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咳咳咳。”
一声一声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从傅翼嘴里传出来。
傅翼坐在龙椅上,专心致志的批阅奏折,一身高贵的黑色龙袍,眉宇间有着疲惫,原本妖艳的脸有些苍白,呈现出孱弱的病态面容,然而却有一股宁静和睿智萦绕在他周身,还有那展露的一代帝王的尊严和威势。
“帝君,丑时已过,已经寅时了,您应该休息,还病着呢,帝君身子重要。”刘图担忧的说道,卯时又要上朝,现在休息也只能休息一个时辰,昨夜帝君也在御书房处理政事,然后去冷宫,只是站在远处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刘图都怀疑,他这样去冷宫做什么,有时候他都有股冲动,将帝君敲晕后直接送到冷宫,想归想,冲动归冲动,他还是不敢做。
傅翼脸色阴沉,神色极为不悦,眸光冷冽一扫,寒声道:“下去。”
咳咳咳......
“帝君,您先喝杯参茶,润润喉。”听着努力压制,却怎么也压制不住的咳嗽声,从傅翼口中一声连着一声的咳嗽出,刘图脸上的担忧更盛,将一旁的热茶端了过来。
“再啰嗦下去,信不信朕砍了你的脑袋。”傅翼厉声道,冷漠如冰,分外寒峭逼人。
“帝君。”刘图还想劝。
“滚。”傅翼抓起茶杯,朝刘图砸去,所幸这茶早就凉了,不然刘图准被烫伤。
唉!刘图最后只能叹口气,这都是第几次被砸了,应该是从霜妃被打入冷宫,不,还更早,帝君生辰那日起,帝君原本暴怒的脾气,更加旺盛了,刘图不敢再挑战傅翼的极限,认命的退下。
傅翼的脾气谁敢忤逆,纵使是为他好,也没人敢进言。
放下奏折,靠在龙椅上,冰冽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浑浊的黯淡,皇太后的话在他耳畔响起,她恶言的诅咒,难道她的诅咒真应验了吗?
他当真不配得到幸福,不配得到爱情,不配得到亲情,更不配享受天伦之乐。
近在咫尺的爱情与亲情,还是从他手中滑走,宛如捧着一把沙子,越是用力紧抓着,越是从他指缝间滑走,最后一粒不剩,而他余下的只是空凉的悲悸。
他渴望得到幸福,渴望得到她的爱,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相信真如她所说,不爱,若是真不爱,她会对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吗?自己的枕边人,是不是真的爱自己,他能感觉到,他真的能感觉到。
不然,他也不会放弃对诺儿的恩情,也要他们的孩子成功降临,可惜,他们的孩子还是没了。
到底里哪儿出了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要用如此犀利而果断的手段与自己决裂,放弃他们的誓言,放弃他们的孩子,放弃他们的爱。
“啊!”狂乱的吼,傅翼抱着头,修长的手指插入发丝之间,狭长而晦涩的眸子有着千丝万缕,理不清的情愫。
那日的情景席卷而来,那鲜艳刺目的血,那是他流失的孩子......
倏地,傅翼长臂一挥,桌面上所有东西都被全落地,听得门外的人心惊胆战,却没有一人敢进去。
帝都西城,西湖畔,傅府。
“请问夫人是?”老管家见门外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美妇,惊艳的容颜,额心处还有一朵蓝色的樱花,不似是装饰,看起来就像是天生的,如同那些胎记。
有些眼熟,老管家凭着他超凡的记忆思索,惊讶的叫道:“是你,你上次来找过少爷,不不不,不是你,上次......不不,你比她美艳,她额心处什么也没有,而你额心处有朵蓝色樱花,你不是她,不是。”
老管家有些激动,也有些尴尬。
“老伯,请问下,你家主人在吗?”殷卧雪眼角弯成月牙,此刻的她以真容示人,本想易容,可随即一想,没必要,与其易一张平庸的脸,还不如以真颜示人。
“夫人,我家公子远行,尚未归。”美人面前,谁都有些心花怒放,老管家虽上了年纪,那审美观却未淡化。
“请问老伯,你家主子何时归。”殷卧雪摸了摸高隆起的肚子,傅歧月交给她手中的笛子,她要物归原主,再不归还给他,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了。
“这个就说不准,也许明天,也许明年,我家公子的行踪没人能掌控得了。”管家老实说道。
“这样啊!”殷卧雪面容一沉,愁眉不展。
“夫人找我家公子为何事?”管家问道。
“是这样,有人托我将一样东西送到傅府。”殷卧雪拿出笛子,双手奉上。“能烦劳老伯将这东西转交给傅公子吗?”
“夫人,对不住,公子离去前有交代过,无论任何人送东西上傅府,一侓不能接收。”管家为难的道。
“不能例外吗?”殷卧雪不死心,换了个身份,结果却一样。
“抱歉夫人,让你白走了一趟。”管家摇头,见那高隆起的肚子,应该快要临盆了吧。
“那打扰了。”殷卧雪失望的转身,东西还不回去,这笛子又关系到傅氏皇朝的安危,不能交给别人,她是对傅翼失望,却也还没到想要毁了傅氏皇朝,现在她这个样,见都不敢去见傅翼,更别说将笛子给他,叫人代劳,又没可信之人,她跟红袖关系也深,也没想过让红袖代劳。
夕阳西下,殷卧雪依旧在街上走着,直到夜幕降临。
“殷卧雪。”
殷卧雪没回头,她知道是谁,脸上也不见一丝惊讶之色,林长风这个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藏不露。
从他帮自己保守秘密开始,她就知道此人不简单,留在傅翼身边必有所图,他是傅翼身边的侍卫,却帮着她瞒着傅翼,是可怜她吗?殷卧雪不觉得,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就等于无心无肺,怎么可能会可怜自己。
所以,她敢笃定,林长风不是傅翼的仇人,就是别的国人派来的人。
其实,殷卧雪连红袖也怀疑,甚至,她还感觉到红袖跟林长风是一个国家的人,他们为同一个目的而来,当然,她也能感觉到,红袖是真的要保护她腹中的孩子,因此,她才全然相信红袖。
只要能让她腹中的孩子安然无事,她可以借助其他国家的人相帮,只要不伤害她的孩子,他们真正目的为何,她不去理会。同时也感觉到可悲与庆幸,孩子的父亲,为了一个毫无根据的原因要牺牲孩子,与他为敌的人却想方设法的要保护这个孩子。
“殷卧雪。”林长风又叫了一声。
“有事?”殷卧雪转身,脸上的表情很平淡,仿佛水一般。
夜已深,寂静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人,月色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死一般的寂静在空气中漫延流淌,偶尔传来打更声。
殷卧雪脸上的平静,让林长风有些无从适应,殷卧雪,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不用他道明,皆心知肚明,他也酝酿很久,再次考虑,才鼓足勇气叫出口,她的淡定自如,反而让他无从适应。
脑海里过虑了很多表情,却没有如此平静。
她不应该惊慌失措吗?不应该恐惧万分吗?就算她掩饰的功力极佳,也应该质问他,或是否定到底,然而,通通都没有,却只是镇定的问他,有事?
“你不惊讶吗?”林长风面无表情的脸划过一道裂痕,是疑惑,是不解。
“惊讶?”殷卧雪绝艳的容颜上,表情平静如水,神态淡漠如冰,嘴角却划过讥诮。“惊讶什么?惊讶你如何知道我不是殷眠霜吗?惊讶你如何知道我是殷卧雪吗?惊讶我毫不避讳的在你面前露出真容吗?还是惊讶我没有当场否认,或是装不认识?”
面对殷卧雪的咄咄逼人,林长风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字,喉咙更是堵塞了般。是啊!惊讶什么?现在的她除了腹中的孩子,恐怕什么都进不了她的心,什么也不能让她的情绪受到波动。
孩子,林长风的目光移到殷卧雪高隆起的腹部,天天见,时时见,刻刻见,却没有像此刻这般刺眼,甚至还有些心痛。为什么?林长风无从得知,也许心知肚明,只是不愿去承认,不愿去接受。
殷卧雪见他不说话,接着又开口。“你既然能叫出殷卧雪这三个字,就足以证明你已经将我的身份摸得很清楚,也许从我入宫那天,你便知晓,否认只会让自己难堪,何必呢?”
林长风心颤了下,随即也了然,殷卧雪是谁,纵使曾经没交集,却也听过她的传言,兰心慧质的她,他是傅翼身边的侍卫,受傅翼之命暗中保护她,然而,他却隐瞒了傅翼孩子的事,就凭这一点,她就能猜测他只是蛰伏在傅翼身边,甚至可以说是韬光养晦。
“无言以对了吗?”殷卧雪摸着肚子,转身继续朝前走。
林长风素来沉默寡言,不善言词,默默的看着殷卧雪越走越远的背影,即使怀孕,殷卧雪的背影依旧纤瘦,好似一阵风都能将她刮走,迈步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殷卧雪茫无头绪地走着,没有指定的去向,就这么走着,哪儿有路往哪儿走,脚有些累,她却没有停步的意思,她是多么的想就这么走掉,离开帝都,离开傅氏皇朝,可是,想归想,没有冲动的失去理智,在所有的事还没按排好之前,她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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