男装，却因个子太小体型廋弱而没有找到合适的，最后只能买了件女孩衣裳换上。
买完衣裳她去雇马车，想尽快离开灌婴城，可又不知该去何方，无为城已经没有家了，龙清醉又不在镜花水月城，她要去哪里找他？
车夫等的不耐烦，粗犷着嗓子不满的问她：“姑娘你到底走还是不走？不走就不要耽误我，你挡在前面我这没法做生意了。”
墨亦兮想了想，准备先回墨家堡看看，当初跟龙清醉一走了之，父母的尸骨都不曾收拾，这是她不孝，如今也该回去造坟立碑了。
最终她还是搭了这个车夫的马车，一路出了灌婴城，可无为城远在千里之外，她那点盘缠根本无法雇车过去，车夫也不会走这么远的路。
想起当初来这里是龙清醉骑马带她来的，她也想买匹马，那样不但省钱，还能省时，然而在青衣坊她只养过堇琉璃的马，却根本不会骑。
出了灌婴城往西就是云中城，也即是中原帝都，然后再往北走才是无为城，这么远的路程，她现在只能靠双脚来走，不知何时才能到达。
由于在青衣坊避世多年，她缺乏阅历，雇车的时候毫无防备的告知了自己的目的地，而后虽然后悔了，却也覆水难收，无法把话收回来。
当天堇琉璃回来就发现墨亦兮逃走了，她立时上报了堇千秋，最后堇梁也得知，很快派人出去寻找，没找到墨亦兮却找到了那个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